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解凍
“沒關系。”長谷川凜蹲在地上,仰頭看着那個孩子,柔聲問,“你很怕我嗎?”
少年看上去大約七八歲,黑發淺眸,生的很是俊俏,乍看上去和他還有幾分相似,只是身材瘦弱,神态拘謹。
聽了這話,他又偷偷看了前方不遠處的童磨,小幅度地搖頭。
“那你就是怕他咯?”長谷川凜問,“可他是教主吧,你應該尊敬他才是,為什麽要怕他呢?”
少年咬着嘴唇不答話,只是一味地搖着頭。
“凜,快點過來啦。”童磨催促。
“來啦!”擔心童磨又做出什麽糟糕的舉動,長谷川凜匆匆起身,對少年道,“我們以後再見。”
他是打算在接下來的幾天中,趁童磨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出來找這個孩子的。
這孩子明顯知道些什麽,而取得一個小孩兒的信任,往往是最容易的。他時間不多,要想盡快弄清楚他記憶偏差的原因,問這個孩子是目前最可靠的辦法。
然而,事情再次出乎了長谷川凜的預料。
他并沒有找到機會偷溜出去,反而是天天被童磨寸步不離地盯着,拽着他四處亂轉。而那個孩子,卻在第五天,被帶到了教堂。
與其說是“帶”,不如說是“押”。他和其他幾個孩子一起,被推搡着押入教堂。
這時,童磨難得沒有跟在他身邊,而是不知道去了哪裏,長谷川凜借機在教堂內亂轉,試圖找到锖兔被藏的地點,然後他就看到了被扔進來的那批孩子。
十個孩子,清一色的黑發棕瞳,甚至還有兩個小姑娘。
長谷川凜轉過拐角,迎面撞上這些孩子,雙方都是一愣。
他一眼就認出了綁在最前面的少年,正是他前幾日夜間遇到的那個。
跟在最後放羊一樣驅趕着孩子們的男人聽下腳步,略微欠身,恭敬地叫了一聲“長谷川大人”。
“把這個孩子留給我吧。”他拍了拍打頭的少年,對男人說。
“這……”對方為難地看着他。
“怎麽?不肯?”長谷川凜挑眉,裝出一副飛揚跋扈的樣子,“你們教主大人,也不缺這樣一個吧?”
男人仍舊有些猶豫:“長谷川大人……”
“你既然叫我一聲‘大人’,那童磨應該告誡過你,”他捏了捏少年的肩,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顫抖,內心有些疼惜,面上卻仍舊是嚣張自負的模樣,“要服從我的命令吧?”
“……是的。”男人遲疑着松開了手裏的一根繩,謙卑地懇求,“那還請您向教主大人說明情況。”
“當然,這還需要你來提醒?”長谷川凜拽過少年,冷笑,“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任務能否按時完成吧,送晚了,他可是會生氣的。快滾!”
男人再次欠了欠身,牽着那九個孩子離開。
目送男人遠去,長谷川凜解開綁在少年身上的繩子,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發:“沒關系的,不用擔心。”
少年乖乖地任他摸着,身體卻顫抖得更加厲害。
畢竟是個和自己長得有些像的小孩,而且還曾有過一面之緣,比起其他幾個孩子,他對這個少年的心疼和關切顯然要更多一些。
“我和他們不一樣。”他蹲下身,平視這個孩子,“我和你一樣,也是被抓進來的。”
“不一樣的。”少年後退半步,躲開長谷川凜伸出的手,“我是‘祭品’,而你是‘聖主’。”
長谷川凜怔住,下意識反駁:“我才不是什麽聖主,我根本就不是這什麽極樂教的人。”
“可他們都說你是。”少年嗫嚅。
長谷川凜問:“誰說?”
少年答:“大人們。他們都說,你是黑發、淺棕色眼睛,還跟在教主身邊,那你一定是聖主。”
“你聽他們瞎說,我根本就不是什麽聖主。”長谷川凜解釋,“我都不信極樂教,怎麽可能做他們的聖主!”
“所以說,我是被抓進來的啊。”長谷川凜攤手。
到目前為止,他的疑惑算是暫且解決了一部分。
雖然仍舊不知道童磨為什麽會以他的形象作為“聖主”的标準,但最起碼,他已經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讓那些居民感到害怕了。
他們并不是真的認識他,他們只是“知道”他而已。
但是“失憶”,仍然是纏繞在他心頭的一個難解的謎。
長谷川凜不斷強調自己不屬于極樂教,再加上他刻意營造的柔和的氣場,少年終于逐漸對他放下了防備,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長谷川凜的衣袖,試探着問:“那哥哥,你信什麽呢?”
“我信什麽?”長谷川凜眨了眨眼,“我當然是信我自己咯。”
少年問:“那我也可以新哥哥嗎?”
長谷川凜愣了一下,失笑:“當然了。如果你信我的話,我們一起從這裏逃出去。”
“那哥哥你也是教主了?”少年問,“你的教派叫什麽呀?”
長谷川凜:“……”
他和這個小朋友的腦電波,好像不在一個頻道上。
低低的笑聲在耳畔炸響,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男人彎下腰,雙手從他兩側的肩上繞過,環住他,輕聲問:“凜是在跟我搶教徒嗎?”
長谷川凜身體一僵:“不是不是,我沒有。”
他憋了半天,又添了幾個字:“我哪兒敢啊。”
不是為了茍活瞎說,搶教徒這事兒,他是當真一點兒也沒想過的。
他又不想像身後這位一樣建個什麽亂七八糟的教派,然後天天被人供着。
他長谷川凜就是個老實本分的普通人,哪像這非人類生物一樣有那麽多壽可以折來折去的。
這都是小朋友理解力不佳,自己随便腦補出來的,哪裏能夠當真。
可童磨像是真的當了真,他甚至還在他耳邊笑道:“本來應該生氣的,但是如果是凜的話,我不在意哦。”
長谷川凜:“不好意思,我在意。”
“沒關系的,凜。”童磨道,“畢竟,我們很快就要成親了,不是嗎?”
長谷川凜面無表情,盯着又開始瑟瑟發抖的少年:“是的呢,真是令人開心。”
“你喜歡這個孩子?”童磨輕輕一抓,就把那少年拎在了手裏,舉到自己面前。
“沒有,只是他長得和我有些像,一時有點好奇。”長谷川凜心下一慌,立刻改口。
他毫不懷疑,如果他真的承認了自己喜歡這個孩子,童磨會立刻把他殺掉。
“這些都是下面送上來的貢品啦。”童磨把那個孩子扔回地上,“我也不是一定要吃掉,你如果喜歡的話,把他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哦?”
“我留下他幹什麽?”長谷川凜挑眉,片刻後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打響指,“對哦,不如就先留着吧,我們大後天的婚禮還需要花童呢。”
“好啊,聽你安排。”童磨眼神晦暗不明,聲音卻仍舊是之前那個調調。
長谷川凜正低頭看着那少年,錯過了身邊人眼中的陰暗。
“那順便,把那個凍起來的孩子也放出來吧。”他提議。
“這麽早?”童磨問,手中的扇子輕輕晃了晃。
“沒辦法呀,我們要早做準備嘛。”長谷川凜聳肩,“而且按照習俗,夫夫雙方在婚禮前一日是不能見面的。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本就不多了。”
他還得找時間和锖兔策劃“逃婚計劃”呢。
童磨輕笑,眼中帶着嘲諷的意味:“不能見面?”
“對啊,你不信嗎?”長谷川凜擡這才起頭看他,又一次錯過了他的眼神,“這是為了不破壞我們算好的良辰吉日嘛。”
童磨說:“好啊,那為了避免我們意外見面,我把你關起來好了。”
長谷川凜欣然同意。
他關不關他都無所謂,反正那時候他的異能估計也恢複不了。
“逃跑”這件事,就是要等到婚禮當天去做,才足夠刺激。
看着童磨叫人過來把那個小孩帶走,他跟在他的身後去見锖兔,回顧着方才的對話,和這幾天的生活,內心隐約有些不安。
他總覺得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就好像是,童磨從一開始就已經洞悉了他的計劃。
這并不是沒有可能。
長谷川凜皺起眉,撚了撚手指。
他會準備好第二方案,以防萬一。如果童磨到時候真的看穿了他的計劃,那他也仍舊有機會逃走。
“我把他放出來了哦。”童磨在他眼前晃了晃扇子,向旁邊指了指。
長谷川凜望過去,锖兔躺在地上,周身還裹着寒氣。
他快步上前,擡起他的上身,讓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锖兔手指動了動,緩緩睜開眼。
“凜哥?”他聲音喑啞,神色茫然。
長谷川凜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垂頭看着懷裏的少年。
“好啦,你看,健健康康的吧?”童磨湊過來,彎下腰。
锖兔瞬間緊張起來,掙紮着想要站起身。
“你被凍太久了,現在還動不了呢。”童磨用扇子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锖兔咬牙。
“我?”童磨指了指自己,笑得開心,“我叫童磨,是他的丈夫哦。”
锖兔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的。”長谷川凜別過頭不敢看他,“我們大後天辦婚禮。”
“什麽?”锖兔的聲音仍舊嘶啞,在加上他現在的神态和語氣,長谷川凜不禁有些心疼。
“是真的哦,不信的話,我們可以證明給你看哦。”
童磨說着,捏住長谷川凜的下巴,強迫他将臉轉向自己,作勢要親他。
他的餘光掃到锖兔憤怒的表情,童磨的氣息越來越近。
長谷川凜:大可不必,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新婚之夜:磨磨頭的落跑小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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