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追蹤
出了天絕嶺,便是連綿不絕的一片丘陵。天絕嶺之內靈暴肆虐,可到了這丘陵上,靈力流動被層層小山包過濾,便已經不再那麽致命。
“倒是片好地方。”方然騰躍在丘陵之間,與荒辰周圍的地勢比較了比較,暗暗稱贊道。
荒辰周圍,地勢多變,有小平原,有險峰,有峽谷。靈力呼嘯着沖上高處,再一股腦重重砸下來,到處暗流洶湧,稍有不慎,便會被卷進去,只要沒有斷離符殘片保命,立刻就會被撕得粉碎。
但正是在這種多變複雜的地形之中,存在着一小片罕見的綠洲,能夠長久維持靈力的平緩。
荒辰便是遷移到了這片綠洲之中,加上荒辰周圍,各種礦産頗為豐富,荒辰便算是占了地利之便。
不過,周圍靈力的平衡,畢竟還是很脆弱的。荒辰中德高望重的羅老推測,再有幾年,周圍的靈力會逐漸失控。到那個時候,荒辰所在的這一小片綠洲,便也無法繼續維持現在的樣子。
荒辰,也将會被靈暴吞噬!
不過,在賬房先生卓末的建議之下,又有了方然這麽個妖孽坐鎮,荒辰外圍,已經埋入了數量衆多的斷離符,只待一朝激活,便會組成斷離符陣。
斷離符陣,将會籠罩整個荒辰,将外面肆虐狂暴的靈暴全部隔絕在外。如此一來,只要荒辰不主動換位置,這片綠洲,便依舊還是綠洲。
這是只有大神通者出手,才能建立起來的護衛貿城的手段,卻生生被方然推演了出來。荒辰周圍庇護的範圍雖然遠遠不及貿城,但放眼整個荒原之上,罪民之中,也是絕無僅有的!
天絕嶺之後的這片丘陵,整體的靈力流動,比起來荒辰坐落的綠洲,是要混亂一些。但是難得就難得在,很多丘陵的腳下,靈力流動卻是和荒辰之內,差不多一樣平緩的。
“嗯,這算是不錯的居住之所,只是不知道為何沒有見到人煙?”方然有些疑惑。
按說,這種地方,對于求生欲極強,四處飄蕩無着無落的罪民們來說,是最合适不過的安身之所。但是令方然感到意外的是,剛一進入這片丘陵,他卻是半點生人氣息都不曾見到。
但是方然一路追蹤,一路便能在經過的丘陵腳下,看到傾塌的斷壁殘垣,間或還有幾截已經風蝕的不成樣子的人骨頭摻雜其中。
“這是……怎麽回事?”
天機輪盤稍作推演,便已然還原出來,當時這些地方,經歷了如何的一場場殺戮和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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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天機輪盤重建的場景中,方然還看到了,這些人有的轉身逃跑,有的跪地求饒,但是,全部被一刀一個,當場斬殺!
而這些殘骸當中,方然還看到了幾具明顯還是孩童,甚至有一具,索性就是嬰兒的屍骨!
這具嬰兒屍骨,被一具殘破不堪的成年女性屍骨抱在懷中。
方然的雙眼冷如寒冰,心中暗想:“若說這些大人,其中還有曾經的罪民,便是死在淵默,也是罪有應得。那這些孩童嬰兒呢?他們哪怕要為父輩祖輩還債,又何至于被殘忍殺害,抛屍于此?”
他并不是什麽聖母,但是,來自現代人的思維慣性,始終堅持認為,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又看看前方起落不斷的兩名天雷門人,方然心中逐漸了然。
“想必,這裏原來的聚落,已經被你們天雷門清洗過一遍了吧?”
心中怒意翻騰,方然卻反而更加冷靜。前面逃跑的二人還沒有察覺出來被方然遠遠跟蹤着,本已經分頭逃竄的他們,又重新并作一路,認準一個方位,拼了命地奔逃。
他們周身青光蕩漾,一路不閃不避,哪怕有一些小規模的靈暴,也是直接沖了進去。
青光翻騰之間,便将這些靈暴全部撞碎。
“果然是天雷門人,財大氣粗。他們身上的,哪怕不是完整的斷離符,也差不多比得上蒼廬侯身上,那種半塊大小的殘片了!”
方然心中這麽想着,身影起落,有時候躲在丘陵背後,有時候借着幾段殘垣擋住身體。前面奔逃的天雷門人偶而回頭張望,卻怎麽也發現不了方然的蹤跡。
“五哥,我看,那方然肯定是不敢追上來!”一個天雷門人低聲說。
被稱作五哥的那人一臉鐵青:“小六,千萬別掉以輕心!不管追沒追上來,都得趕緊禀報旗使大人!這個方然,和情報裏全然不同。他哪來的這一身修為?”
小六點點頭:“是啊,大哥在奔雷陣裏面,被他一拳就打死了!咱們又組了雷光刀陣,結果三哥四哥七弟,又被他殺了……這個方然……有古怪!”
“所以必須得抓緊時間。旗使大人不是有吩咐下來過,若是誰有了方然的線索,賞靈石二十塊!”
“啧啧,二十塊靈石,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五哥眼神閃爍,低聲道:“不錯,平時攢一年,也就攢個三四塊靈石。二十塊,足夠進貿城,置辦一所宅子養老了!”
二人起落之間,一處巍峨的營地,便逐漸從丘陵之間,展露出來。
五哥低聲道:“小六,五哥平日裏,對你最好了,對吧?”
小六點了點頭,說:“是啊,五哥平日教我練功,和我說話,除了大哥,就屬五哥對我最好了!”
五哥又道:“那小六,為了五哥能夠安然養老,你……就別和五哥争了吧!”
“争什麽?”小六懵懵懂懂問道。
刷!
一道刀光閃過,小六的頭顱,高高飛起,落下時,臉上依舊寫滿了不可思議。
他似乎在問,為何,一向疼自己的五哥,會突然向自己出手?
而五哥驟然加快了步子,邊跑邊大喊道:“我乃雷五,我們撞見了荒辰方然,特來禀報!”
方然看着這兩名天雷門人,一瞬間刀兵相向,還在納悶,卻突然間聽到這一句,哪能看不出來,想必是出刀之人,欲要侵吞全功!
他冷哼道:“哼,天雷門,果然是兄友弟恭,不過如此。”
卻看另一邊,營地門頭,瞭望塔上,天雷門守衛聽到喊聲,手搭涼棚放眼望去,正看到一名渾身穿着門中甲胄的探子飛奔而來。一邊飛奔,一遍還喊着撞見了荒辰方然。
他們哪敢怠慢,慌忙打開大門,放人進來。
“方然?荒辰那個?為何只有一人回報?平時不都是七騎一隊的?”衆人低聲相互讨論,看着這個探子面露悲戚之色,随着指引之人一路小跑,一邊還擦擦眼角淚滴。
營地之內,正中間是一座議事的二層小樓。
小樓之內,一張巨大地圖之前,四平八穩,端坐着一個身材極其魁梧的人。
此人只坐着,就已經比旁邊站着的侍衛高出一頭。他一身甲胄極是厚重,遮蔽全身,不留任何破綻。
他是天雷門西掌旗使座下的一員猛将,名字叫做呼灼海。西掌旗使座下一共三部兵馬,呼灼海本身修為,便是三部兵馬将領中最強的,已經到了武極中境。
他一雙肉掌,比尋常刀劍還要結實。再配合西掌旗使親自傳下的奔雷掌功法,幾乎無堅不摧。被他雙掌拍上,外表看不出半點傷痕,可是內裏的髒腑骨骼,卻已經全部被震碎了!所以一雙奔雷掌,又被人稱作碎心掌。
這處營地,從位置上來看,是最接近天雷門勢力範圍邊緣的。鎮守入天雷門勢力的第一道關,從這一職責上,也能夠看得出來,呼灼海戰力的強悍。
“究竟何事?你說你撞見了方然?什麽情況速速說來!”呼灼海顯然早已了解了有關荒辰,有關方然的事情,此刻聽得雷五一路大喊,不等雷五在議事堂內站穩,便一聲斷喝。
雷五腿肚子打了打顫。
他面對罪民時,可以嚣張跋扈,但是面對這名将軍,依然不由自主地戰戰兢兢。
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雷五說:“回禀呼将軍,卑職兄弟一行七人,巡查至天絕嶺時,看到有游商從天絕嶺走出,覺得有蹊跷,便前去詢問。沒想到,那方然便藏身其中,還殺死了其他的兄弟!卑職本來也想死戰到底,但是又想到,不能沒人回禀方然的動向,這才忍辱撤回!還請呼将軍禀報掌旗使大人,早做準備,抓捕方然!”
呼灼海聽完這話,面露怒色,喝道:“廢物!七個打一個,被殺了六個,剩你一個像條狗一樣跑回來!誰給你的臉?誰給你的勇氣來見我?!”
雷五只覺渾身巨震,呼灼海這一聲斷喝,讓他不由自主地跪伏在地。
他顫顫巍巍答道:“卑職無能!只是那方然,似乎有蹊跷!卑職兄弟七人,第一時間便組成了奔雷陣,但是,鏖戰之下,卻反而被他下陰招,陰死了我大哥!”
雷五只說鏖戰一番,又說方然使陰招,便是不想顯得自己七人太過無能!
畢竟,合戰之法的奔雷陣,陣成之後,被方然一拳轟破,這要是傳了出去,以後還怎麽擡頭做人?
尋常兵士如他,全部都還以為,方然,只是一個廢脈的廢人!被一個廢人一拳破陣?這如果不是笑話,什麽算是笑話?
呼灼海瞪着眼睛,審視着雷五,又問:“這才死了一個,剩下的呢?別告訴我,被人陰了一次,你們還能被陰第二次!”
雷五渾身一顫,慌忙間答道:“後來,卑職六人,又組了雷光刀陣,可是……可是方然手中的兵器,有古怪!卑職兄弟們身上的甲胄,完全擋他不住,被他一斬就斷!就是這樣,剩下的三個……不是,剩下的五個弟兄,就全部被他殺了!”
“一次交鋒?”呼灼海的聲音,冷若寒冰。
雷五慌忙搖頭:“沒有,三次交鋒,五個弟兄都死在他手上的那兵器上!”
呼灼海靠在椅背之上,眯起雙眼,自言自語道:“制式的甲胄,乃是黑鋼鍛造。能一劍斬了,難道是從什麽渠道流入的法寶?哼,不過是一介罪民,有法寶又如何?也不過是土雞瓦狗!”
雷五連連點頭:“不錯!那方然,若是遇到了呼将軍,必然只能束手就擒!”
“方然人呢?”呼灼海問道。
“應當還在天絕嶺附近!我一路趕回來禀報時,并沒有看到他有跟來。”
“雷斷!”呼灼海大喝一聲。
議事堂外,有一人應一句:“在!”
“從寨子到天絕嶺,一路探查回去,尋着方然的行蹤!多帶人,小心他手裏的兵器!”
“是!”
緊接着,便是一連串的點兵之聲,整列之聲。不多時,便有銅鱗馬蹄聲踏踏響起,如雷霆驚動,一路奔出營地。
“至于你……”呼灼海目光落到了雷五身上。
雷五瞬間感覺到渾身冰涼。
“呼将軍!”雷五顫聲道。
轟!
一聲雷霆,從議事堂之內轟然響起,就好像真的是有電閃雷鳴一般。
“來人,把地收拾幹淨了!”呼灼海的聲音傳出來。
雷五滿臉駭然,七孔流血,身體癱在地面,就像一團軟泥,眼見是不活了。
“廢物,七個打一個,還落得這麽難看,留你也是無用!”說着,呼灼海緩緩坐回地圖前去。
營地之外。
方然躲在一片陰影之下。
這一處陰影,完美避開了兩座瞭望臺的視線,藏身其中,看得到營地大門和鄰接的那兩段牆壁上巡視兵士的一舉一動。
瞭望臺上的人也好,從營地大門出入的人也罷,任誰也不會注意到,如此近距離下的一小片陰影之中,便已經藏下了方然,藏着追魂索命的殺機。
營地大門吱扭吱扭拉起來,便有一隊重騎,齊整劃一地,從中奔騰而出。
他們前進的方向,取直道,正是通往天絕嶺。
遠遠看到這一隊重騎呼嘯而過,方然嗤笑道:“哼,去天絕嶺找我?想法倒是不錯,不過你盡管找,找得到算我輸!”
雙手環抱着胸口,方然蜷着身體蹲下,靠在了丘陵腳下。
“現在還不是突入營地的時候,我先養精蓄銳,等到晚上,再進去好好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