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新來的鄰居

駱奶奶隐約聽到聲音，問：“子鑫啊，是不是有人敲門？”

駱子鑫起身說：“是啊奶奶，我去看看吧，您接着睡。”說着他穿好衣裳出去，還多了個心眼兒，怕來的是壞人就将燒火棍提在了手裏，另一手拿着手電，沒到大門前就問：“誰啊？”

“阿嚏！”唐進睿凍得哆哆嗦嗦，“哥們兒，我是旁、旁邊那屋新搬來的，能不能跟你借一床被子？”

白日裏駱子鑫還幫苗月收拾過屋子，所以他冷不丁聽說旁邊新搬了人來也沒太意外，他從木門留的小洞上見對方也不太像壞人，就把門打開，不太确定地問：“你要借什麽被子？”

“我要借——”唐進睿話沒說完就卡了殼，他是真沒想到這樣偏遠的窮山溝裏居然還能生出這麽漂亮的人來，月光下，只見對面比他小一頭的男孩兒面色微白，鵝蛋臉，留着一頭柔軟的碎發，五官極其精致，特別是那雙大眼睛，小鹿兒似的撲閃撲閃的，又黑又亮，還帶着一絲怯色，愣是讓他把多少年沒想到的詞給想了出來，這叫一個“顧盼生輝”！

他家老頭子還真會給他找地方。唐進睿似笑非笑地看着對面的人不禁想。

駱子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又問了一遍，“你是要借被子麽？”

唐進睿摸摸鼻子，心裏覺着挺沒面子，但一想到屋裏冷成那個熊樣，只好硬着頭皮說：“對，我來得匆忙所以還沒來得及買，你家有多餘的沒？借我一晚，或者賣給我也行，最好再有個枕頭。”

駱子鑫猶豫片刻說：“行，那你等我進去看看。”

一分鐘後，駱奶奶得知外頭的情況就把家裏閑置的被褥拿出來一套，還給拿了枕頭。駱子鑫站着不動，猶豫了一下說：“奶奶，真借啊？”

老太太知道孫子是不了解剛搬來的鄰居，不是很想借，又礙于要成為鄰居了，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不借顯得太小氣，就說：“當然是真借，現在還沒到真正暖和的時候呢，夜裏多涼啊，可別再給人凍着，反正就是一套舊被褥嘛，你就別多想了，快去吧。”

駱子鑫點點頭把東西抱出去，一股腦放進唐進睿懷裏，“借你的。”

唐進睿哆嗦了一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碰到點熱源，差點連人帶被一起抱住，還好被子上又紅又綠的花花圖案讓他保持住了理智。他又看了對面的人一眼，笑說：“我叫唐進睿，你呢？”

駱子鑫小聲回答了名字，見人卡着門還不走，不由問：“你還有事嗎？”

唐進睿搖了搖頭，把被子舉到頭頂，“謝了啊，明早我來還。”

駱子鑫“嗯”一聲，關好門小跑回屋之後跟他奶奶說：“奶奶，新搬來的鄰居可真高，好像比苗大娘家的石峰哥還高呢，而且長得跟電視裏出來的明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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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的是老太太響亮的呼嚕聲，真是睡得極香。

唐進睿這邊卻沒那麽好，因為他這間房子許久沒燒過炕，所以即便是有被子，要在那那冰涼的炕上住一晚也着實夠消魂，真是凍得連蛋皮都縮緊了。他冷得睡不着，看了一會兒頭頂上那大約只有十五瓦的電燈泡，之後把手機拿出來，想看看網上的電暖氣怎麽賣。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這裏沒信號。

他就奇怪老爺子怎麽沒收他那麽多東西，卻大方地給他留下了手機，合着手機在這裏的功能就是聽聽音樂，還有拍照跟照明。

一個連打一通電話都要四處找信號的破地方，唐進睿也是服了他家老爺子了。

還好這裏起碼還有個目标。

唐進睿聞了聞被子上的味道，折騰了一會兒，終于慢慢睡過去……

他做了個夢，夢裏，駱子鑫變成了賣火柴的小男孩兒，把所有的火柴全部點燃來給他取暖，圍着他轉啊轉，轉得他全身暖烘烘的。然而就在他想繼續被這股溫暖包圍時，外面響起了殺千刀的聲音。

“喔喔喔！”

“喔喔喔！”

一群公雞開始此起彼伏地叫開來，這家的叫完那家的叫，叫得唐進睿腦仁子生疼。他有不算重但也絕對稱不上很輕的起床氣，再加上屋裏這叫一個冷，實在是讓人高興不起來！

于是打從生下來就沒嘗過餓滋味的唐少爺果斷受不了地爬下炕，頂着一頭雞窩罵了句娘，然後開始翻他的行李箱。

行李箱應不知道是誰包的，裏頭有一雙拖鞋、一雙旅游鞋、一雙帆布鞋，還有五雙襪子、五條內褲，以及三套休閑裝和兩套睡衣，和一套西裝。

裝箱的人絕逼腦子裏有坑，連簡單的洗漱用品都沒裝，卻把西服裝上了，讓他不刷牙穿着西裝去見村長嗎？！

唐進睿摸了摸下巴上一夜長出來的糊渣，暴躁地扣上箱子蓋。

三橋村的成年人這時候基本都已經醒了，駱子鑫也不例外，駱子鑫去外面抱了柴禾進屋燒着炕，順便在大鍋裏下了一把洗好的小米，他把這小米炒了一會兒，放水開始煮粥。他家還在用着老式的黑鐵鍋，看着雖然挺粗糙的，但是這樣的鍋煮出來的食物味道格外醇美。此時鍋裏向外飄着米香味，駱子鑫将蒸屜放到鍋上，往上擺了兩個饅頭，又将個頭只有半巴掌大的兩個紅薯扔進了火坑。

紅薯是自家種的，個頭大的除了留種之外都切來蒸着吃了，還有一些不大的，駱子鑫每隔幾天在燒柴時放進兩三個到火坑裏，這樣等他燒完火再拿出來，紅薯也就烤好了，剝了皮吃在嘴裏又香又甜。

唐進睿是狗鼻子，他來還被褥時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味。他看見駱子鑫家的木制小方桌上擺着兩碗金黃的小米粥，以及兩個饅頭和三樣不同種類的小鹹菜，還有兩個黑乎乎的，散發着誘人香氣的物體。本來他這時候餓了，食物應該是最具有誘惑力的東西，但是他發現桌上的這一切加起來都沒有半個駱子鑫吸引他的注意力。

駱子鑫接過被子，見唐進睿看着自己，不确定唐進睿是什麽意思。出于禮貌，他覺得他應該問問唐進睿有沒有吃早飯，但是他就只烤了兩個紅薯，只做了兩碗粥，而且他聽苗大娘說了，買她家房子的人家可是從大城市裏來的，看起來特別富有。他想富有的人家一定是不會吃這些簡單粗制的東西吧，所以他決定裝傻。他抱過被褥和枕頭問：“請問你還有別的事嗎？”

唐進睿忍住品嘗駱子鑫一口的欲望，一本正經地道了謝，之後問駱子鑫，“這附近有超市嗎？”

駱子鑫搖搖頭，“沒有超市，不過有一家小賣店，你想買什麽嗎？”

唐進睿想買些好的被子和洗漱用品，但他他知道，他想要的東西這村裏根本不可能有賣。可話又說回來，不買東西，但是讓眼前這個小家夥大清晨的帶着他一起散散步似乎也不錯。

唐進睿說：“我才搬來，還不知道你說的小賣店在什麽地方，能不能麻煩你給我帶個路啊？”

駱子鑫是個熱心腸，被求助了也不懂得要去拒絕，只好點點頭，朝屋裏的奶奶說了一聲，讓她先吃。

唐進睿笑說：“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駱子鑫說着沒事，打頭走了出去，出了大門向右拐，之後一直在走。

唐進睿也不閑着，問駱子鑫當地的一些地理情況，時不時再問問駱子鑫的家庭情況。兩廂問題一穿插，駱子鑫不知不覺地就把自己的基礎信息說了好幾樣。

可就在唐進睿準備再問點什麽的時候，駱子鑫指着一家紅色鐵大門的人家說：“到了，裏面就是。”

唐進睿看駱子鑫要先回去的樣子，趕忙拉住他：“哎你別走啊，我有點兒路盲，怕回去找不着。再說了，你幫我帶路連飯都沒顧上吃，我怎麽也要表示一下感激。”

駱子鑫倒沒在意後面的，但是他聽到對方是路盲，便說：“那我等你一會兒吧。”

唐進睿心裏笑了句性子真軟，随即進去開始選東西。

他發誓，他剛才說要表示感激的時候是真想請駱子鑫吃點東西的，可這都是什麽鬼啊？！

唐進睿看了半天，簡直無語，最後只買了一包口香糖，兩根火腿腸和兩瓶礦泉水。本來他還想買點酸奶，但是一看“哇哈哈”三個字頓時打了退堂鼓。至于面包，沒有一個是他見過的牌子，光是包裝就夠讓他望而卻步了。

出來之後，唐進睿無奈地給了駱子鑫一根火腿腸：“沒什麽好吃的，這個請你吃吧，改天再謝你。”

駱子鑫說不用了，沒接。但是唐進睿哪會那麽容易妥協？他硬往駱子鑫手裏塞。

駱子鑫不吃這些，但是唐進睿又很盛情，于是他想了想，說：“要不，你幫我買一袋精鹽好嗎？一會兒回去我再給你錢，這樣我就可以少跑一趟了。”

唐進睿二話不說，進去給駱子鑫買精鹽，順便連醬油跟醋都買了，裝了滿滿一大袋子。

駱子鑫：“……”

唐進睿把袋子提回去，在門口把自己的東西抽出來，然後剩下的全都給了駱子鑫：“拿着吧。”

駱子鑫吓一跳，他還以為那是唐進睿買了自用的。他趕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只要一袋精鹽就夠了。”

唐進睿不聽，霸道地把東西放到駱子鑫懷裏：“讓你拿着你就拿着，這是謝你昨晚借我被子。”

“可是這麽多我們吃不完的。”

“那有空我去你家幫你吃。”

駱子鑫：“……”

唐進睿滿意地看着愣在門口的小孩，手裏擺弄着火腿腸走回自己屋裏。

然後他破天荒吃了半根滿嘴澱粉味的火腿腸。雖然連半飽都談不上，但是他實在是吃不下去了。這比例，他覺得得是一百斤澱粉加一兩肉。

他決定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去一趟市裏，起碼弄點儲備糧。

“駱子鑫，你們這兒哪有車啊？我想去一趟市裏。”唐進睿也不認識別人，只好再次找到駱子鑫。

“市裏？你是說鎮上嗎？”駱子鑫邊掃着院子邊說，“如果是的話，我們一般都是騎自行車去。”

“自行車？除了自行車就沒有別的嗎？”這要是騎自行車那得騎多長時間？而且就這路況，騎過去搞不好連蛋都得給颠碎了。

“要是不騎自行車，那倒是也有別的。我聽說一會兒石大爺要去買化肥，就是賣你房子的那戶人家，你可以去問問能不能搭個順風車啊，他們家有拖拉機的。”

“拖、拖什麽？！”

“拖拉機啊。”駱子鑫奇怪地看着唐進睿，“你沒見過嗎？”

唐進睿：“……”

在電視裏見過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