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來的仍舊是剛才的那一撥警察。
一進門就被三個倒在地上的哀嚎的男人驚了一驚, 分明他們半小時前離開的時候,幾人還雄赳赳氣昂昂地,滿臉堆着虛與委蛇的笑。
“報警人在哪裏?”
走在前頭的男警問了一句, 身後略年輕一些的男警打開了執法錄像儀。
餘織織從季景臨懷裏露了個腦袋:“…還是我。”
然後, 她便動了動脖頸,尴尬地将自己從季景臨身側剝離開來。
她并不想的, 但是她情緒已經緩解許多,可以做到單獨站立,更何況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又怎麽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貪欲置自己和季景臨于尴尬境地呢?
餘織織偷偷瞥了季景臨一眼,邁開步子準備上前, 季景臨将她往後一護, 自己走到了她前頭。
“季景臨?”男警面認出了他。
“你好,陸警官, 好久不見,”季景臨簡單打了個招呼, 主動道:“我現在是這位餘織織女士的代理律師, 這三人前期對我當事人進行電話詐騙,未果,現在意圖使用暴力脅迫我當事人, 店內有監控錄像可以佐證。”
“另外,針對我當事人人與産權人、二房東之間的合同詐騙一事,根據前期調查, 我合理懷疑他們是團隊作案, 且是慣犯, 稍後我會整理出一份詳細資料交給警方。”
趙柄在兩個同伴的支撐下勉強站直身體,神色慌亂:“警察, 你剛說民事糾紛不歸公安管轄。”
陸警官看了趙柄一眼,說:“民事糾紛不歸我們管,但詐騙是,至于是民事糾紛還是團夥詐騙,警方自有判斷,現在,先跟我們回警局把尋釁滋事的事情交代了。”
“帶走!”
窸窸窣窣一陣過去,粟隔便迎來了久違的安靜。
整個空間只剩下餘織織和季景臨兩人,和滿地的狼藉。
餘織織沒繃住,情緒起起伏伏起起,一下哭了出來。
季景臨将她扶到椅子上,然後出門将門口圍觀的、指指點點的人群勸退,最後将三腳架拿進屋,關上門,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
他又打了個電話,喊滿益拿了些東西到粟格。
做完這一系列事情,他才回到餘織織身邊,在她對面坐下。
“織織,沒事,別怕。”
一早上,她聽他用溫柔的嗓音說了無數個“沒事”,方才的情況下,她聽着,是有一些定心的作用,但情緒稍稍緩解過來的時候,再回想起來,又覺得羞得很,紅暈一下攀上雙頰,順路燒到了耳朵根。
季景臨靜靜地看着餘織織低垂的腦袋,也不出聲,雙眸偶爾開閉,每一寸眼神光都沾染着無盡的溫柔。
餘織織吸了吸鼻。
“好點了嗎?”季景臨問。
餘織織點了點頭,擡眸與他對視,四目交接時,季景臨很快避開了視線。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風鈴突然動了動,劇烈的晃動引發比平日更為沉悶的聲響。
然後是一個音調高昂的聲音,話語間透露出異常激動的情緒。
“卧槽!光天化日的,他們敢入室搶劫?!”是滿益。
滿益一躍一跳地避開玻璃渣和面點碎屑,來到餘織織和季景臨跟前,他将筆記本電腦包遞給季景臨,然後一屁股坐在餘織織身邊。
他關心道:“姐姐怎麽了?你別慌,有景哥在,肯定能搞廢那群混蛋!”
“滿益,不是…”
餘織織向滿益解釋了原委。
“卧槽!這擺明了是合同詐騙啊!姐姐你別急!這事包我身上了,我這就準備訴狀!”
餘織織“啊”了一句。
季景臨漠然掃了滿益一眼,然後放了紙筆在餘織織身前,是一張委托代理合同,季景臨已經填了大半,只剩下餘織織個人信息和簽名欄。
“織織,把身份證號和通訊地址填一下。”
“哦,好。”
“也是,有景哥在,”滿益撓了撓後腦勺,嘿嘿笑着:“姐姐你就放一萬個心,景哥出馬,絕對沒問題,管他是紅的藍的綠的紫的,統統給他打成鼻青臉腫的!”
季景臨斜睨他一眼。
滿益小聲為自己辯解:“我這不是看姐姐心情不好,想逗她開心嘛。”
季景臨沒再說話,打開電腦開始在鍵盤敲敲打打。
“哦,對了,”滿益突然從口袋掏出兩張小卡片,看上去有些舊,皺皺巴巴的,像是被遺忘了很久重見天日,他扔到季景臨手邊:“景哥,你要的外賣卡。”
季景臨拿了起來,翻看兩眼,說:“我出去打個電話。”
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餘織織好奇:“你們要點外賣?”
她瞄了一眼牆上的挂鐘,這個點吃午飯,是不是過早了點。
“不是,”滿益解釋:“那是B106之前那兩家店鋪的外賣卡,我平時就有收集外賣卡的愛好,還總被人說無趣又占空間。”
餘織織看向滿益,一雙眼睛明亮澄澈,說:“一點都不無趣,你的愛好幫了我的大忙,謝謝你,滿益!”
滿益被她直白的眼神煞到,笑得有些腼腆:“啊,小事啦。”
半晌,季景臨仍舊沒回來。
餘織織嘟哝了一聲,柳眉微蹙:“阿景這個電話打得有點長,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
“姐姐,你就把心放肚子裏,”頓了頓,滿益說:“除了委托人,我還沒見景哥對誰這麽上心過,他一定會非常重視這個case,所以完全不用擔心。”
餘織織突然心跳加劇。
滿益接着說了一句:“畢竟性格孤僻又難相處,有個朋友不容易。”
下次說話不要大喘氣,行嗎?
餘織織心情一下down到地面。
又過了一段時間,季景臨才回到粟格。
“織織,時間緊張,我要立刻去一趟申市,如果警察打電話給你要求做筆錄,你實話實說,不要緊張,不用害怕,”說完,季景臨看向滿益,“滿益,我出差期間,由你負責…”
不待季景臨說完,滿益做了個OK的手勢:“了解。”
季景臨操作着電腦,不稍時,滿益的手機響了一下。
季景臨:“滿益,我整理了一份可能會提問的問題清單,已經發到你郵箱,你帶着織織把重點捋一下,避免出現模棱兩可和容易被引導的回答。”
季景臨囑咐了一些事情,又交代滿益幫忙打掃粟格。
最後,他望向餘織織,說:“織織,等我回來。”
餘織織看着季景臨,欲言又止。
季景臨極為簡短地解釋了一下:“B106前兩任店主我已經聯系好,一個在本地,願意出面,另一個在申市,只願意提供書面證詞,另外他有楊董的一些消息,楊董是中間人,如果不能找到證據把他和産權人串聯起來,進展會比較困難,我必須親自去一趟。”
“那你注意安全。”
“嗯,”季景臨彎了彎嘴角,說:“別擔心,一切有我。”
季景臨帶着電腦離開了。
直到背影消失在門口,門框上的風鈴停止擺動,餘織織才重重地嘆息一聲。
滿益非常自覺地撸起袖子,到後廚拿了簸箕和掃帚準備打掃。
正這時,風鈴又響了響。
盧璐走了進來,同樣被滿地狼藉吓了一跳,尖叫起來,餘織織忙攔住她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盧璐恨得直跺腳,嘴裏罵罵咧咧。
“早知道我就不去參加什麽親子會了,叫你一個人面對這些…不對,何晶呢?她怎麽不在。”
“我讓她先回去了。”
“你就是太善良,平日裏遲到早退你都慣着她,遇上這種大事,怎麽還不留個人壯壯膽。”
“我……”
“我把你桢哥叫來,兩個人怎麽搞得完。”
然後盧璐就看到了從後廚鑽出來的滿益,餘織織忙介紹是季景臨律所的同事。
剛介紹完,又來了一個律所的同事——管涼。
管涼小臉憋得紅撲撲的,支支吾吾說:“我聽說粟格出了點事,就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能,來!”
滿益直接就把管涼拉了過去,往他手裏塞了個掃帚:“你先把碎玻璃掃一起,我去找個大箱子來裝。”
見滿益這麽熱絡,餘織織情緒也被帶動了起來:“璐璐姐,那我們把面包撿起來。”
“好。”
一小時後。
前廳的清掃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少了兩個商品櫃,前廳中央空出了一大片,顯得有些冷清,地面被仔細清理過,地板殘留些許未幹的水漬。
滿益、管涼、盧璐、周桢四人坐在落地窗邊的休息桌,桌上擺着三葷一素,每道菜都冒着袅袅青煙,滿益重複着拿起筷子又放下的動作,臉色有些着急,像是迫不及待要将他們吞下肚,最後,湊近了些聞香止餓。
不稍時,餘織織從後廚走了出來,将最後一道玉米排骨湯端上桌。
餘織織笑了笑:“今天謝謝你們,沒什麽好東西報答,只能請大家嘗嘗我的手藝了。”
管涼連忙起身:“位,位置讓給你…”
聲音細若蚊蠅。
餘織織霸氣地按着管涼的肩膀讓他坐下:“你坐。”
然後,她從隔壁桌扯了張椅子放在桌子側面的過道,落落大方:“我坐這兒就行。”
“哇,好香,”滿益滿臉陶醉,贊嘆說:“織織姐,你也太厲害了吧!蛋糕做得好,連菜也燒得這麽好。”
“我們織織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而且還是單身,”盧璐沖滿益挑了挑眉,說:“小夥子,考慮下?”
糟糕,忘記告訴盧璐姐季景臨單身的事情了。
餘織織暗暗叫苦。
餘織織尴尬地咳嗽兩聲:“咳,滿益喜歡比他小的,我沒有機會了。”
滿益來了勁:“年下的味道,就跟這湯一樣,香。”
說着,他拿起湯勺想盛一些,忽然又松開了手,掏出手機對着一桌的菜左拍拍右拍拍,拍完,嘿嘿一笑:“我發給景哥瞧瞧,有些事情,我還是奔在他前頭的。”
哄堂大笑。
并沒有奔在他前頭。
她的廚藝,季景臨早在高中的時候就嘗過了,只是那個時候她年少輕狂,喜歡研究…呃,用向項和許盼的話來說就是…黑暗料理,等到她願意在合理範圍內研究新菜式時,便只剩下家住在隔壁樓的向項有這個口福了。
有朝一日,她也想為季景臨洗手做羹湯。
餘織織将話咽下了肚,但想着想着,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來了。
“吃飯吃飯,一會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餘織織張羅着,那廂周桢已經在替盧璐夾菜,滿益大口大口地喝着湯,餘光瞥見怯生生的管涼,便大方地端來他的碗替他盛了一碗湯。
“來,喝湯。”
“嗯,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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