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分離

早上彩排的時候，程宥就只是機械化的完成典禮流程，木然的念着口播。

中午休息放飯的時候，同為主持群的清哥走了過來問程宥說：

「宥弟，怎麽了嗎？你今天很不對勁。」程宥不說話。

「身體不舒服嗎？」他也搖頭。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我也不催你。」清哥便坐在他身旁。

半晌，程宥的眼眶紅了，仍是一聲不出。

「上次看你掉眼淚，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那時候你還沒通過主持人甄選，看到別人的爸爸媽媽來攝影棚，你就哭了，因為見不着自己的爸媽。還有一次，是阿梁講到自家的寵物死了，你也跟着哭。那時候的你，想笑就笑，說哭就哭，沒那麽多人關注你啊。現在你長大了，受的關注也多了，在外頭就愈來愈酷了。但是，回到家，有什麽事還是可以跟我們幾個哥哥講的。」清哥說。

沉默了一陣，程宥終于開口：「清哥，如果我付出了真心，對方卻仍然不信任我，該怎麽辦？」

「信任感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清哥說。 「首先，先站在對方的角度想想吧……為什麽她沒辦法相信你。再來，除了嘴上說，更要用行動來證明。一個月不夠，那就兩個月、半年、一年……我們歡樂周末的主持群，也都是花好幾年才累積出對彼此的信任的。」

程宥心下了然，他默默地思考着。

下午五點多，最後一次彩排的時候，太後和子辰姐來盯場了。收工之後，程宥要求跟太後單獨談話，他們便一同進了典禮場地內的一間會議室。

「你有什麽事嗎？工作上的事找你子辰姐談就行了。」太後說。 「我看你臉色很憔悴，等這次典禮結束，街舞差不多也總決賽了吧？再等摩托比賽結束，你就好好休息幾天吧。到你進橫店之前，也就幾個雜志單封和商務廣告要拍而已……」

「我的合約，剩不到兩年了吧？」程宥開口。

太後臉色一變，背脊瞬間挺直。 「你長大了，知道要來談合約了。」她勉強笑笑，繼續說：

「我還記得你13歲在街舞大賽比賽的樣子，很青澀。這十年，在GH娛樂的培養下，你已經成為頂流明星了，公司的大好資源都壓在你身上，往後，綜藝、戲劇、商務樣樣開花，你的路可以走的很長遠……」

「如果我沒記錯，禁愛令早就過了。」程宥打斷她。 「成立個人工作室，讓我選擇自己想做的工作，以及讓我可以自由戀愛……這就是我續約的條件。」

「個人工作室這個我之前就答應過，沒問題。戀愛嘛，你一來是沒時間，二來，你如何逃的了狗仔和私生的盯哨？」

「從現在開始，每三個月我至少要有五天的連續休假。此外，公司必須嚴格控管我的班機時刻不外流，尤其是那五天，我可能會飛到海外，不能讓人知道我去哪……公司必須幫我打掩護。」

「這……」太後遲疑。

「這不容易，但可以做得到。我會繼續努力工作幫公司賺錢，也會幫忙帶新人。」程宥說。

「再怎麽小心翼翼，難保不會有曝光的一天。一旦被發現，後果你要如何承擔？」

「公開承認。我不想欺騙粉絲。我沒辦法控制粉絲的去留，只能接受她們的選擇。」

太後深吸一口氣。 「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她啊……」她望着程宥，想衡量他話語中認真的程度。程宥則用堅定的眼神回望着她。

「好吧，我答應你。」

程宥回到酒店已經晚上九點多，而努娜的班機是淩晨一點。

當他沖進努娜的房間的時候，石哥正準備送她去機場。石哥看了看兩人，識趣地說：「別講太久啊。」便關上了房門。

空氣凝結了。他們兩人誰也不先說話，就只是對視着。

「如果妳以為逃回臺灣我就會放開妳的話，那就太小看我了。」程宥先開口。他看了看她手上提着的頭盔袋子。 「我說過，戴上了我選的頭盔，妳就是我的人了。除非妳把它丢掉，不然妳就只能是我的。」

努娜看着他，眼中淚光滢滢，一時說不出話。半晌，她才開口：

「我也說過，任何時候你需要我，我都會陪着你。」

「只要我心裏有妳，妳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沒差。現在是科技時代，我們可以視訊，可以傳微信，等疫情穩定，一有假我就飛去找妳。」他彎下腰，捧着努娜的臉，輕輕的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所以，相信我，妳要等我，妳一定要等我！」

「好。我會的。」努娜勉強擠出微笑，眼淚卻還是怎麽擦都止不了。

「我得走了，石哥還在等。……你轉過身去吧，我不能看你。如果你又露出委委屈屈的神情，那我一定沒辦法離開了。」

程宥只能抿着嘴轉過身。忽然，努娜從背後抱住了他，把頭埋進他的背彎。

「你的背影看起來怎麽那麽孤單……」她低聲抽噎。 「對不起……」

「沒事，我會好好的。妳也要好好的過生活，等我去找妳。」程宥勉強穩住情緒，但聲音中仍聽得出哽咽。

「我走了，注意身子，賽道平安。」她說，松了手，轉身打開了房門。

日子還是一直在連軸轉。雖然辛苦，但程宥知道，唯有腳步站的更穩些，才能有更多話語權，可以保護自己心愛的人。

程宥又進新的劇組了。熬夜、作息時間不定仍是常态，但他只要一有空就會傳微信給努娜，除非她在看診，不然她也會立刻回覆，不管多晚。以前程宥每次收工回到酒店，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常常會湧上一份寂寞，但現在不會了。在房間裏，他可以跟努娜視訊，天南地北的聊着。他發現他們在視訊時聊的天比以前一起工作時還多得多，有時候一起面對面吃飯，有時候分享彼此生活中的趣事，有時候程宥念臺詞給她聽，有時候努娜唱歌哄他睡覺，或是聽到好聽的新歌，就撒嬌要程宥來一段即興舞蹈。他發現隔着屏幕，努娜似乎可以比較自在的看着他說話，也比較能展現她活潑熱情的一面。

有時候，程宥會偷偷分享一些娛樂圈的八卦，努娜會叫他別說了：

「你就不怕我爆料麽？我都怕自己忍不住會說出去。」

「妳手中就有最大的瓜：程宥有女朋友了，而且，非常愛她。還是，我

就直接官宣？ 」

「別鬧！」

有時候，工作遇上瓶頸了，他也會跟她訴苦，此時努娜就會靜靜地聽，聽完了，給他意見，或是隔着屏幕給他擁抱或飛吻。如果心情還是不好，那就唱歌給他聽，或是說說”給蚊子唱生日快樂歌“以外的冷笑話，逗他開心。

程宥發現，他不再需要把燈亮着、把電視開着才睡得着覺了。粉絲也發現，酷蓋越來越不酷了，時不時還會一個人露出甜甜的微笑，或發一些沙雕的抖音。開始有些人懷疑他戀愛了，卻找不到證據。

不管是傳訊或視訊，努娜為了安全起見，從不主動找他。有一次拍攝進度不順，程宥有三天都沒時間連絡她。一拿到手機，他立刻傳微信：

“ 剛忙完，妳有空麽？”

“ 辛苦了，要不要先休息睡個覺再說？”已經是淩晨三點，但努娜仍是立刻回覆。

“ 跟妳說話就是休息了。只是明早還得繼續拍，今天我得睡在劇組，沒辦法視訊了。”

“ 沒關系，你沒找我的時候，我就一個人追物料、打榜、氪金，也是自得其樂，跟以往的日子并沒有什麽不同。”

“ 妳就不擔心我長時間沒找妳，是去找別人了？”

“ 你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只有一個要求，如果有一天你有其他喜歡的人了，第一個讓我知道，這樣我就不用再等待你的訊息。”

程宥心裏嘆了口氣。

“ 是嗎？這次跟我組CP的沉菲長的很漂亮，我們的吻戲還不少，先讓妳有心理準備。” 程宥一發出去就後悔了。努娜對他的信任還沒有高到可以開這種玩笑，但來不及，她已經看到了。

“ 那個流量小花？确實年輕又可愛，喜歡的話姐姐幫你拟定作戰計畫如何？”

程宥笑了，對人向來客氣有禮的努娜稱沉菲是「那個流量小花」已經是隐隐在吃醋了，卻還要裝的無所謂，演技實在有待加強。但他也知道，努娜是那種縱使心裏難受到滴血，外表也是淡定自若的人，實在不能拿這個虐她。

“ 逗妳的，別往心裏去。” 他趕快傳了，她則回了一個笑臉。

“ 講真，其實妳不用花那麽多時間做數據，數據的好壞并不能決定我的價值，我不是很在意。”

“ 可是我很在意，你哪天勢力榜、V榜、超話……掉出前三，我那天心情就不好，我是為了讓自己心裏痛快才做的數據，跟你毫無關系。”

程宥無語了。比起當他的女朋友，她似乎還是更習慣當他的粉絲。有時候他還是會登入自己的官博搜尋努娜的留言，她也還是會偷偷地把一些心裏話寫上去，這已經成為他們彼此之間心照不宣的樂趣。

嚴峻的2020年已經過去，又到了春暖花開的三月。這世界的烏雲慢慢散去，終于整個亞洲地區的航班都恢複正常，往來的旅客也都不用再隔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