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歸去
裴衍正等小沙彌撿灑落的棗子,忽聽禪房內有杯盞叮咚落地,他微蹙了眉,三兩步跨了進去。
媚生捧了心口,額上沁出點汗,細若游絲:“夫君,這走了半日,想來是累到了,竟有些心慌。”
裴衍将人抱進懷中,一下下給她順氣,忽聽寂空道:“這位施主的病弱之症,想來藥石罔顧。我觀裴大人命格貴重,予夫人幾滴心頭血,倒是可以壓制一二。”
寂空話音一落,媚生便仰頭去瞧裴衍的臉,她有些忐忑,悄悄攥緊了衣擺。
裴衍面色平常,看不出情緒,他默了一瞬,伸手去握了那只略僵的小手,應了聲“好”。
他其實不信這命格一說,但只要能讓她心安,是任何法子都肯試的。
寂空瞧着他眼裏藏不住的寵溺,微嘆了口氣,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
話音落了,袖中金線一甩,那尖利的鋒芒便直沖裴衍心口而去,再收回來時,那上面已是沾了幾滴豔紅的血珠。
他伸手拈了那血珠子,輕輕點在了媚生唇上。
那抹紅豔頃刻消散,女子眼角眉梢益發嬌豔,仿佛變了,又仿佛沒變,容顏籠在霧氣裏,朦朦胧胧勾人心神。
裴衍瞧着懷中的人失神了片刻,忽而輕笑,看了那麽久,不經意間還是能被她驚豔。
兩人出了寒山寺,媚生臉上帶了抹病态潮紅,她心裏踏實,這心頭血取到了,這一世似乎也圓滿了。
她轉頭瞧見裴衍清隽的臉,忽而一顆心跳的厲害,這陌生的情愫讓她微有些不适,立時轉了眼。她想好了,這塵世的下半輩子好好待他,還他這份恩。
只是,高高興興回了府,她才覺出些不對來。
原先嗜睡昏厥,做做樣子罷了,現下卻總是覺得精神不濟,是真倦怠。
裴衍面上不顯,卻常常瞧着她昏睡的背影失神。但凡得閑,總要陪着她。
到了後來,連上朝辦公也不離左右。
他在書房處理公文,便讓媚生在美人榻上歇了,擡眼便能瞧見她嬌媚的臉。他上早朝,便讓人擡了軟轎,讓媚生在宮門口候了。
這日散了朝,盛京下了一場雪,媚生裹在毛茸茸的狐裘裏,打起轎簾,朝宮門口張望,遠遠看見了那挺拔身影,便彎了眉眼。
裴衍上了轎,看見她清醒神色,倒是愣了一瞬,擡手将那轎簾放下了,細心叮囑:“小心着,別讓寒氣鑽進來。”
媚生也不答話,上來抱了他的腰不撒手,蹭了一會,猶豫着問了句:“夫君,我若是去了,你會再尋個什麽樣的夫人?”
她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能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這一世的元神正一點點渙散。
只是忍不住會想,這樣好的裴衍,以後要抱着別人了,會把曾經對她的好都給予另外的女子。
她心裏酸酸澀澀,說不上什麽滋味,只是很想知道,那會是怎樣的女子?
裴衍僵了一瞬,抱着她的手益發緊了,面上神情卻淡淡,看不出悲喜,随口道:“尋個安靜又省心的,你這樣一天到晚聒噪又折騰,再也受不起了。”
媚生撅着小嘴兒,剜他一眼,悶悶窩進了那溫暖的懷抱,這個人啊,從來不會哄人。
她眼皮重的很,悠悠蕩蕩,聽着外面撲簌簌的雪,一點點閉上了眼。
......
再醒來是在司命的浮生殿,面前的幻境裏,裴衍抱着已無呼吸的她進了府,将她放在了她慣常待的美人榻上。
他瞧着那具軀殼,瞧了兩日,第三日上,命人将那凡人軀殼葬在了寒山寺後的山腳。
從始至終,他未流過一滴淚,身姿如竹,還是清俊疏離的模樣。
只日日勻出些空閑,趕去葬她的山腳,栽幾棵桃花樹。
媚生嘆了口氣,男人啊,總是這樣薄情,想來這過不了幾日便要收繼室了。
果然,這首輔夫人去世的消息在京中很快傳開,世家貴人都打起了主意,要将女兒塞進裴府。
這日裴衍赴宴,酒過三旬,尋陽候之女獻了一支舞,那女子亦是明媚動人,額上一朵桃花钿,竟有幾分肖似媚生。
舞罷,她傾身去倒酒,試探着往裴衍跟前靠。
裴衍并未躲閃,轉着酒杯,似笑非笑。
堂上的下屬見此情景,都紛紛退了出去,留下一室靜谧的昏黃。
媚生便捂了臉,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她才不要看這狗男人同旁的女子癡纏。
忽而聽砰的一聲,媚生下意識去瞧,見剛剛幾乎要靠在裴衍身上的女子被一腳踹飛,正捂着胸口,跪坐在地。
裴衍食指上拈着那枚桃花钿,冷笑道:“這桃花妝你也配?”
他說完将那花钿一甩,對門前的張申道:“去,從今日起,京中再不許有桃花妝。”
沒人能配的上這妝容,除了她。
裴衍腳步飛快,眨眼便歸了家,他在空空的卧房裏站了一瞬,抱起她的牌位,手指輕柔的拂過,輕聲道:“我今日歸家晚了,你是不是又要鬧脾氣了,嗯?”
說完自去洗漱了,卧在床上時,拍着那牌位,哄道:“睡吧,我往後不去應酬了。”
媚生愣了一瞬,恍恍惚惚想起,這桃花妝,乃是她初次給他時,點的妝面。
裴衍輔佐幼帝至成人,便放手交了權,他帶着她的牌位游遍大江南北。
歸來時方三十五歲,她去世那年他親手植下的桃花樹已漫山的芳菲。
他坐在媚生墳頭,飲了一杯毒酒,結束了這一生,死前最後一句話,是:“別怕,我一直都在。”
媚生愣怔了許久,忽而落下了一滴淚。
她食指沾了,放在口中淺嘗了一下,澀澀的,鹹鹹的,原來這便是情愛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 推下預收文,《瘋批美強慘的黑月光》,專欄求收藏
權利更疊,國公府一夜跌下雲端,國公府嫡女沈音音卻不慌不忙。
怕什麽呢,她早早預知未來,抱上了那未來太傅的大腿。
風雪裏,她推開攝政太傅的門,跪伏下去:“還請大人,念在幼年情意,救一救國公府”
傳聞中只手遮天的攝政王自簾後走來,輕佻的握住了她的腰,挑開她的衣襟輕嗤:"你我有幼年情意?"
音音看清那張臉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原來她抱錯了大腿!現如今的攝政王不是她的清哥哥,而是當年那個她為了清哥哥,一劍沒入他胸口的瘋批少年!
……
幼年的江陳陷入深淵不見光明,有個小姑娘一手将他拉出深淵,卻又親手将他推入了地獄。
他一步步爬上權利頂端,當着她未婚夫的面,輕嗅她的頸間:"音音,你身上的香氣還是一如當年,讓人聞不夠"
當年高高在上的小姑娘,還不是要在他這卑賤之人身下承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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