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死馬當活馬醫(9)

樹叢之後, 兩個小孩看着面前的場景,呆呆地發愣。

他們從未見過沈瀾這副模樣,平日裏的公子一向冷靜自持, 生人勿進, 從來不為任何人動容,今日竟喚了一直蟄伏不動的本家勢力出動, 只是為了四處搜尋這個雲小七。

“你知道在紫陽花會親手摘掉姑娘臉上的紗巾是什麽意思嗎?”魚鲭激動且神秘兮兮的跟魚鯉說道。

“我只知道,在這個日子裏送姑娘紗巾, 意思是守護她一生一世。”魚鯉說, “摘下來還有講究?”

“送紗巾沒什麽,愛人可以送, 兄長可以送,父親也可以送。”魚鲭說, “可是摘下來的意思卻是……你是我的人。”

“……”魚鯉一愣,臉一下子漲紅了。

沒想到, 平日裏看起來清冷卓絕的公子在關鍵時刻,霸道的很啊!

面紗緩緩飄落在地, 風一吹,落到了不遠處的泥地上, 臨子期被沈瀾冷不丁的動作吓了一跳, 面紗被扯下之後,她面前一陣涼風吹過。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瀾, 似乎無法明白他此舉的目的。

沈瀾被她這樣盯着,并沒有再問什麽或再說什麽,而是緩緩的伸出手,伸到她的耳側。

她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在顫抖,沈瀾那雙在陽光下會呈現出淺色如同琉璃珠一般的漂亮眸子此時卻幽深一片, 煙花在沈瀾的背後盛放,他靠的越來越近,他低着頭,他伸出手,将她有些淩亂的鬓發輕輕地撩上了透粉色的耳朵上。

溫熱的手指觸在臨子期的皮膚上,臨子期垂着眸不敢這個近在咫尺的人,心虛和一陣又一陣的心悸如狂風一般席卷她的心髒,她幾乎有些窒息了,躊躇的眼神盯着沈瀾衣服上的一處花紋,仿佛那花紋上真的生出了一朵花兒似的。

“緊張什麽?”沈瀾聲音幾不可聞,有些沙啞低沉,就落在她的耳邊,絲絲縷縷的鑽進她的耳膜,直透胸腔,一直抵達她的心髒深處。

臨子期被這聲音弄得耳根子癢,她不安的扭動着,卻被沈瀾固定住了手腕。

“別動,觀衆看不清了。”臨子期只覺得沈瀾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耳垂,滾燙的耳垂嫩肉遇上有些微涼的嘴唇,幾乎要發生核聚變一般的反應。

臨子期被這觸碰激的呼吸一滞,耳邊傳來的聲音卻讓她的腦子嗡嗡響成了一片。

觀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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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觀衆,魚鲭和魚鯉嗎?

臨子期不由自主的擡起頭,卻見沈瀾嘴角勾起一抹模糊不清的笑意,那笑意冷的像冰淩子,直直的穿透了某個方向。

等等!

破風之聲猛然從沈瀾的背後傳來,沈瀾摟住臨子期的腰,把她飛速護到了自己身後。

臨子期看着嵌在樹幹上的鋒刃,驚魂未定,腦子一片漿糊。

黑暗中的山道拐角處,一個人帶着一群随從,緩緩從漆黑的樹影中走了出來。

此時臨墨的名字可以極好的形容他的臉色,他臉色陰沉的撿起地上的粉色面紗,攥在手掌心,把那原本就沾染了塵土的面紗弄得更加狼狽淩亂。臨墨此時的模樣似乎已經出離憤怒,他的目光從臨子期的臉上挪到沈瀾的臉上,看着面無表情,卻像是夜色下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

明明有很多人在場,可空氣卻安靜凝重的仿佛沒有一個人存在似的,魚鲭和魚鯉兩個小孩子縮在草叢裏,剛剛看到自家公子明目張膽的黑天化日調戲臨子期,正在興奮的檔口,此時看到另外的人出現,卻像是被人當頭澆了一頓冷水,有點撲騰不起來了。

氣氛尴尬中夾帶着濃濃的危機感,這是什麽地獄場面!

在最糟糕的時候,兩個人用最糟糕的方式劍拔弩張的見了面。

臨子期手心後背開始冒汗,恨不得現在就原地從這個山頭跳下去,一了百了。

“那個,你們聽我解釋一下,是這樣的,今天我……”臨子期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把今天的事情和誤會都解釋清楚,最終結果是什麽樣對她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她現在懷揣着一顆時刻奔赴死亡的心,只想平息事端,好好做一個絕症女子,安詳離世。

可話說到一半,沈瀾就伸出手,将她護在了自己的身後,他的手心裏,還捏着剛剛她送的小人偶。

“嗯?”臨子期更糊塗了。

“放開她。”臨墨的聲音陌生的仿佛跟假的一樣,臨子期從來沒有聽過臨墨用這種聲音說話,充滿了屬于王者的威嚴感與壓迫感,讓她陡然心中一沉。

麻煩了,這下子說不定要連累沈瀾。

她不由自主的想上前為沈瀾求情,可下一秒,卻被沈瀾捉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臨墨身後的侍衛手中握着刀劍,劍鋒直指沈瀾。

“她是我的病人,病沒有治好之前,她不能走。”沈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冷淡的回應道。

“她沒有病。”臨墨的眼中隐隐透出殺意,“你說過再也不與皇室發生牽扯,當年冠冕堂皇的話現在都不作數了,後悔了是吧。”

當年?

臨子期皺眉看着兩人,他們認識?

她忽然想起一開始拜托臨墨派人聯系沈瀾的時候,臨墨也是變了臉色,一幅心懷芥蒂,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的表情,當時她有些疑惑,卻沒有深究,只猜測沈瀾以前可能在宮中遭受過一些麻煩,只是沒想到,這兩人的關系竟然這麽差?

臨子期只是下意識的不想讓這兩人見面,一是害怕沈瀾通過臨墨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二是害怕沈瀾因為被自己牽扯進來,臨墨醋意大發,會給他造成麻煩。

卻沒想到,此時二人見面,效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可怕。

事态急轉直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飛速狂奔,臨子期騎虎難下,根本剎不住車。

“我沈某 ,自然是說話算話的。”沈瀾不卑不亢,并沒有半分畏懼之色,反而有些居高臨下的看着臨墨,“此次是否牽扯了皇室,你心中自然清楚。”

臨墨臉色一變,原本就難看的臉色變得更黑了。

什麽意思?

臨子期有些聽不懂沈瀾的話。

她怎麽覺得沈瀾什麽事都清楚,自己反而糊塗的不行呢?難道瞞着他一切的不是自己嗎?

難道沈瀾當初在皇宮中做過禦醫,後來招惹上宮中的麻煩,所以大隐于市,發誓再也不跟皇室扯上關系?臨子期開始腦補起來,一面腦補一面把自己縮到一旁努力從他們的字裏行間推斷蛛絲馬跡。

“沈某?”臨墨眯了眯眼睛,冷哼一聲,“随母姓了?你倒是連名字都舍棄了嗎?臨……”

臨子期豎起耳朵。

正在這時,她忽然覺得脖子後頭有些癢,冰涼的手指觸及她脖頸的皮膚,随即眼前一黑,意識抽離大腦,臨子期瞬間朝後倒去,落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臨臻。”臨墨話音落下的同時,臨子期也已經失去了意識,倒在了沈瀾的懷中。

“你對她做了什麽?”臨墨怒道,“臨臻,你隐瞞身份接近她,究竟有什麽目的!”

沈瀾眼神平靜的将臨子期抱在懷中,語氣平淡,“既然說過不與皇室牽扯,便說到做到。臨子期嚴格意義上并不是皇室中人,我說話一向作數。”

臨墨陰沉的看着沈瀾觸及臨子期腰際的手,“臨臻!你再碰她一下,朕便要了你的腦袋!”

“怎麽,要了我的腦袋,臨墨,我的好弟弟,你的手段只限于此了?”沈瀾面不改色,面前是震怒的當今皇帝,他卻比眼前的人更像一個王者,“那我便告訴你,并不是我隐瞞身份接近她,而是她滿懷愛意的,隐瞞身份,處心積慮的接近我,住進我的宅邸。”

臨墨雙手成拳,幾乎要将自己的骨節都捏碎,“你住口,來人啊!”

“怎麽,皇帝,你一直愛惜的妹妹私自出宮只為來到我……一個小小百姓的身邊,所以覺得無能為力,只能訴諸于人多勢衆和無能的暴力了?”

“你真以為我不敢對你動手嗎?”臨墨殺意幾乎要滿溢出胸口,可他确實沒有動手,因為他感覺得到,周圍除了他的人之外,還有其他人存在。

更多的,隐藏在黑暗的山巒之中的,屬于臨臻……沈瀾的勢力。

早在錦安剛離開宮時,臨墨便察覺到了什麽,在母後提醒他之後,他便派人來查探錦安去處,只是努爾巴圖那個混賬東西幫忙隐瞞,竟是瞞過了他。

再加上他近日來處理朝政和顧家兵權的勢力紛争,忙的焦頭爛額,實在是沒有空去管這邊的事。

他本以為又是錦安耍小性子随便出來玩玩,再怎麽鬧也出不了什麽大事,卻沒想到,竟然被臨臻這個陰魂不散的家夥尋到了機會。

他也是在今日錦安的異樣中發現的不對勁。

萬萬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從小就一心向着自己妹妹,竟然這麽快就胳膊肘往外拐,被臨臻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給騙了去。

枉費他一番苦心!

“你敢。”沈瀾眸色冰冷的看着他,“你當然敢。”

沈瀾明顯意有所指,意味深長的看着他,眼中的平靜之色逐漸起了波瀾,“臨墨,我答應過你的事,就絕對會做到,也請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若你反悔,我也不會手軟。”

臨墨聽了他的話,額間青筋暴起,幾乎瞬間就會爆發。

現如今,還有誰敢這樣與他說話,這樣威脅他?

只有眼前這個,一直剜不掉,切不動,滅不完的惡瘡般的男人,永遠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在他的面前,用他那迷惑人的面皮搶走屬于他的東西。

”這一切都是朕自己費盡心思得來的,并不是來自于你的施舍,臨臻,你不要太天真,這個天下是朕的,你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蝼蟻,這麽多年,朕只是放過你了而已,你倒真以為自己還能颠覆一切,重新奪取權力嗎?”臨墨說。

沈瀾微微挑眉,“那你大可試試。”

“你以為朕真的只帶這麽點人出宮嗎?臨臻,看在過去的份上,朕并不想下死手,若是你把錦安還給朕,朕可以當你從未出現過。”臨墨說完擺了擺手,身後的侍從暗衛們紛紛擺好陣型,矛頭和箭矢全部對準了沈瀾。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就定在晚上九點更吧!

後天再見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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