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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止不住地從時虞虞的嘴角流下來,浸透進了白色浴巾,她的眼睛偏茶色,像透光的琥珀,好似能看到底,也能在她的眼裏,看到自己扭曲的臉。
時虞虞擡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上半身挂着浴巾,小腿,大腿上全是咬痕,行晝跪在她腳邊,擡起她的小腿,吻了吻腳背,給她穿上了白色的襪子,她垂眼看着行晝,即使克制的很好,但時虞虞能窺探出,她眼裏深淵深處燃燒的火。
時虞虞看着鏡子裏,自己身後的行晝吻着她的脖頸說:“虞虞,我們回家。”
“沒有……家”時虞虞說:“我……和你們……沒有家。”
像是被先發制人後爛了一地的泥漿,時虞虞淡漠的臉讓行晝們從心裏發慌,肌肉和神經都感覺到不安,卻只能呆滞地看着。
她只是站在那裏,就好像已經破碎了。
屋外的風停了,因為海城的燈都熄了,外面比噩夢還黑,溜進來的空氣,蔓延進房屋的海水帶着屍臭味。
鋼琴家眼裏的紅血絲慢慢退了,她躊躇半響:“在快樂裏遺忘不好嗎?虞虞。”
“我們都陪着你,我讓她們都陪着你。”
“你在說什麽?”時虞虞擡頭看她:“你們強jian我,我會覺得快樂?”
鋼琴家緩緩單膝跪地,她手裏還拿着結婚戒指,戴進無名指,她伸手在時虞虞面前緩慢地晃了晃:“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嗎?”
“不對,是你的第一次。”鋼琴家看着上面閃爍的鑽石回憶:“是在你十六歲的宴會上,你被幾個彈鋼琴的混球诓着喝了酒,你們剛結束了演出,就飛回繼續登臺表演,你那天不知疲倦地拉了三個小時,誰點曲子你都應。”
“我在臺下看了你很久,然後你丢下琴弦,拉着我去了二樓,你反鎖了門,問我要不要做,你說他們都做過了,只有你還沒有,這太丢臉了。”
“我說:可我不會。”鋼琴家笑了笑,“我手上有指甲怕弄傷你,你問我:‘那怎麽辦?’。”
“于是我跪着kou……你手掌滾燙地摸着我的臉,你說,那是人間極樂,比得第一,還讓你暈乎,你想讓我試試,我說,髒,你說‘和我在一起,怎麽都不髒’。”
時虞虞愣住了。
“我只是想讓你快樂,虞虞。”
“我不想讓你傷心。”
那确實是第一次,那晚上,行晝穿着藍色的禮裙,站在人群裏,像一朵冰冷的花,生人勿進的天鵝,可那只被人垂涎的天鵝,卻目不轉睛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紅酒的後勁很大,時虞虞那晚太高興,她收到邀請,被邀請去了意大利,和世界級小提琴大家登臺巡演。
她快樂過了頭,她年少成名,家庭美滿,朋友衆多,心愛之人又鐘情她一人,她的人生完美的也過了頭。
除了偶爾讨論吃禁果的時候。
那晚,時虞虞仗着醉酒,耍了起了流氓。
在此之前,她其實一點經驗都沒有,搞女同的,她們那一片就她倆,也不知道找誰問。
于是,時虞虞就把這個難題丢給了行晝。
到現在她還記得,那晚上,天花板上的燈重影有三個,她腦子裏滿是亂哄哄的快樂,然後就是行晝那張漂亮的,面紅耳赤的,被她弄shi的臉。
她捧着行晝的臉,啄吻:“太……太……舒服了……我……我給你……給你……”
行晝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慌亂地拒絕:“不要,虞虞,髒。”
“不髒的。”
她那時,是那樣喜歡做這件事。行晝的嘴唇,行晝的舌頭,行晝的牙齒,它們一個比一個溫柔,一個比一個舒服。
她剛開葷,不知節制,總想拉着行晝做些成年人的事情,她學着電影書本,說着天花亂墜的情話,給了海誓山盟承諾,行晝總是被她哄得暈暈乎乎,然後就開始埋頭伺候。
她們那個時候還小,不敢過分,只敢在外面溜達,所以基本都是行晝在操控她的欲望,後來她又在網上自學了些新鮮的,非要讓行晝在床上說些髒話,行晝憋了半天,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行晝說不出來,時虞虞也說不出來。
再後來,那場暴風雨裏。
她拿命去救行晝,是心甘情願的,而行晝想給她極樂,也是心甘情願的,兩個心甘情願的人,卻那場事故後,所有東西都變質了。
她們開始變得亦步亦趨,同居後,更是一個月都不做,或者幾個月一次,每次都是時虞虞主動的。
她心裏一個荒誕的念頭慢慢浮現,行晝是在用xing撫慰她。
她們獻祭自己的欲望,将她奉為無上的信仰,将她禁锢在謊言的牢籠裏。
“你……不再喜歡了嗎?”鋼琴家問她,她将刀遞給時虞虞:“除了這個,現在的我無法給你任何快樂了,虞虞,你殺了我吧。”
“可我死了,也沒用……”鋼琴家将頭慢慢靠近時虞虞的膝蓋,用額頭求饒似的蹭着:“結束不了的……我能控制我自己,可她們的數量太多了,只要時間線繼續往前移,永遠也殺不完,可時間無法停止,比倒退更難……”
說着她低垂着頭顱,不知道在思考什麽,滾燙的嘴唇在時虞虞的腳背印了一個吻,然後慢慢直立的站了起來,她的眼睛閃瞳了一下,随即黑色瞳孔周圍的眼白開始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血線,整個眼睛又布滿了蜘蛛網般的紅血絲。
就還在時虞虞想着說什麽時候,嘣!嘣!蹦!三聲槍響,屋內的行晝全部都一槍爆頭倒在地上,死的時候,眼珠還牢牢的盯着時虞虞的方向。
“她們都是來自平行時空,現在在你所在的時間宇宙裏,這個時間線能承載的行晝是有限的,多了就會崩壞,所以只能殺掉彼此,但時間線會一直延伸,随着延伸,平行時空也會分裂的越來越多,死的行晝也就越多,我必須能抹殺自己的存在,才能讓你……”鋼琴家頓了一下,略過然後繼續說:“要不然宇宙弦會再次病變。”
“虞虞,這麽聰明,應該懂我的意思,不過,不明白也沒關系,我們虞虞是藝術家,生來就是奉獻……給……音樂的。”鋼琴家的雙眸像是破碎的黑水晶,她後退了兩步,取下戒指吻了吻,放在洗手池上。“今夜是最後一晚,過了之後,留下的行晝會替我愛你。”
說着背過身去,她白色的衣褲上濺滿了猩紅的血跡,像是前去赴宴的鋼琴家為了心愛的姑娘,綴滿了玫瑰花。
“虞虞,我大概是沒法和你回家了。”鋼琴家笑了笑:“我破壞了緘默法則,我要下地獄了。”
說完,浴室外的玻璃就四分五裂了。
時虞虞被按壓在冰冷的地板上,疼痛過去後,藥效像四周的黑暗侵襲,時虞虞只覺得天旋地轉間,有人拿衣服蓋住她,然後就是槍聲和打鬥,等緩了一會,時虞虞爬起來抱着馬桶,一股酸的,臭的,腐爛的一陣陣湧了上來,斷斷續續,直讓人快将五髒六腑全部嘔吐出來,都嘔吐感減輕了,她才撿起地上衣服穿上,但雙腿已經沒了知覺,只能靠着上半身勉強撐着拖出去。
和之前的夢境一樣,不,比夢境還要可怕。
雨越來越大,好似要将天地都摧垮一般。
門被推開,行晝們從四面八方湧進來,她們互相殘殺,腥稠的血液賤地到處都是。
鮮血,電鋸,斧頭,匕首,麻繩,槍I聲。
她往下看去,鋼琴家穿着白色西裝,即使在一模一樣的行晝裏,也格外顯眼,她面頰的一半都染着血,肌膚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偏嘴角沾滿了血,像是剛吃了人,還沒來得及擦幹淨臉的惡鬼,帶着極致的豔麗和嚣張。
時虞虞大腦急速思考着怎麽逃出去,可剛握緊拳頭站起來,就眼前一黑,暈了幾秒。
可等她恢複清明的時候,正看到外面閃電雷鳴,而鋼琴家已經被人從後面捅穿脖子,銀白的刀刃從後面貫穿前面,轉了一圈,鋼琴家偏頭擡起右手對她晃了晃,她右手小拇指上早就被血浸透的邦迪上的小兔子還在對着她笑。
所有的聲音如潮水褪去,像是回到了宇宙大爆炸之初的真空狀态。
時虞虞什麽也聽不到了。
從她胸口湧出來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灼燒感,瞬間燒掉了所有的神經感官,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好似在叫嚣,一會如墜冰窖,一會又宛如在油鍋煎熬,那是從未有過的疼痛感,像是無數電流清晰地從每個神經蹿到了大腦,像是巨石壓在胸口,又像是燃燒殆盡的噼裏啪啦作響的木炭。
在這痛苦與窒息中,所有的記憶片段開始串聯起來。
她記得少年的行晝也是為她彈過鋼琴曲的。
開始是兩只老虎,小星星,然後是雪絨花,然後音樂之聲,她彈得磕磕巴巴,大量的練習讓她得了腱鞘炎。
再後來,事故後。
時虞虞撒謊了。
“我不喜歡音樂了。”
“你別練了。”
行晝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再後來。
她們在市中心出名的法式料理店用餐,行晝彈了一首《水邊的阿提麗娜》。
海邊的婚禮,她們合奏了《夢中的婚禮》。
演奏到一半,她的手指和手臂開始顫抖,音色也開始跑掉,年少的時候,時虞虞遷就她,而如今,行晝遷就着她。
再後來……
“老婆,老婆,我愛你,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還能再見到你,我覺得我死也值了。”
“是只愛我嗎?是最愛我嗎?”
“師傅,你怎麽知道我們結婚了,哎,我老婆追的我,她從小喜歡我,她結婚的時候,還說,只愛我,最愛我,一直愛着我,沒辦法,誰叫我長得好看,她喜歡我……”
“我想起了小時候,你給我講過的海神的故事,我那時候,就在想,你這樣好看的姑娘,就應該被擺滿鮮花,成為海神的新娘。”
“我愛你,對不起,我愛你……”
“你不能又要她活下去,又要我不傷害她,這不公平,虞虞……她曾差點殺了我。”
“你看,虞虞給我貼的邦迪,是兔子邦迪。”
“不要再說這句話了,七年前……如今……不要再說這種話折磨我了……”
“她們哪個不是踩着累累白骨才到你的面前,卻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賤人!賤人!我要殺了她們……老婆,你睜眼看看我,我才是行晝啊,我才是你的行晝,這個世界只有我啊,她們都只是我的複制品罷了……你怎麽可以愛她們?”
“虞虞,我們回家,回我和你的家。”
“額間吻是原諒。”
“有星星,虞虞,你的眼裏有星星……”
“狐貍精,臭biao子!你以為你過來扮演我,就能讓虞虞愛上你嗎?你看清楚了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敢跟我耍這種花招,怎麽,聽說了那些前輩的光榮事跡,到讓你覺得,你這種靠着海霧磁場混亂,趁虛而入的家夥,也配來取代我,搶走我的珍寶?”
“虞虞,你做噩夢了。”
“我就是行晝啊,我是你的妻子,我和你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我們……”
“老婆,你摸摸我……我快要死了……你摸摸我……”
“賤人!賤人!你們就是這樣勾引她的?!”
“今夜是最後一晚,過了之後,留下的行晝會替我愛你。”
“虞虞,我大概是沒法和你回家了。”
“我破壞了緘默法則,我要下地獄了。”
時虞虞跄踉着跑下去,卻樓上滾了下來,行晝們暫停了厮殺,開始慌忙地沖過去想把她扶起來,檢查她的傷勢,在無線高頻的耳鳴中,時虞虞不知道被誰抱了起來。
“小虞,你說什麽?”
時虞虞張了張嘴。
“小……虞……”行晝被割斷了喉嚨,鮮血濺了時虞虞一臉,她筆直地下跪,像個至死守護公主的騎士,但可悲的是,她被自己的公主親手割斷了喉嚨。
“去死。”時虞虞努力活動着僵直的舌頭,重複說道:“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你們全部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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