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三天的時間無比煎熬, 幾乎是度秒如年,夏老太太思慮重, 吃不好睡不好,本來就年事已高的身體消瘦得越發病态,醫生不得不給她注射了營養針。

終于在第三天的晚上,接到了夏硯章的電話。

他的聲線略顯沙啞跟疲倦, 不過足以安撫夏老太太跟夏悠悠的心。

既然夏硯章安全了, 夏老太太緊繃的心弦瞬間松了下來,一下子有些撐不住,又暈了過去。

好在醫生檢查完, 告訴夏悠悠并無大礙, 只是這幾天她太累了,現在睡着了而已, 讓她好好地休息一下,适當地進補就行。

夏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床上始終心緒不寧,跟夏硯章的通話裏從頭至尾都沒聽見陸紹越的聲音,以陸紹越的性格,在夏硯章脫困的那一秒,應該就會朝她邀功才是。

可是距離夏硯章報平安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他依然音訊全無。

應該不會出事吧?

夏悠悠試着撥打了陸紹越的電話, 但是無人接聽,試了幾次都是這樣的結果,越發讓她有些不安起來。

夏悠悠又馬上給夏硯章打電話, 為了不顯示自己的急迫,她跟夏硯章先寒暄了幾句,才問道:“大哥,你在江城有看見陸紹越嗎?”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夏悠悠的心就像被密密麻麻的絲線給纏住了般,呼吸都顯得吃力。

“看見了。”終于耳邊傳來了夏硯章低沉的聲音。

“他沒事吧?”夏悠悠迫不及待地問道。

“受了點傷。”

“嚴重嗎?”

“不是很嚴重,只是腿腳不方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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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悠:“……”她大哥說得真夠輕描淡寫的。

不過腿腳不便聽上去似乎真沒那麽嚴重,沒有傷及五髒六腑的,休養一段時間應該就能痊愈。

夏悠悠放了心,去洗漱完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來,光線從未拉攏的窗簾縫裏透進來,在地面上形成一道光影,昭示着今天的好天氣。

夏悠悠從被窩裏起來,慵懶地伸了伸手,忽然想起什麽,連洗漱都顧不上,迅速地跑下樓。

再次在餐桌上看見夏硯章的身影,夏悠悠激動得雙眸氤氲,雖然不過短短幾天,可是夏家就像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般。

夏悠悠從背後抱住夏硯章,哽咽地說道:“大哥,幸好你沒事。”

夏硯章骨節分明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夏悠悠的肩膀,輕笑道:“這麽大的人還撒嬌。”

“我不管,你可把奶奶跟我吓死了,絕對不能再有下次了。”

“夏大小姐的命令,哪敢不從?”

夏悠悠嗔怒地打了夏硯章一下,坐到他旁邊的位置上,仔細觀察着夏硯章的面色,除了有一點點憔悴,倒是沒什麽異樣。

“大哥,你這次去江城幹什麽?”

夏硯章姿态從容,慢條斯理地品嘗着早餐,間隙才回答一句:“你別管。”

夏悠悠不滿地皺了皺鼻尖:“你什麽都瞞我,獨自承擔一切,大哥,我是你妹妹,就算我能幫你的微乎其微,可也不想什麽都不知情,那樣只會擔心受怕。”

夏硯章摸了摸夏悠悠的腦袋,寵溺地笑道:“事情大哥能解決,你就不要自尋煩惱了,該幹什麽還是幹什麽。”

“你就是把我當小孩子。”

“聽說你自己把選秀節目的贊助給解決了,而且耗時很短。”

被夏硯章誇贊,夏悠悠差點尾巴都翹到了天上去,嘴上倒是謙遜:“他們肯定是給您面子啊。”

“悠悠,會投胎也是一門本事,那些自诩本事不差,只是出身差點,所以才會不如別人的說法都是自欺欺人,你以後做事,別顧忌他人的目光,手上能利用的資源盡管利用,結果都是勝利者說了算。”

“大哥,你從來沒跟我說過這些,怎麽忽然給我傳授經驗了?”

“你總會有獨當一面的時候,不能什麽都不懂。”

“大哥,你不罩我了啊?”夏悠悠可憐兮兮地賣萌。

夏硯章被逗得笑了笑,說道:“還沒洗漱吧?上去洗了,下來吃早飯。”

等夏悠悠洗漱完下來,傭人已經在收拾夏硯章留下的餐盤,他人已經不見了。

傭人告訴夏悠悠,夏硯章應該是回書房了。

夏悠悠沒去打擾,而是久違地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回房間時,正好看見書房的門沒有緊閉,夏硯章在書房一向是有重要的公事,家裏雖然沒有外人,不過以防機密洩露,他也是緊閉着門。

夏悠悠正準備将門給帶上,就聽見裏面傳來夏硯章清冷的聲音:“陸總所在的病房安保措施都落實好了吧?別讓任何人去打擾他。”

夏悠悠心跳驀地加速,她輕敲房門,夏硯章的說話聲瞬間斷了,片刻後,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

夏硯章眸色深沉,嗓音低啞地問道:“吃過早餐了?”

“大哥,陸紹越那邊怎麽了?”

夏悠悠精致的臉蛋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但是隐約有一種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氣勢。

夏硯章無奈地說道:“你去換衣服,我帶你去看他。”

夏悠悠心髒微微緊縮,但是沒再說什麽,而是轉身回了房間換衣服。

夏硯章這回出門的陣仗很大,前後各兩輛保镖車,将他們護在中間,氛圍略顯凝重。

看出夏悠悠的憂心忡忡,夏硯章直言不諱道:“沒事,為了安撫奶奶她老人家的,免得她寝食難安。”

一直驅車到了醫院,他們走了專用通道去了位于深處的VIP病房,一路上的消毒水氣息逼得夏悠悠的心更揪緊了幾分。

病房門口被清一色的黑色着裝保镖重重包圍,看見夏硯章才讓開。

忽然夏硯章的腳步頓住,低沉地開嗓:“昨天我說陸總只是腿腳不便是事實,不過還有一點就是他至今未醒。”

“腿腳不便為什麽會導致昏迷不醒?”

“他的車子翻了,腿受了傷,腦袋也受到了不小的震蕩。”

“你不是說他不嚴重嗎?”

夏硯章擰了擰眉,沉聲說道:“悠悠,當時在追我們的車子距離至少還有十米,我不知道陸總的車子是怎麽操作的,才會導致翻車,但是根據我的經驗,以當時的情況,這種意外基本不會發生。”

夏悠悠心悸,靜默了幾秒後開口:“大哥,你覺得他是故意的?”

“是,所以我才說他不嚴重,他既然敢冒險,肯定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但是他現在還沒醒,故意躺着不醒?翻車這種意外不是電影裏的特技,随時會送命,他沒必要這麽拼。”

夏硯章自然知道這點,只能說陸紹越工于心計到将自己的生命都算了進去。

他也是算準了,就算夏硯章看得出來,沒有十足的證據,不過是口說無憑。

憑着夏悠悠的負罪感跟內疚感占了上風的情況,就算她有所懷疑,也不會過于苛責。

單單就結果而言,陸紹越已經得到了想要的。

之前的陸紹越鋒芒畢露得讓他忌憚,現在看來不過是是冰山一角。

從這次事件來看,無論是他雷厲風行的辦事效率還是瘋狂不計後果的做事手段,都讓夏硯章認識到了他不為人知的那面。

恐怕陸紹越現在已經不想再想刻意掩飾什麽了,起源似乎還是他在夏悠悠面前揭露了他。

夏硯章不禁輕哂,沒想到他都着了他的道。

夏悠悠推開門,病床上的陸紹越不可謂不狼狽,一向驕矜貴氣的他此刻單腳吊着,額頭纏着繃帶,面色透着一層病态的蒼白,最重要的是從來沉穩內斂的他雙眸緊閉,一副不理世事的安詳樣。

她的心弦被撥亂了幾下,蹑手蹑腳地靠近,似乎怕打擾了他的靜養。

坐到陸紹越的床邊,本來想将他推醒,但是看着仿佛散了架的他,根本無從下手,只能惡劣地喚了聲:“陸紹越。”

清隽的臉龐依然沒有波瀾,連眼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夏悠悠心裏有氣,又發不出來,本來他好好的話,她還能心安理得地說聲謝謝,要是他有什麽要求,她也能敷衍地答應下來。

可是如今這副慘淡的樣子,莫名地增加了她的負罪感,就如一塊大石壓在心間,悶得難受。

夏悠悠不是什麽健談的性格,對陸紹越沒那麽多話說,而且對着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侃侃而言,顯得特別蠢鈍,她自覺幹不來。

幹坐着嫌無聊,夏悠悠就把玩起了陸紹越的手指,他的這雙手雖然比不上夏硯章好看,幾道薄繭昭示着多年的辛苦,不過勝在手指修長,比例完美。

又看起了他的掌紋,正用指腹描摹着掌紋的走向,腦袋上方就傳來了男人沙啞的聲音:“夏大小姐是趁着我昏迷不醒,準備行不軌之意嗎?”

夏悠悠被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将他的手臂一甩。

陸紹越的五官糾結在一塊,顯得痛苦萬分。

夏悠悠略有歉意,試探性地問道:“沒折吧?”

“你是巴不得我癱瘓在這張床上吧?”

“哪能?那樣我還得讓人伺候你吃喝拉撒,顯得我多虧。”

“我還以為你自己願意伺候我吃喝拉撒。”

“這種忍辱負重的事情,可能适合你那位小青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到藍如煙的關系,陸紹越的神色淡了幾分,輕聲問道:“來多久了?”

“半個小時吧。”夏悠悠胡謅道,免得讓他以為她多關心他似的。

“我睡多久了?”

“也不久,不到四十個小時。”

“看來挺久。”

夏悠悠思路清晰得很,輕描淡寫地說道:“既然你醒了,我下次再來看你。”

陸紹越也不裝,回道:“看來我還得睡得久一點。”

“陸紹越,我值得你這樣嗎?要是有個萬一,你性命難保知不知道?”夏悠悠的聲線很冷,她讨厭陸紹越用這種極端的手段逼迫她。

“悠悠,我承認之前醒過一回,但是翻車事故的确是意外,我不是先知,無法占蔔自己未來的命數,這種高風險低回報的事情,我不會做。”

夏悠悠狐疑地看着他:“真的不是你故意博取同情?”

“看來我在你這裏的信譽差得不行。”

“你知道就好。”

“我發誓,要是我故意的,就讓我癱瘓在這張床行了吧?”

夏悠悠半信半疑,不過也沒再過多糾結這個問題,反正她也做不到理直氣壯地去怪罪他。

“醫生有說我多久能下床嗎?”陸紹越看着自己被吊着的腿,目光顯得深沉。

夏悠悠想着像他這種日理萬機的大忙人,在床上耽擱一分鐘,都可能是幾百萬的事情,要是在床上荒廢個一兩個月的,鼎越都可能出現經濟危機。

“應該很快就能下床,你放心。”夏悠悠善解人意地安慰道。

“很快?那不是不能趁機要求你天天陪我了?”

夏悠悠:“……”這是什麽走向的劇本?

“陸紹越,你沒臉沒皮起來絲毫不輸賀元洲,怪不得他之前說你輕浮,說你居心叵測,我竟然不信他的肺腑之言。”

陸紹越深邃的眸底蓄着笑:“嗯,他說的是真的。”

夏悠悠呲了呲牙,怒氣沖沖地拎起自己的包包就走。

“記得明天準時過來。”陸紹越漫不經心地笑道。

“我是你花錢雇的鐘點工嗎?!”

“你不用我花錢。”

“我還更廉價了是嗎?”

“不,你最金貴,我願意傾盡所有供着你。”

靠。猝不及防的甜言蜜語。

夏悠悠白皙的臉頰迅速飄上一層暈紅,她甩上門借此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接下來的幾天,夏悠悠總會抽空過來坐上一會兒,直到碰上了陸海岚跟藍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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