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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紅纏一面笑着把快哭了的乞兒摟在懷裏,一面挂念着另一個喚作‘長心’的人。

長心呀!長心!

‘長心’這個的名字,她蘇紅纏怎麽會舍得忘懷呢?

默念了兩遍‘長心’,蘇紅纏的視線有些模糊,她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師尊教她識字的模樣。

歲月是不曾在師尊面上留下痕跡的。似乎她四歲時候,師尊看上去是十八歲,到她十七歲的時候,師尊看上去依舊是十八歲。駐顏術,應算得上是情谷的秘術,也稱得上是師尊的絕學。

可是師尊卻是不願意教這些給她,說是不适合她。

駐顏對她而言,其實沒什麽打緊的,但她還是希望師尊不要老。

師尊若是老了,定是更不願接受她了。

蘇紅纏摟住懷中的乞兒,心頭湧起了一股沖動,她想收養這個乞兒,就像當年師尊教導她那般教導這個乞兒。

“長心,你願意拜娘親作師尊嗎?”蘇紅纏望着自己着了豆蔻的指甲,呵氣如蘭。

“師尊?那是什麽?”窩在紅纏懷中的乞兒似乎還聽不懂師尊的意思。

“師尊呀!師尊便是那個無論發生什麽都會護着你的人……”蘇紅纏極力的想着師尊當年護着自己的模樣。那時候,天也是飄着雪花,自己跪在殿外,而老谷主立在大殿的中央,她早已記不清老谷主那妖豔的臉,卻仍舊記得她擲地有聲的說過要将自己從情谷趕出去。

若不是師尊,她蘇紅纏便要夭折在那個冬夜了吧!

蘇紅纏強笑着把乞兒從自己的懷中拉出來,将他放到椅子上,“師尊還能教你許多有趣的法術。”

“法術?是變戲法嗎?長心要看,要看!”

“那長心要先答應給娘親做徒兒。”蘇紅纏眯着眼,刮了一下乞兒的鼻梁,“不然娘親可不變!”

“好!好!好!”見有人願意給自己變戲法,乞兒樂得不可開支,直接拍起了手。

可還沒等紅纏誇他乖巧,便見乞兒的臉色突然黯淡下來,“還是算了吧。長心還是不看戲法了。”

“為什麽?長心不是想看麽?”蘇紅纏有些弄不懂小孩子的心思了。

“娘親,長心不能給娘親做徒兒!姨娘說了,娘親只能是娘親,不能做長心的師尊……”乞兒委屈的再次摟住蘇紅纏的脖頸,“娘親不能只是娘親麽?”

感受着順着脖頸滑下來的淚,蘇紅纏輕輕的拍了拍乞兒的背,她倒是沒想過非要讓乞兒做她的徒兒,收徒之事不過是一時興起,若是乞兒不願意,那算了便是,并無大礙。

只是乞兒剛剛的話裏又提了一次姨娘。

乞兒的姨娘是誰?

蘇紅纏抱起乞兒坐到榻上,“長心,告訴娘親,你的姨娘是誰?”

“姨娘?”乞兒鼓了鼓腮幫子,又咬了咬他有些發紫的嘴唇,“長心的姨娘不許長心告訴別人她的名字。”

“連娘親也不成麽?”

“姨娘說,長心若是告訴娘親姨娘的名字,娘親便會把長心趕出去,不要長心了。”

“長心……娘親……娘親答應你,娘親不會把你趕出去的!”

“娘親只求你把姨娘的名字告訴娘親,這對娘親來說很重要。”

“那……好吧!不過……”

“不過什麽?”

“娘親要答應長心,在長心告訴了娘親姨娘是誰之後,娘親要喂長心吃桃酥。”

“桃酥?”蘇紅纏的心又是一悸,她記得師尊最愛吃的也是桃酥,這個孩子難道是上天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才送來的麽?

蘇紅纏眼睛一紅,微微的哽咽,她的眼中似乎又有淚了。

可乞兒還在眼前呢。

蘇紅纏擡起袖口沾了沾眼睛,又清了清嗓子,強笑着問,“娘親答應長心,只要長心說了姨娘是誰,娘親就喂長心吃桃酥。但長心告訴娘親,長心為什麽愛吃桃酥,好不好?”

為什麽愛吃桃酥?蘇紅纏記得她也問過師尊這個問題。

師尊給她的答案是,喜歡便是喜歡,沒有為什麽。

這個乞兒也會這般作答吧。

聽着乞兒答了一個“好”,蘇紅纏淺笑着放緩了呼吸,她對着乞兒的眼睛,靜靜地等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瞧見乞兒苦着一張臉,蘇紅纏便知道是她想多了。

“因為姨娘只給長心吃過桃酥。”乞兒答的有些難為情。

對着乞兒委屈的臉,蘇紅纏斂住心頭的失望,暗笑自己異想天開,天下怎麽會有兩個師尊?手卻還是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娘親是不喜歡吃桃酥嗎?”孩子總是較成人敏感些,蘇紅纏一難過,乞兒便學着蘇紅纏的動作,摸了摸她的頭,“娘親若是不喜歡,長心還有糖蓮子。”

“糖蓮子?”蘇紅纏聽到乞兒說給自己糖蓮子的時候,神情便恍惚了,她記得,以前若是買不到桃酥,師尊便會給她帶上一包糖蓮子。

糖蓮子,雖然不如桃酥味佳,不過是一些新鮮的蓮子被包裹了厚厚的一層糖霜,卻能甜到心底。

蘇紅纏想着早些年她站在谷口眼巴巴的望着師尊的背影,等着她歸來的那些日子。

雖然極其枯燥,但希望卻從未落空。

小時候,她以為自己等的是師尊的那包糖蓮子,過了許多年她才懂,她等的只是師尊給她糖蓮子時的笑意罷了。

每當師尊給她糖蓮子的時候,都會先冷着臉,一板一眼的問着自己有沒有好好練功,好好練字。

若是她點了頭,表示有盡力練習,師尊便會遞給自己一塊桃酥,附帶着淺淡的笑意。

若是她搖了頭,師尊便會摸摸她的頭,留下一包糖蓮子,告訴她沒有下次。

下次,下次,雖師尊說了沒有下次,蘇紅纏她卻也記不清她有過多少個下次。

回憶年少時,她故意告訴師尊自己沒有好好練功,以圖騙取糖蓮子,卻被師尊發現,罰吃兩包糖蓮子的舊事,蘇紅纏不禁輕笑出聲。

師尊待她是極好的。從來舍不得罰她,罰到頭,不過只是一包糖蓮子。

聽到糖蓮子,便會想起師尊,想起師尊,便會想到情谷。

雖然世人皆道情谷不是女子該待的地方,可她卻喜歡的緊。

倒不是因為情谷有多好,而是那裏有師尊。

許是師尊給的糖蓮子味甜,她才不覺得練功苦吧!

想着師尊給的糖蓮子,望着乞兒的蘇紅纏,眼底泛出點點笑意,“長心,娘親想吃一顆糖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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