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夏悠悠回到家時, 身體都還在顫抖着,精致的面容此刻失了所有的血色, 裙擺上又是一片幹涸的咖啡污漬。

夏老太太看見她這模樣,吓得差點站不動,緊張萬分地問道:“我的寶貝怎麽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硯章,快下來。”

她的嗓音帶着明顯的慌亂, 她一生經歷了各種磨難, 可是關系到夏悠悠依然讓她失了方寸。

夏悠悠的情緒瀕臨崩潰的邊緣,逼着自己強行鎮定下來,抱住夏老太太後, 低聲說道:“奶奶, 我沒事,你別擔心。”

話音剛落, 就跟下樓來的夏硯章四目相對,這一對視讓夏悠悠百感交集,複雜的情緒在胸腔迅速地蔓延。

夏硯章低沉地問道:“怎麽了?”

夏悠悠搖了搖頭,聽見熟悉的語調,莫名地想落淚,又硬生生将眼淚逼了回去。

估計是看出夏悠悠的狀态不對,以防夏老太太擔心,夏硯章開口道:“跟我來書房, 有些事情跟你說。”

夏老太太眼裏盡是心疼,愠怒地說道:“硯章,可不能讓人欺負了悠悠。”

“奶奶, 真的沒人欺負我,我被人欺負了,還會忍氣吞聲?放心吧。”

夏悠悠的确不是會隐忍的性格,夏老太太半信半疑地放她跟夏硯章去了書房。

夏悠悠腹稿醞釀了一路,但是真的看見夏硯章了,又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害怕聽見夏硯章肯定的回答,因為她清楚他或許有些事會瞞着她,但是她親口問他了,他絕對不會欺騙她。

這點她非常肯定。

夏悠悠心裏藏着事的表情一目了然,夏硯章阖上門,一貫內斂的神色此刻盛着擔憂,問道:“真的被人欺負了?”

靜默了幾許,夏悠悠調整好情緒,直接說道:“大哥,我剛才見了陸紹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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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陸紹越的名字,夏硯章也沒有過多的情緒外露,溫淡地問道:“你想跟他一起嗎?”

夏悠悠下意識地否認:“沒有,他這個人諸多算計,就算曾經有過一點好感,那也是年少輕狂犯下的錯誤,現在的我已經沒那麽膚淺了。”

“那麽今天見他是為了什麽?”

夏硯章一如往常,只是夏悠悠卻是心慌意亂,她并不是很在意夏硯章是否是夏家的血脈,但是她又害怕問出口後,傷了夏硯章的心,以為她介意。

“就是剛好碰到了。”夏悠悠微慫,情不自禁地撒了謊。

“悠悠,你的心事全寫在臉上,跟我有關?你沒發現自從回家後,就不敢正視我的眼睛了嗎?”

一下子被說中了心虛處,夏悠悠窘迫地垂下了腦袋,牙齒咬住下唇,顯得很無措。

“悠悠,我不反對你有秘密,但要是因為一些事情放在心裏,而不開誠布公地談,讓我們之間有了隔閡,我覺得得不償失。”

夏悠悠一直知道夏硯章聰慧過人,能洞察一切,在他面前,她顯得太過稚嫩青澀。

她在沙發落了座,雙腿在地毯上來回摩擦着,雙手又緊抓着沙發邊緣,這些細微的小動作都透露着她此刻的緊張。

夏硯章也沒急于逼迫她開口,說道:“要是還沒準備好怎麽說,先回房換身衣服。”

夏悠悠巋然不動地坐着,她怕現在離了這間書房,之後更沒勇氣問出口。

夏硯章坐在辦公桌後看文件,一如既往地沉穩內斂,暖色的燈光将他整個人渲染得如夢如幻,仿佛随時會消失般。

夏悠悠心尖驀地刺痛了下,忽然就脫口而出:“大哥,我們是親兄妹吧?”

夏硯章的動作微頓,他放下文件,神色淡然地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陸紹越說你并不姓夏。”夏悠悠幹脆和盤托出。

“你信他嗎?”

“我更信你,你說是就是,你說不是就不是,但是無論你是不是姓夏,你都是我大哥,我一點都不介意。”

“既然不介意,為什麽會問?”

夏悠悠秀氣的鼻尖微微皺起,矯聲說道:“因為我不想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像個傻子。”

夏硯章嘴角微勾:“說到底你還是信了他幾分吧?”

夏悠悠微斂眼睑,充滿了負罪感,如果換做別人跟她說這件事,她打死都不信,說不定還要命人教訓那個信口雌黃的人,可是因為是陸紹越,她存了幾分疑慮,他很清楚自己會找夏硯章對質,不會蠢到撒謊。

安靜的書房裏飄着幾縷安定心神的幽香,只是夏悠悠的心緒無論如何也平複不下來,她頓時有些後悔問了那個蠢問題,既然不介意,就當沒聽見好了。

“大哥——”

“是真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夏悠悠猛地怔住。

夏硯章怕夏悠悠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我身上的确沒有流着夏家的血,跟你只是同母異父。”

夏硯章回答得很平靜,深邃的眼睛不見絲毫波瀾,反倒是夏悠悠,震撼得久久無法回神。

“你如果介意我的身份,我明天就向董事會請辭。”

夏悠悠倏然起身,緊張地回道:“我沒有!”

夏硯章淡笑,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夏悠悠的面前,摸了摸她的腦袋,寵溺地開口:“悠悠,等這件事結束後,大哥就将股份全部轉讓給你。”

夏悠悠明亮的眼睛水霧氤氲,帶着哭腔強調:“大哥,你別這樣,我真的一點都不介意的,是我糊塗,我不該問這樣的蠢問題。”

“乖,不哭。”

“大哥,你別說那樣的話,我害怕,我覺得你想跟我切斷關系般。”

“好好好,先不說這個。”

“不是先不說,是你永遠不準提,我們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我真的一點都不在乎的。”

夏悠悠圈住夏硯章的腰身,隐忍着崩潰的情緒,逼迫着他收回剛才絕情的話。

“好,永遠不提。”夏硯章沉聲應道。

“大哥,對不起,你不要介意我剛才的問話。”

“不介意。”

說清楚了這樁堵塞心緒的事情,夏悠悠的臉上又重展笑顏。

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事情沒發生過一樣。

她這才注意到身上那塊難看的污漬,面露嫌棄,跟夏硯章說道:“大哥,我先回房換衣服了。”

“去吧。”

等夏悠悠離開書房,夏硯章的指腹按了按脹痛的太陽穴,連日來的不眠不休讓他的身體有些扛不住。

他重新坐到辦公桌後面,阖上眼睛假寐。

不過半晌的時間,書房就響起了敲門聲。

夏硯章睜開雙眸,又恢複了慣常的冷靜肅穆,起身去開了門。

看見夏老太太慈祥的面容,夏硯章低聲喊道:“奶奶。”

夏老太太進了書房,還反鎖上了門,拉着夏硯章的手,一同坐在沙發上。

她感慨地說道:“時間過得真快,我還記得你出生的時候,不過剛過五斤,因為是早産兒,各項指标都不怎麽理想,現在長得又高大又壯實。”

夏硯章面容沉靜,附和道:“您養得好。”

“悠悠就差遠了,出生時快達八斤了,後來卻是小病不斷,把那孩子折磨的啊,我都心疼死了,現在這麽瘦。”

“她不是病瘦的,女孩子愛美而已。”

夏老太太高興地笑道:“也是,她從小就臭美得很。”

“我也記得。”夏硯章跟着一笑。

夏老太太握住夏硯章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長大了,奶奶也老了,我啊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們倆兄妹事事順心,将來等奶奶閉眼了,你們還得守望相助知道嗎?”

“奶奶——”夏硯章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這回換夏硯章錯愕了,夏老太太笑了笑:“悠悠剛才那樣子,是得知真相了吧?”

“嗯。”

“你爸當初想瞞我,可是我壓根就不信你們那個母親,所以你的身世我一早就知道,那時候是挺介意的,可是你那麽懂事,小小年紀就擔起了兄長的責任,将悠悠照顧得無微不至,對我又是噓寒問暖,我也慢慢釋懷了。”

“可我始終不是夏家的孩子,夏氏集團該還給悠悠。”

“硯章,奶奶沒那麽迂腐,你是我養大的,你就是我親孫子,以後別提這樣的事了,會傷悠悠那孩子的心,她可是最敬重崇拜你。”

“剛才已經哭過一回了。”夏硯章無奈地一笑,平時他裝得嚴厲,可是她一哭,他就沒轍。

“誰都得敗在她的眼淚下。”

“奶奶,年前我要再去一趟江城。”

“我不贊成。江城龍蛇混雜,那對母子又對你虎視眈眈,上回要不是你先斬後奏,我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奶奶,我有分寸的。”

“要是我說的話不聽,我就讓悠悠寸步不離地跟着你,看你如何向她交代。”

夏硯章輕哂,夏老太太這招還真是打蛇打七寸,完全握住了他的軟肋啊。

夏悠悠回到房間洗了澡,拿起手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拉黑了陸紹越。

又給李俊風打了電話,向他打聽消息,最近有沒有金主爸爸願意不惜重本來宣傳自己新品的。

還真的巧了,李俊風告訴她正好有一個,要不要幫她約出來談談。

夏悠悠喜出望外,走運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這還是她打的第一個電話,竟然就如此順利。

讓李俊風幫忙去敲定時間,她又翻出上回在啓動儀式上收集的名片,一個個打出去咨詢意向。

她是第一次做這種低姿态的事情,但是并不覺得恥辱,反倒還挺有成就感。

跟幾個品牌商約定了時間,她又打電話給了湯雯,讓她連夜趕策劃書出來,準備拿給金主爸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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