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死馬當活馬醫(11)

什麽意思, 不想哥哥擔心?臨子期記得很清楚,正在兩個人對峙最麻煩的時候,正在她好奇的猜測兩個人的關系的時候, 什麽東西觸及她的脖子, 她不争氣的瞬間暈了過去,徹底什麽都不知道了。

明明兩個人看着幾乎要打起來了, 為什麽現在的沈瀾如此平靜?

臨子期實在是不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一時間心神紛亂, 摸不到頭緒。好奇想問, 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便被定身一般的縮在被窩裏一動不動, 靜靜的呼吸着悶悶的空氣,等待沈瀾的下文。

沈瀾卻沒有急着說什麽, 只是伸出手,緩慢而有力地掀開了被子, 将這只“鴕鳥”從被子裏頭拎了出來。

臨子期眨巴着眼睛看了一眼沈瀾,随即便挪開目光, 一臉“我很心虛”的模樣。

“怎麽了 。”沈瀾不鹹不淡的看着她的眼睛,見她一直不擡頭, 甚至伸出了手指, 冰涼的指尖觸到她的下巴上,強行讓她擡起腦袋面對自己。

見臨子期一直不說話, 沈瀾便也不開口,一時間氣氛比剛才還要尴尬,直到魚鯉熬好了藥敲了敲門,推門而入,沉默的氣氛才被打破。

“小七姑娘, 該喝藥了。”魚鯉機靈的将藥放在案幾之上,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沈瀾,沈瀾沒讓她退下,她就靜靜地呆在臨子期的床邊不走。

魚鯉的出現極大的緩和了二人之間不知從何說起的氣氛,特別是臨子期的焦灼與尴尬,魚鯉看了看沈瀾,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指令,轉頭看向臨子期,問,“小七姑娘,你真是……那個公主啊。”

臨子期幾乎要将腦袋埋進肚子裏去。

她不敢看沈瀾,只求救般的看着魚鯉。

“但是你并不像傳聞中的那樣壞啊。”魚鯉歪頭道,“小七姑娘,我們公子沒有怪你,你不必這樣擔心。”

真……真的?

臨子期仿佛捉到了什麽希望似的,擡頭看向沈瀾。

沈瀾依舊眼神無波,看不透态度,可是臨子期卻也着實沒有從他的眼中看出半分怒意,再加上之前他說的那句,“既然不想哥哥擔心,瞞着也就瞞着了。”

這句話顯然是把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一把揭過的意思,包括今日她兩面開花兩邊騙來騙去的事情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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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反應太不符合沈瀾的行事風格了!臨子期心想,雖然自己也并不大清楚沈瀾的行事風格究竟是哪一種風格,但是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臨子期還是可以判斷出,沈瀾這個人并不算大度的事實。

看着臨子期反而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沈瀾眯了眯眼睛,原本的溫柔語氣一下變得涼飕飕的,“怎麽,不想治,想回去哥哥身邊等死?”

“不不不當然不!”臨子期瞬間反應過來,她也不知道那兩人最後到底說了些什麽,只覺得沈瀾既然已經是這樣的态度,那自己再不借坡下驢,就是不給他面子了,趕緊道,“神醫您大人有大量,體諒我的難處,真的是萬分感激,您的醫德和職業操守實在是令人敬佩不已,小女子以後一定會乖乖聽話絕不騙你,好好治病重新做人。”

臨子期心說自己這真是吃硬不吃軟的狗脾氣,簡直是沒臉沒皮到極致了。

人家好好跟自己說反而不信,非得人家生氣,心裏才踏實。

魚鯉仿佛也是跟她一樣的想法,看着她的眼神就變得一言難盡起來。不怪他們看不出來她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公主,這哪裏有那公主傳說中張揚跋扈的樣子,臉皮倒是厚的很,卻也是一個膽小怕死的小慫貨。

沈瀾聽了這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忽然捉起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拎了起來。

臨子期吃痛悶哼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肘關節處,青青紫紫的腫了一片。

什麽時候撞的?她怎麽一點也沒注意到。

看着臨子期迷茫又痛苦的表情,沈瀾開口道,“并不是撞擊所致。”

不是撞擊?那會是什麽?

仿佛看出臨子期和旁邊魚鯉迷茫的神色,沈瀾眸色幽暗的說,“關節毒素淤積,毒素深入骨髓,需刮骨療毒才能根除。”

“刮……刮骨……”臨子期聽到這個詞,聲音都吓得變調了,“疼嗎?”

“你說呢。”沈瀾擡眸看了她一眼,卻見她這個瞬間眼裏就冒出了層層疊疊的眼淚,仿佛在這個瞬間按下了眼淚爆發的按鈕,一點也不遲疑。

“有,有麻藥嗎?”臨子期接着問。

“你怎麽知道這些的?”沈瀾反問道。

“唔……”臨子期心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但是看沈瀾的反應,這個世界可能麻藥并不普及,又或許只是沈瀾這個級別的大夫才掌握的獨門技巧,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沈瀾也不逼問她,見她支支吾吾說不明白,便直接說,“麻藥效用有限,依舊會很疼。”

臨子期心情宛如上墳。

“誰讓你今日四處亂跑。”沈瀾伸手捏上她的手腕關節,臨子期只覺得他觸碰的地方一陣劇痛,一下子痛苦的嗚咽起來。

“這樣可以舒緩一些,防止毒素淤積更深。”沈瀾皺眉捏着她的骨節處,只覺得臨子期的整個身體都疼的在抖。

她這次沒有大喊大叫,而是半跪在床上,整個人蜷縮起來,額頭上冒冷汗,嘴巴裏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嘟囔着什麽,仔細聽,似乎在說,“不疼不疼不疼,很快就過去了忍一忍,啊,不行疼死我了,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死了算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穿一回……”

沈瀾指尖微頓,有意讓她松了口氣,她剛緩過來,便感覺那冰涼的指尖再次精準的落在了她最疼的地方,那痛感仿佛是把她的手關節給捅穿。

臨子期欲哭無淚,嗷嗚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這幅模樣倒是把魚鯉都給吓壞了。

她還從未見過這麽難受的病人,沈瀾救人一般不喜歡折騰,能治便治,不能治便不會強求,更不喜歡看到病人嗚呼哀哉的在死亡邊緣掙紮痛苦,所以魚鯉雖然跟了沈瀾很久,卻從未見過受過這種苦的病人,雲小七,不,這個公主便是頭一個。

如果不是了解公子的為人,魚鯉都要以為公子是在故意折騰她折磨她。

“藥。”沈瀾手上動作停下,朝魚鯉說。

魚鯉趕緊把剛好放的溫熱的藥湯交給了沈瀾,沈瀾單手将疼的背後冷汗浸濕一片的臨子期撈了起來,讓她靠着自己,順手一手拿碗,一手拿勺,将那溫熱的湯藥一勺一勺的喂進臨子期的嘴裏。

臨子期剛受過疼痛的折磨,此時再次落入苦藥的陷阱,被沈瀾親手一勺勺的喂得精致的五官全給皺了起來,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喝到一半,臨子期實在是受不了了,她覺得自己這都是在還債呢,還自己騙了兩個人的債,但是再龐大的債,經受這一切,也算是該還完了,趕緊開口道,“沈瀾,神醫大人,別……別喂了,我自己喝行嗎,給我個痛快。”

“你手現在無法動彈。”沈瀾拐彎抹角的拒絕了。

“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讓我一口喝完吧求求你了。”臨子期滿嘴噙滿了苦味,簡直是苦到了舌根和口腔的邊邊角角,她最怕苦了,也最怕疼了,可在沈瀾手上,這些她最害怕的極致的滋味,臨子期都給結結實實的嘗了一個遍。

她覺得她簡直是前世欠了沈瀾的。

沈瀾見她一臉哀求的模樣,好歹是心軟了,伸手将藥碗扶到她的嘴邊,她咕咚咕咚的趕緊全部喝了下去,迫不及待似的,簡直像是在喝瓊漿玉露。

只是喝的太着急了,那些茶色的藥水有的沒有被她喝下,順着她的嘴角蜿蜒流下,順着潔白的脖頸一路往下,即将流進她的衣服裏。

沈瀾深處食指,将那藥水攔腰截住,順勢往上一撩,那藥水便全入了他的手中。

臨子期艱難的咽下那些難以下咽的苦藥,放下碗之後,紅着臉捂住了脖子,一臉尴尬的看着沈瀾。

沈瀾不置可否的用她的衣角擦了擦手上的藥汁,說,“你哥與我相處并不愉快,應當還會讓人來找你,也可能說出一些并不屬實的話讓你相信,你若還是想跟他走,但走無妨,我不攔你。”

臨子期倒是沒想到他會直接将這些話說出來。

“你是我的病人,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直到治好之前,我都不會放棄你。”沈瀾聲音不大,卻一字一句的宛如重錘一下一下的敲擊着臨子期的心髒,“至于你的身份,你也不必擔憂,與我有過節的人不是你。”

說完以後,沈瀾順手拿過藥碗,推門走了,走到門邊,他腳步一頓,“好好休息,別再費神了。”

“謝謝!”臨子期趕在他出門前說道。

沈瀾沒有說話,沉默着邁步走了出去。

在今日之前,臨子期都絕對不會想到,沈瀾會對自己寬容到這個程度,難道是因為自己人格魅力太強,感化了這個平靜無波看起來幾乎沒有什麽感情的神醫嗎?

想多了吧。

她低頭摸了摸自己依舊有些腫痛的關節部分,感覺比剛剛确實松快了不少,看來受的苦還是有效果的。

屋外,夜已深。

沈瀾從袖口捏出那個袖珍木偶小人,捏了捏它胸腔中的心髒,眼角緩和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不遠處,魚鯉被魚鲭拉着念叨,“我本來以為公子只是喜歡這女人的長相,但是現在看來不是這樣,公子真的動心了,不得了,鐵樹開花,老房着火。”

“我發現你話真的多,如果被公子聽見,真的死定了。”魚鯉無語的說。

“那我肯定不會讓公子聽到。”魚鲭小聲說,“不過她如果真的是錦安公主的話,公子是皇帝的哥哥,皇帝是公主的哥哥,那公子也是公主的哥哥了?這,這真能在一起嗎?”

魚鯉不言語。

“難道這就是公子瞞着她不讓我們跟她說真相的原因?”魚鲭細思極恐。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們,以後隔日更,晚上九點左右更新哈!麽麽噠

晉江白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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