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離去
有人在推他,一下一下,動作輕柔。
“哥哥,哥哥……”
長谷川凜睜開眼,看到了木制房梁上巨大的蜘蛛網。
“哥哥,你醒了?”
白發紅瞳的小少年跪在他的身邊,一臉關切。
十四五歲的宇髄天元還沒有成年後那麽執着于“華麗”,白發微長,勉強露出眼睛,臉上白白淨淨的,沒有那些大紅色的花紋,只有耳垂上還帶着金色的耳夾,悄然顯露少年未來的影子。
長谷川凜抿了口對方端過來的水,應了一聲,去打量四周。
他知道宇髄天元生于沒落的忍者世家,但卻沒有想到,這個所謂的“忍者世家”,真的能寒碜至如此地步。
潮氣十足的林間木屋,牆壁和房頂無需開窗,木條之間的間隙就足以将外面的景色看得一清二楚,角落裏堆滿了雜物,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頭頂的蜘蛛網掉下一根蛛線,落在他的眼前。
這樣說的話,好像未來的宇髄天元會對華麗的事物那麽執着,倒也無可厚非了。
等等。
他眨了眨眼,視線從蛛網移到少年的金色耳夾上。
如果真的和他想的一樣,那這個東西就顯得格外違和了。
“這裏……環境不是很好。”少年尴尬開口,扯走他眼前的蛛絲,“傷口我已經幫你包紮過了,有沒有什麽不适的感覺?”
長谷川凜搖了搖頭:“沒關系,麻煩你了。”
“你現在暫時只能待在這裏,但是,我會定期給你送飯的。”
“謝謝,”長谷川凜笑了笑,“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宇髄天元。”少年看着他,紅色的眼眸中閃着點點期待。
“天元?我叫長谷川凜,我比你大,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凜哥。”
按照正常的時間線,這小朋友比他大,下次再見面,恐怕就聽不到他叫自己一聲“哥”了,總是要且聽且珍惜的。
“對了,你怎麽會發現我的?”他問。
宇髄天元解釋:“我……我為了逃訓,跑到樹林這邊,剛好聽到了聲音。”
長谷川凜微怔,而後輕笑。
音柱大人小時候原來是這麽可愛的嗎?
都讓小朋友逃訓了,忍者的訓練到底有多可怕啊。
長谷川凜産生了一點小好奇,他對“忍者”所知甚少,僅有的一點知識也是從書籍中獲得的,現在有了機會,能夠近距離了解這個在橫濱已經見不到了的群體,他自然不會放過。
但小朋友肯定不會同意,所以他只能等傷勢恢複的差不多了,自己偷偷溜過去觀察。
好在傷的也不是特別嚴重,半個月左右,他的傷就已經好了七七八八,這段時間,宇髄天元一早一晚給他送飯,倒還真是一頓也沒有耽誤。
可是這一天有些不同。
他在屋外等宇髄天元等了一天,卻一直未見人影。
黃昏已至,按照往常的時間,宇髄天元早該來了,甚至,早就回去了。
他望了望染上夕陽的枝葉,嘆了口氣,站起身。
這可不能怪他非要溜過去了,畢竟小朋友一天沒來,他也是擔心得很啊。
林間已經被踩出了一條隐蔽的小路,托江戶川亂步的福,他童年的路癡屬性被消除了個徹底——當身邊的哥哥無法依靠的時候,你自己就會逐漸能夠獨當一面。
沿着小路走,很快就看到了一塊開闊的場地,場地後大大小小一排屋子,或亮或暗,在黃昏裏靜默。
屋前跪着個少年,腰挺得筆直。
天元?
少年的背影非常好認,長谷川凜驚訝了一瞬,正欲上前,正中的屋門緩緩開啓,他向旁一躲,隐藏到樹後。
高大魁梧的男人露出身形,神色凝重兇狠:“你還不肯說是嗎!?那就繼續跪着。”
“我本以為夜晚已經足夠你反省,可這幾天來看,根本不夠。你就跪到解釋清楚為止吧!”
宇髄天元低着頭,并不作聲。
他這幾天晚上,一直都在這裏跪着?
長谷川凜怔住,心疼又憤怒。
側屋的門開打開,裏面走出了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和宇髄天元長得有幾分相像。
宇髄天元擡起頭,看向少年。
少年神情淡漠,徑直從他身前走過,戴上護額,拿起場邊的刀具。
這就是他那個弟弟?
長谷川凜眯了眯眼,心裏愈發不爽。
看樣子,天元小朋友騙他騙得不少啊。
他收回目光,靠在樹後。
“誰在那裏!”高大的男人突然大吼。
長谷川凜心下一緊,現在傷勢沒有完全恢複,對方又實力強勁,他不可能與之硬碰硬,只能智取。
但如果真的被發現了……
突然,他腳邊一陣窸窣,兩只小老鼠躍了出去,繞到宇髄天元的身前。
是天元的那兩只小忍獸。
長谷川凜悄悄松了口氣,一動不動。
從黃昏到深夜,宇髄天元在場中一動不動,他在樹後一動不動,直到那對父子回屋,一排房屋全部陷入黑暗。
長谷川凜這才稍稍放松,活動了一下四肢,從樹後走出。
繞到宇髄天元面前,他彎下腰,和他對視。
小朋友似乎剛注意到他的到來,懵了一下,呆呆地盯着他。
“一直沒看到你,有點擔心,所以就擅自跑過來了。”長谷川凜扶住他的肩,“你還好吧?”
宇髄天元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然後倒在了他懷裏。
“天元?”長谷川凜輕嘆一聲,把他抱起來,低聲嘟囔,“還跟我在這兒點頭呢。”
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抱他回那個小破屋,然後再自己溜回來,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吃的。看宇髄天元的狀态,小朋友怕是跪了一天一夜,別說吃飯了,看那裂開的嘴唇,恐怕連水都沒喝上一口。
他不知道食堂是哪個房間,只能去碰運氣。
可他路才剛走一半,兩只小老鼠舉着食物和水火急火燎地沖了過來。
側了側身給它們讓開路,他看着兩只小動物轉眼消失在灌木叢中。
真好。
長谷川凜折轉回去。
他也想養了。
宇髄天元睡了一夜,長谷川凜在他身邊守了一夜。
他晚上睡得不好,總是做噩夢,哭喊的內容幾乎全和那兩個冷酷無情的家人有關,再就是,他過世了的兄弟們。
長谷川凜只能把他抱在懷裏,柔聲安慰着,等人自己緩過來。
大半個夜晚,都是這樣。
兩只小老鼠帶來的食物沒法過夜,他湊合着吃了,和它們商量着今天白天再去拿點兒。它們有靈智,能聽懂他的話,剛到宇髄家的飯點就竄了出去。
宇髄天元醒了之後吃了點東西,默不作聲地坐在那裏,低着頭,一言不發。
“天元。”長谷川凜單膝跪在他身邊,握着他的手,“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去一個溫暖的地方,我們一起。”他摸了摸他的耳夾,“你可以盡情地做你喜歡的,守護你珍惜的。”
宇髄天元擡起頭。
“你可以享受充沛的情感和多彩的世界。”
“你可以自立門戶,我來做你的家人。”
“好。”宇髄天元說。
長谷川凜決心帶他離開,帶他去鬼殺隊。
但是在那之前,他們得有保命的手段。
“你再好好恢複恢複,我們晚上走。順便……”他把兩只小老鼠抱在懷中,勾唇,“回去拿點食物和武器。”
宇髄家這麽對待天元,他們總要拿些補償吧。
食物由忍獸去拿,武器則是他們自己去訓練場上取。
宇髄天元拿了雙刀背在身後,長谷川凜糾結片刻,随便挑了把刀,比起武器來,他更慣于徒手作戰。
“哥哥,你要逃走嗎?”冷淡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宇髄天元僅存的弟弟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他們身後。
“你要背叛嗎?”他問。
“小朋友,這不叫逃走,更不叫背叛。”長谷川凜握住宇髄天元的小臂,擋在他身前,“這只是為了追尋自我而做出合理的選擇。”
“父親大人不會允許的,哥哥。”宇髄越過他,望向他的身後,舉起刀,“我們是忍者,是家族的未來。”
“家族,即為一切。”
宇髄天元握緊了長谷川凜的手。
“他不是家族的未來,他只是他自己。”長谷川凜說。
“你……要攔着我們嗎?”宇髄天元問。
刀尖朝向長谷川凜,持刀的少年聲音尚且稚嫩,卻毫無感情:“為了家族。”
長谷川凜聳肩:“那就沒辦法了。”
他持刀迎上,刀刃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如果連個小朋友都打不贏,他管中原中也叫的那三個月的“老師”,豈不是白叫了?
身形變換,步步緊逼,不出幾招,他就輕而易舉地壓制住了對面的少年。
宇髄家主似乎有事外出,恐怕很快就會回來,為了避免與他面對面,他們必須盡快離開。
長谷川凜錯步向前,手腕翻轉,刀柄在少年的脖頸處用力一砸。
少年踉跄一下,趴了下去,手中的刀墜落在地。
長谷川凜迅速回身,拉着宇髄天元跑向樹林。
他已經預先向天元問好了離開的方向,一條大路一條小路,他們選的,自然是那條小路。
然而不出幾步,身前突然射下數枚苦無,迫不得已停下腳步,長谷川凜緊緊地抓着宇髄天元的手腕,警惕地觀察四周。
“天元。”雄渾的男聲帶着不怒自威的氣勢,“你要背叛家族嗎?”
作者有話要說:
長谷川凜:那叫私奔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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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312153”小可愛的營養液,麽麽噠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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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