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節

經年老的孫公公回來主持禦前的事情。

秦越一直沒有起身,她靜靜的跪着,跪在剛剛的地方,地磚冰冷潮濕無比,卻一點兒沒有讓她覺得疼痛難當。

剛剛,就在剛剛,因為她的一句話,一條鮮活的生命從自己的面前逝去。

宮外的慘叫聲漸漸的停了下來,她顫顫巍巍的起身,向門外走去,在宮門口不遠處,一灘血跡還未幹涸,錦衣衛拖着夏百全的屍體從她面前毫無表情的走過。

那些人的刀鞘和手裏抓着的木棍,時不時就會有殷紅的血液流淌下來。滴在地上,夏百全的屍體在地上拖出常常的一條血跡。

在宮裏,大家見的最多的就是鮮血,就是死亡,無邊無盡的黑暗好像只有這熱血還是永恒不變的溫暖。

秦越的嘴唇蒼白無色,她不敢想象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剛剛都發生了什麽......

她抱着頭,痛苦的跪坐在地上,她的腦子裏嗡嗡嗡的直響,眼前一片模糊,好像有人走進了她在說什麽話,可是她都聽不見了。

當秦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房間裏了,一旁坐着的是寧湘。

看見秦越醒來,寧湘立刻上前,為秦越把脈。

“你可真是能給我找些事情來做做,我聽說你去琉璃宮報道了,想着你怎麽也要有些時候才能完事,我就晚了些再去,不想,我要是再晚些,你就指不定要成什麽樣了呢!”寧湘的語氣說不出的責怪,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等到他回來之後,就看見一個倒在琉璃宮門口半死不活的人。

秦越低着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但是寧湘卻發現了那一滴一滴滴落在被子上的眼淚。

在秦越昏迷的這段時間裏,他已經知道了大體上的事情。

夏百全被發現了。

這是必然的,他早就想到了。

寧湘伸手将秦越緊緊的抱在懷裏。

這件事給寧湘脫不了關系。

茗霁的死讓他感覺到了危機,他不怕死,但是卻不想死,他的心裏有牽挂,他的命他要好好的留着。

之前被三皇子發現自己去向不明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危機,這個朱高擎雖然看上去沒有抓住自己的把柄,可是說到底這個人卻不是可以信任的。

說到底是皇子,警惕性要高出常人許多,他沒有辦法讓自己心平氣和的去面對一個可能會對他構成威脅的人。更何況他剛剛跟這個人的母親成為了合作夥伴。

要是被他母親發現,自己的兒子講自己的盟友殺了,一定會對此深究,卻終究不會将自己的兒子怎麽樣,那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再不成器也是自己的兒子。而他就會成為權利鬥争中的犧牲品。

他不能忍受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寧湘在朱高擎反應到這一切之前,就将所有事情都做好了。

那次帶秦越去看河燈,就是他傳遞消息的第一步。

南疆有人會将寧湘的河燈收起,将其中用蠟封好,黏在河燈底部的紙條取走想辦法送出宮去。而那張紙條上,寧湘給宮外的指令是想辦法讓他出宮。

但是事情比他想象中解決的還要快,宮內的內應因為等級不夠的緣故沒有辦法助寧湘出宮,卻在早上為宮外給夏百全傳遞了消息,他立刻就通知了夏百全讓夏百全處理此事。

所以之後,寧湘會偶遇夏百全,而夏百全就将自己所知道的密道告訴了寧湘,寧湘出了宮之後,就立刻去了新的聯絡點,他給那邊的命令是給錦衣衛都指揮使送去密件。就說夏百全同南疆之間有些秘密往來,同之前的刺殺投毒事件密不可分。

只要有了一個替死鬼,朱高擎也會放松警惕,而具喬茲的情報,朱棣已經讓錦衣衛在找宮內的南疆細作了。

一個夏百全雖然不會讓朱棣完全放松警惕,但是只需要他放松一點,就足夠他們在這頭老虎的眼皮底下做些事情了。

只是寧湘卻沒有想到,皇上去處置夏百全的時候,秦越居然也在。

剛剛他知道了秦越暈倒的真相之後,有些後悔,他總是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将一切都處理的很好,其實他處理的一點都不好,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能夠将一切都處理好的人,秦越的病,就是最好的解釋。

他是大夫,知道秦越這是什麽緣故,受驚過度。

一想到這裏,寧湘的心就一陣的抽疼。

的确她不是什麽好人,卻也不是一個什麽都不在意的人,他希望自己喜歡的人能平平安安的過一生,就算這個過程中沒有他。

罷了罷了,都是命吧。

寧湘抱着秦越,輕輕的拍拂着她的後背,希望這個姑娘能盡快從夢魇中走出來。

秦越後來在寧湘的懷裏睡着了,她沒有做夢,沒有像之前昏倒的時候一樣,那樣的無助,那樣的心驚肉跳。這個男人的懷抱和胸膛讓她由衷的感覺到了心安,這是她從沒有感受過的,耳朵貼在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的胸膛上,靜靜的聽着他有力的心跳。

這樣的感覺很好,她很喜歡,也很眷戀。

夕陽西下的時候,寧湘離開了秦越的房間,秦越沒有搬去琉璃宮,而是還住在自己一開始做打雜宮女時住的房子裏。她的同屋也還是栗可,寧湘還一開始還覺得奇怪,為什麽栗可這麽長時間都沒有回來,可是當他看見站在院子裏等候他的人的時候,他就明白了一切。

剛剛回來之前,喬茲告訴他,在宮裏的另一個細作今天就會同他見面。

“卧虎藏龍,用這樣的詞形容姑娘真是再好不過了。”站在他面前的栗可輕輕的勾了勾嘴角,她一改往日善良可愛的外表,也不是同茗霁一樣的妩媚動人,而是冷漠,深深的冷漠。眼睛裏好像有萬千冰雪,讓人無緣無故的一身發寒。

說到底這些人都是南疆王室的犧牲品,一看見栗可,寧湘就有些不可控制的想起茗霁。

這個女人和茗霁不完全一樣,有些地方卻又十分的相似,直到栗可開口,他才知道那相似究竟在何處。

“我知道你在像誰,我可以告訴你,你之前的上司茗霁,是我姐姐。”

【四十四】來此之意

看見了吧,現實有時候就是這麽會跟人開玩笑,明明是姐妹倆可是除了臉有些許的相像之外,卻沒有一個地方相似,不管是為人處事,還是手段風格。

“寧湘大人從現在開始,栗可就歸您調遣,如有需要,定萬死不辭。”栗可單膝跪下同寧湘說話,寧湘倒有些不習慣了,他還是喜歡那個用滿是憧憬和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栗可。

那才像是個小姑娘,這不過是個殺人機器。

“大人還有什麽事情嗎?”許是感覺到了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栗可冷冷的問寧湘,同時冷冷的看着他。

“沒有什麽,你以後還是呆在這裏,我需要你保護好秦越,這個人是我很重要的人。”寧湘收回自己的目光,轉頭看向了屋內。

栗可聽了這話,立刻就回道:“抱歉寧湘大人,這個不屬于之前主人交給我的任務範疇,栗可無法執行。”

冷冷的語氣好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明明之前她擔心秦越擔心的要死,但是現在說起秦越,她卻是那樣的無所謂,好像在說一個跟她全無關系的人。

寧湘也被她的冷淡給冰凍了,他緊緊的盯着栗可的臉,忽然有些自嘲的笑笑:“看樣子某些位高權重者從來都沒有信任過我啊!”聽上去是故作惋惜的口氣,其實寧湘心中的确是這麽認為的。

事實上,他猜對了,南疆王室從來沒有真正的相信寧湘,不然身為細作的他應該主導全局,而不是被南疆王室主導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操控。

本該是操縱者,到了最後也不過是別人棋局裏的一顆棋子罷了。

“寧湘大人何故要這麽說。”還是一樣冷冰冰的語調,讓寧湘非常不舒服。

“你跟你姐姐還真不是一樣的人,且不說現在是我領導你,就算是你姐姐當初做我的上司,也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同我說過話。”不生氣卻不代表寧湘不會生氣,他對栗可客氣是給茗霁面子,畢竟這個女人是真的對他好過,而旁人不領情,寧湘自然不會上趕着給自己找不自在。

栗可面對寧湘的嘲弄,也不過是冷淡待之。

“你姐姐叫茗霁,這個名字就跟她人一樣,她一輩子都希望有人能記住她,一直到死。你的名字也是——栗可,恨不得別人立刻就收歸你的掌握吧。”你們姐妹倆還真是一個讓人愛,一個讓人恨。

一直聽到愛這個字眼的時候,栗可那沒有表情的臉龐,才有了些許的波動,“你愛過我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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