4 點心

錢自然是讨到了的,只不過管亂步收取的“利息”實在太高。

長谷川凜對亂步那雙翠綠的眼睛實在沒有抵抗力。江戶川亂步一睜眼,他就把人下個月的點心也包了。

三天後的下午,長谷川凜懷裏抱着着一大包東西,趕在夜幕降臨之前,乘電車到了武裝偵探社。

亂步對點心品質的要求一向是極高的,從樣式到口味,無一不需要他費盡心思盡心盡力,就這樣,還未必能得到亂步大人的一句贊賞。

這麽多年下來,他反倒是從亂步“這個不如那家店,那個不如另一家店……”的抱怨中,對周邊哪一家糕點店的哪一類産品做的好頗為了解。

而且這一次,為了讨好亂步,他自然更需要關注點心的品質。

但除了品質之外,總有一些不可抗力會對點心産生影響——比如擠壓。

在失去了中原中也和他的愛車的日子裏,長谷川凜只能乘電車出行。

而“擁擠”,一向是電車的重要特點之一,點心被擠壞幾個自然是在所難免的。

剛看到那些碎掉的點心時,長谷川凜一陣緊張,生怕一會兒亂步看到之後,又會氣鼓鼓地命令他再做上一個月的量,但好在大多數都還算完整,三天的時間,也足夠平息亂步上一次的怒火。

他或許還不用死得太慘。

實在不行,自己到時候看準時機往他嘴裏塞一個小點心,總也可以暫時為自己争取取一點時間的。

畢竟,雖然從未直言過,但亂步向來是很喜歡吃他做的點心的。

長谷川凜是這樣預想的,也是這樣幹的。

然而江戶川亂步的反應向來是不在它的預料之中的。

這事其實也怪他,喂完點心收回手指的時候,他莫名有些懷念上次的味道,于是就下意識在人下唇上抹了一把。

其實要是按往常的情況來講,亂步倒也未必會有這次這麽大反應。他平日裏對亂步“動手動腳”的次數也不算少,對方一直都是一個“默許”的态度。

可誰讓他三天前剛剛借着人家的“嘴”躲過了一劫呢。

“亂步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可憐兮兮地蹲到江戶川亂步旁邊,使勁地蜷縮着一雙修長的雙腿,讓自己不要顯得太高,然後扒着桌角仰頭看他,“我就是習慣性的摸了一下。你也不是不知道……”

“哼!”江戶川亂步一偏頭,換了個方向坐,順便把手裏空了的點心袋子往他身上一扔。

長谷川凜沒躲,任由那個塑料袋輕飄飄地糊在了臉上。

然後他才抓下袋子,按着桌角站起身,又耐着性子從旁邊拿了一包新的點心,遞到亂步面前,盡可能地軟着聲音哄他:“不生氣了好不好?我那不是喜歡你才下意識……”

見對方手指動了動,似乎有點想要拿過他手裏的點心袋,他再接再厲,垂下眼睑:“你不理我的話,我真的會很難過的。”

長谷川凜聲音微顫:“這幾天,我一直都很害怕你會再也不理我了。”

雖然亂步并不會真的就這樣再也不理他,但問題是,某位無所不知的名偵探在決心不理他之前,還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啊!

這種生生被人吊着胃口,卻又毫無辦法的感覺才是最讓人難受的。

江戶川亂步太了解他了。

“亂步哥哥——”他拖着長音,偏過身子正對着亂步,趁其不備迅速握住他一只手的手腕,強行把點心袋塞到了他手裏,然後垂下頭看他,神情認真,帶着十足的祈求的意味,“你收下它,我們和好,好不好?”

他的指尖一向有些涼,亂步的手腕則是溫熱的。

輕覆上去的那一瞬間,對方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哦呼,有戲!

長谷川凜在心裏給自己握了握拳,繼續醞釀情緒。

“凜?”福澤谕吉的聲音恰在此時響起,似乎對他會出現在這裏頗為意外。

長谷川凜硬生生将下一聲軟綿綿的“亂步哥哥”憋了回去,擡頭看向門口。

“我以為你會去墓地看一眼。”福澤谕吉這樣說道。

長谷川凜盲茫然:“什麽墓地?”

福澤谕吉:“亂步沒有跟你說?港黑今天給你辦了葬禮,安了墓碑。還把地址給我們了。”

“沒……”長谷川凜愣一下,随後突然反應過來,“所以,這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嘛?”

他眨了眨眼,收回了握在亂步腕上的手,好笑地捏了捏某位名偵探大人的臉。

“現在我知道咯,亂步哥哥。”

江戶川亂步明顯更不高興了。

從福澤谕吉那裏要到了地址,他心情大好地拍了拍亂步的頭,在他額前落下一吻,語調上揚,輕快得很:“乖,點心不夠了給我打電話,我再給你做哦。”

然後在江戶川亂步氣急敗壞地喊“長谷川凜”的聲音中離開了偵探社。

他就是很喜歡看亂步生氣的時候鼓起臉頰的樣子,他本來就很像小孩子,再露出這麽一副表情,就更顯可愛。

長谷川凜,男,十八歲,長于港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對可可愛愛的事物毫無抵抗力。

維持着嘴角的弧度,長谷川凜帶上武偵的門,輕聲哼着歌向樓下走去。

這時候,要是上次那位“實慘”的港黑下屬在的話,他在港黑的傳聞估計又要再添一筆。

可誰讓現在這裏除了他,只有偵探社社長福澤谕吉和另一位當事人江戶川亂步兩個人在呢。

——今天又是作了一把死但是風評不會被害的一天呢。

長谷川凜伸了個懶腰,拿着寫了自己的墓碑所在地的字條,笑眯眯地想。

然而此時,一陣手機鈴聲突然打斷了他輕松的思緒。

這個鈴聲并不來自他的新手機,更不可能是前幾日就已經被銷毀的工作用手機。

那就只能是……

長谷川凜臉上舒心的表情突然僵住,不消片刻便換成了一副驚恐的樣子。

這通電話,打給的只可能是他還沒舍得丢掉的、在港黑時用的私人手機。

知道那個號碼的人本就不多,而會打給這個號碼的人,必然還不知道他的新電話。于是再從本就不多的聯系人中排除掉那些已經知道他的新號碼的人,剩下的……

除了在他身後的門裏的這兩位,剩下的不是在西伯利亞就是在港黑。

他和西伯利亞那位已經好久沒聯系了,那人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突然給他打電話。

那就只能是……港黑的人。

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嗎?

長谷川凜震驚。

明明今天白天才給他舉辦了葬禮的啊,不是嗎?!

他靠在門側的牆上,顫抖着掏出手機,閉上雙眼深呼吸,而後緩緩睜開,看向手機屏幕。

來電顯示——chuuya大寶貝。

中也?

長谷川凜手上的動作頓住,有些猶豫。

如果是其他人打來的,他完全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将其忽視掉。反正他本來就是借着“假死”叛逃港黑,這種情況下,接了電話才是他腦子出了問題。

可是打來這通電話的人,是中原中也。

他現在回想起三天前見到中原中也的那一幕,心裏還會不由自主地有些發澀。

雖然他一直再吐槽自己的兩位上司“不幹人事”,但實際上在港黑的時候,中原中也一直對他很好。

就算他有時候會和太宰治一起搞點惡作劇,偶爾會為了看他臉紅而刻意調戲他,甚至還曾經拽着他穿上女裝在酒吧裏跳雙人舞,可是中原中也幾乎從未真的對他發過火。

他唯一一次對他生氣,還是因為一次任務。

那是一項單獨派給中原中也的任務,需要他去外地剿滅一個截了港黑的貨的小組織。

這個任務本來應該是只有中原中也知道的,只是他當時剛好給愛麗絲送點心。

或許是因為任務難度并不高,森鷗外竟也默許了他旁聽。

于是當天下午,他瞞着所有人,動用了異能,獨自瞬移去了任務地點。

因為第二天是中原中也的生日。

大家為了給中原幹部過這個生日,瞞着他準備了好久。

他想,到時候中也一定會特別開心的。

但如果他不私自提前完成這個任務,中也的生日就過不成了。

所以他去了任務地點,并在第二天天亮之前趕了回來,向森鷗外彙報了“全殲”的情況。

然後他就因為重傷失去了意識,錯過了中原中也的生日。

長谷川凜醒來之後,一直到出院,中原中也只來看了他一次。

他陰沉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只字未言。

中原中也所散發出的陰沉氣場,是長谷川凜此前從未感受到過的。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中原中也生氣。而那次之後,哪怕是他已經完全康複離開了醫院,中也也足足有一周沒有搭理他。

直到第七天的深夜,中原中也常去的酒吧的老板給他打了通電話,讓他去把喝醉的中原中也接回來。

長谷川凜回憶着,手指不自覺地按了下去。

而待他反應過來時,電話已經接通了。

長谷川凜茫然地盯着接通畫面,內心一陣慌亂。

他嘆了口氣,把手機拿到耳邊。

“凜……”電話那端,中原中也的聲音有些沙啞,透着濃濃的醉意,甚至還帶了幾許難得的哭腔,“我想你……”

“不要再離開了。”

環境音格外混亂震耳,中原中也的聲音很低、很輕,可這幾個字,還是穿透了所有嘈雜喧鬧,清晰分明地敲在了他的鼓膜上,讓他不由自主地顫抖。

中原中也總能輕而易舉地觸碰到他內心深處的柔軟。

“凜。”身後武偵的門突然打開,福澤谕吉拿着把鑰匙走了過來,“這是偵探社的專車的鑰匙,亂步說你今晚應該會用得到。”

長谷川凜回過頭,怔了一下,接過鑰匙:“……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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