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媚藥
回營時天色已是黑透, 人高的立式銅柱上燃了彤彤的火把,照亮了營地的路。
李珏進主賬時,嚴太後身上的大氅還未脫, 黑着一張臉,正摸索手上的扳指。
見了來人, 随手便将手邊的茶盅扔了過來,手指都是抖的:“好,好,好, 好個皇兒,這許家姑娘還是被你尋了來,還安了個這等身份, 這是準備入主中宮啊。”
李珏閃身躲過了, 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許憫月,轉頭對福全道:“把人送回去。”
說完一撩衣擺跪了,道:“母後,你當曉得,憫月是許家唯一的後人了, 我若不能顧及,母妃在天之靈必不能安息, 這是我唯一能為母妃做的了。至于這中宮之主,自然由您做主,皇兒斷不會有異議。”
他這話音落了地,氣的嚴太後手發抖, 一疊聲道:“好好好,你既如此念舊,便在此處跪着吧。”
許憫月被幾個宮人攙扶着出了帳, 聽見那帳裏的話只覺心裏溫熱,微濕了眼角,終究,他們的情分還是旁人及不上的。
她迎面撞見了媚生,瞧見她從追雲上下來,微愣了一下,而後釋然一笑,與她擦身而過。
媚生看的明白,那笑裏都是輕蔑與不屑,大概是不将她這個替身看在眼裏的。
她不動聲色的站了片刻,并未進帳,轉身走遠了,畢竟皇家龌龊 ,能裝不知道便裝不知道罷。
次日一早,便聽小橘神神秘秘道:“娘娘,昨日聽說陛下在太後帳中跪了一夜,為的是要太後放許憫月一條生路。”
媚生沒作聲,倒沒想到許憫月在李珏心中占了這樣重的分量,她微有些悶悶,出了門去給嚴太後請安。
卻被告知太後頭風犯了,暫不召見,待到了晚間才差人喚了她去。
嚴太後一夜間仿佛憔悴了些許,她坐在高榻上,朝媚生招了招手。
媚生走過去攙了她的臂,聽嚴太後嘆息道:“阿生,珏兒雖不是我的骨血,可自從寄在我名下,我便視如己出,一手将他扶上了這個位置,只還是及不上他的生母啊。”
李珏生母許貴妃,生前備受寵愛,卻在李珏十四歲那年扯進了謀逆案,被一杯毒酒下了葬。
許家一門男丁皆斬殺,女眷皆流放,多慘死于流放途中,只聽說一對母女于途中逃脫,便是許憫月母女。
許憫月原是李珏的表妹,年幼時極得貴妃喜愛,常入宮陪伴,被視作親女一般,與李珏乃是青梅竹馬的情誼。
現如今過去了這許多年,他仍舊深念舊人,深念許家,便似在嚴太後心裏紮了根刺,他終究不是親生,即便得了她天大的恩情,也比過他的生母,他的舅家!
是以聽眼線講這國公府新認回的女兒有些肖似當年的許家姑娘,便急急趕了來。
媚生默了一瞬,接過宮人送進來的燕窩,捧至太後手邊,道:“母後且喝點燕窩消消氣,陛下雖念着舊人,可這中宮之位仍舊讓您做主,可見是對您更為敬重的。”
嚴太後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阿生,你是個懂事的,如今這後宮,也只你能進的了珏兒的身。”
頓了頓又瞧着她的肚子,帶出點笑意:“争取早日懷個麟兒,母後給你做主,封你為後,如何?”
“不敢,阿生何德何能。”媚生有些惶恐,急急跪了。
嚴太後便來攙她的手,和藹道:“當的起,蘇太傅這些年在朝堂之上替我操心勞累,他的女兒我自是要多加照看。”
媚生心下一驚,才曉得父親一直以來站的的是太後,不是新帝,怪不得夢裏落得那樣的下場。
她正思量,聽嚴太後又道:“今日太醫院新配了些藥酒,皇兒連日來奔波勞累,阿生且帶去給他解解乏。”
媚生接了那藥酒,躬身退了出來。
夜已深沉,潑墨一般籠下來,明黃的主賬裏透出熹微的光,媚生遲疑了一瞬,差人去通報了。
看見福全掀簾走出來,躬身道了個請,才步了進去。
李珏正批折子,珊瑚木屏式桌燈映出他輪廓鮮明的臉,聽見腳步頭也不擡,不鹹不淡道:“賢妃深夜來此,可是有事?”
媚生行了禮,将描金托盤呈上,只道:“太後賜了藥酒,命妾送來給陛下解解乏。”
李珏伸展了下手臂,伏案許久覺出些乏累,便順手自斟了一杯,拿至唇邊将要飲,忽而頓住,微皺了下眉頭。
他不動聲色的将白玉盞放下,似笑非笑看住媚生:“愛妃,這酒香氣凜冽,不妨一試。”
媚生哪裏敢飲,萬般推辭不過,只得淺酌了一杯,便要告辭而去,她怕待下去,又說出什麽驚天的話。
只李珏卻從案後走了出來,伸手拽住了她的腕,語氣莫測:“這便走了?那今晚不是白來了?”
媚生有些摸不着頭腦,偏了頭去看他,卻漸漸覺出些不對。
她身上一陣陣熱浪襲來,烘烤的她有些難耐,忍不住便想去揪衣領,不由喃喃了句:“好熱,陛下這屋子裏炭火太足了些。”
李珏還是一副莫測神情,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揚起臉看他:“這藥效倒是足,蘇媚生,你今日真是有備而來啊.....”
媚生還是有些懵懂,一張小臉兒燒成了緋紅桃花面,飽滿鮮嫩的唇微啓,像是一只誘人的水蜜桃。
李珏接下來的話沒了聲,喉結微動,拇指在她嫩滑的肌膚上摩擦了幾下。
下巴上的酥麻讓媚生忍不住顫栗,身子軟成了一團雲,腳一歪,便軟軟靠在了他懷中。
李珏手垂下來,并不去抱她,嗤笑道:“蘇媚生,你又來勾朕。”
媚生只覺冤屈,勉力從他懷中掙出來,晃晃悠悠便要往門外走。
她身上衣衫散落,露出半個香肩,雪白的肌膚上透着緋紅,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卻執意要往外走。
李珏忽而覺得胸腔裏有一團怒火在燒,說不清道不明,微提了聲調道:“這幅模樣要去哪兒?”
要知道這圍場裏多是男人!若是被人瞧了去,他覺得自己殺人的心都有。
媚生瞧着他一臉不耐,飲了酒那些隐忍便都散了,又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狐貍,一揚手道:“誰要勾引你?明明是母後要我送酒來,我才不要!你以為你是誰!”
她連那九重天上的六界之主都不要,會要他區區一個人間帝王,笑話!
她腿腳發軟,勉強走了幾步,忽覺袖口一緊,又被拽了回來。
撕拉一聲,織錦貢緞裂開個口子,滑落下來,露出了雪白的肩頸,茜色鴛鴦肚兜。
媚生驚呼一聲,捂着胸口蹲了下來,仰起臉,嬌斥:“你流氓!無恥!”
他流氓?他無恥?李珏簡直被她氣笑了,剛要上前,忽見簾帳一動,福全寶藍宮裝的衣角在門邊一閃而過:惶恐問了句:“陛下,可是有事?”
福全聽見裏面響動,終究不放心,出聲詢問了句。
李珏手臂一揚,将人拽起來護在了胸前,護的嚴嚴實實,一點兒衣角也不漏的,斥了一句:“滾出去!”
太監也是男人!真是不知避嫌的狗東西!
媚生渾身火熱,甫一觸到男子身上的清涼,便不自覺挨了過去。
李珏手中一片滑膩,下意識便摟緊了那細軟的腰肢,懷中的人已是神志恍惚,軟成了一團雲,一個勁在懷中磨蹭。
他面上還是淡定神色,只耳根一點點紅透了去,閉了閉眼,将人抱上了榻。
媚生看見男子紅透的耳垂,恍惚間以為是裴衍回來了,伸手便摟住了他的脖,蹭過去,語氣有些發顫:“夫君,夫君,夫君......”
她不斷的呢喃,一聲比一聲親昵,讓李珏愣怔了一瞬。
這聲夫君,他在夢裏聽過無數遍,一樣的語氣一樣的軟糯。
他吸了口氣,最後那絲理智一點點潰敗,忽而攥住她的細腰,低低道:“蘇媚生,是你勾的朕。”
薄錦裙衫散落在地,明黃帷帳上垂下的東珠越晃越急。
福全站在帳外,聽見裏面女子一聲聲的低語,忽高忽低,一聲聲落入心間,不一會子便換成了斷斷續續的飲泣,哭的聲兒都啞了,實在受不住了,顫顫道:“夫君,夫君,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福全往外站了站,有些沒臉聽,他的陛下冷靜果決,從未貪過女色,冷清到他以為陛下是有隐疾,今日這樣的場景,倒讓他有些懷疑,這裏面的真是當今聖上?
裏面折騰了許久,到了三更聲音才漸漸止息,要了水。
媚生已是累的爬不起來,微閉了眼縮在李珏懷中,那眼中的淚水斷了線般無聲滑落。
李珏食指劃過她濕潤的眼角,微皺了眉,剛要開口,忽見懷中的嬌人兒動了動,低低道:“我疼......”
他口中斥責的話便又咽了回去,開口要喚福全,還未出口又回過神來,親自披衣下床,走至門邊,隔着厚厚的鴻羽簾吩咐:“福全,去,尋些宮中的秘藥來。”
秘藥?福全愣了一瞬,忽而福至心靈,麻溜的去了。
待李珏返回時,床上的人已蜷在床上睡着了,夢裏還在飲泣,似是受了極大委屈。
她身上青紫一片,有些駭人,李珏微嘆了口氣,躺下去,輕撫上了她的背。
他身側從未躺過旁人,初始時還有些不習慣,待那軟乎乎甜絲絲的小家夥挨過來,又忽而覺得這凄清的夜一下子溫柔起來。
李珏枕着臂,瞧着那恬靜睡顏愣了會子神,忽而伸手戳了下她軟嘟嘟的面頰,輕輕嘆了句:“蘇媚生,你是面團做的嗎?”
還是摻了蜜的面團,又軟又甜。
......
第二日一早,媚生睜開眼,那人已不在了。
想起昨日生生撲倒了李珏,便覺羞愧難當,她忍着酸痛穿好衣服,便要偷溜。
沒臉見人啊,尤其是那人!
她剛打起簾,卻見許憫月一身楚楚的素錦,正端了湯水候在賬外。
見了她倒是一愣,再觸到媚生頸間那醒目紅痕,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了去,默了一瞬,忽而笑了,對媚生福禮道:“倒要多謝賢妃,生了幅跟我相似的眉眼,也能讓珏哥哥纾解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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