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到來
呼……踏!
廣袤荒原之上,方然的身影高高躍起,撞碎靈暴,再輕盈落下。
他足尖一點地面,靈動地在地上滑出一段距離,身形便又是一個起落,就像是水裏的游魚,天上的飛鳥,身體就像沒有重量一般。
躍至最高點,方然吐氣開聲,爆喝一聲,雙拳沖着前方,猛地轟了出去。
啪!
空氣被方然拳風壓縮,發出一身巨大的爆鳴,餘波蕩開,竟是逼退了方圓十丈的所有靈力。
“這股力量……太強了!”一拳轟出,方然說不出的暢快。感受着身體之內,充盈的力量,他放聲長嘯,聲音回蕩在荒野之上,滾滾如雷。
胡鬧一般地吸收了所有靈石的靈力,身體被碾碎,再修複愈合,方然身體的強度,翻着翻的往上提升了好幾倍。
只是雙拳這一轟,只憑純粹的肉體力量,怕不是就已有了萬斤巨力。
方然估計,若是自己立足在地面,蓄勢引動靈力,灌注于雙臂之內,轟出去這一拳,力道還得加倍。
前方一個低矮石山,方然看也不看,合身撞了上去。
只聽轟得一聲,在荒野上淬煉出來,已經帶上了金鐵之色的石山,被方然一撞之下,出現了一個人形的窟窿,對穿而過。
而方然,只是撣了撣身上所沾染的灰土,呸呸呸吐出來口中進去的沙礫,連一層油皮都沒有破。
“接下來……”方然身體驟然停下來,體內靈力運轉,如喝水奔流!
往日,靈力運轉,都是直接從身體之內彙聚而來,如同在石縫之中滲透的流水。而此刻,靈力經由任督二脈行過,氣勢如虹,在方然筋骨之下,生生帶出來了一陣陣潮水湧動的聲音。
靈力運轉,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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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方然空手連振三記,竟是有三道石洞劍意,同時斬出,鋒芒甚至一瞬間壓過了曜日,在前方一座小山上,斬出三道深不可見底的猙獰斬痕。
直到三劍之後,方然這才感受到了一絲氣力不濟,深吸一口氣,胸膛高高鼓起,便将周圍十幾丈內靈力,鯨吞一空。
只是片刻間,方然斬出三記石洞劍意的消耗,便被補足。這種速度的恢複,在實戰之中,絕對會給方然,帶來巨大的先機。
而那一招“荒鸾振翼”,此刻的方然,卻是能夠連續斬出兩劍,方才力竭。而且就算力竭,也只需要幾個呼吸,便能再度蓄勢,再斬出一劍。在這之後,才進入空乏的狀态,需要休整之後,才能再戰。
一劍,便足以斬殺任何三步以內的敵手,三劍,方然相信,只要不是那兩位統領親至,任何人來,他都有着必殺的把握!
溯河道典蠢蠢欲動,似乎有了任督二脈依存,這一部道典,也終于開始展露出來了神異之處。
靜下心來,方然能夠感覺得到,周身上百尺距離,風吹草動,盡在掌握!
這,并不是透過天機輪盤的解析運算才得來,而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
像是生出了更多的眼睛,更多的鼻子,更多的耳朵一般,看到!聞到!聽到!
又仿佛并不是他主動在感知,而是自身沉浸在天地長河之中,這些信息,便自動流淌進來。
“天地有如長河,我,便如河中水滴……這種與天地交融的感覺,妙哉!”
方然無比惬意地在天地長河中游動,天地間的靈力,都不用他刻意引動,自然而然,就透過他的毛孔,滲透進體內,積累下來。
雖然,比起主動吐納靈力,是慢了不少,但是,這種被動的靈力吐納,卻是一刻也不會停息,無時無刻不在粹煉方然的身體。
一切,就是這麽自然而然,一切,就是這麽理所應當。
方然擡起頭,看看遠處高聳的山峰,戰意凜冽。
“雖說晚了點,不過既然是你們設好的坑,等着我往裏跳,想來,也不會這麽沒有耐心吧?栖雲峰,我來了!”
……
“方然怎麽還沒出現……按說,若是從荒野進栖雲峰,這裏算是唯一的必經之路。他不是發出邀戰的嗎,會不會出了什麽意外?”
影若煙立在一架車架上,遠遠眺望着荒野深處,臉上帶着焦慮和擔憂。
“影總管,先去歇息吧。方當家的行蹤,我們哥仨給盯着就好。”摧風寨嚴銳走上前來,低聲說道。
前幾日散布完消息之後,他們弟兄三人,也來到了大倉屯,等待方然歸來。荒辰如此高調駕臨,他們三個自然是早早就注意到,然後前來拜山頭。
荒辰停留在這裏才不過兩天,就已經有一波接着一波的人馬,前來套近乎。
有的,想要和荒辰開展貿易上的合作,有的,拉攏荒辰,想讓荒辰加入自己所在的聯盟,還有的,索性擺出了一副極其恭順的模樣,請求加入荒辰,以效犬馬之勞。
影若煙身為荒辰總管,便是再牽心方然,對于這些事務,也是有條不紊地處理着。
所以一開始,摧風寨的這三兄弟到來時,影若煙也只是以為,他們是來投靠的。在影若煙看來,其實本質上沒有什麽差別。
不過随後,這三人,将随着方然征殺,連拔十三營的事情,詳實地說給了影若煙,她就也明白了。既然是方然招徕的人,影若煙自然也就直接那他們當了荒辰自己人,直接納入麾下。
許多求投靠荒辰而不得的勢力,看着摧風寨的這三人,眼裏面,嫉妒得要冒出火來!
可誰叫摧風寨走了狗屎運,打劫打到了方然的頭上,非但毫發無損不說,還直接抱上了這麽粗的一條大腿。
這運氣,沒得說!
嚴銳替下影若煙,一直值守到破曉時分。突然,他眼中神光一閃,臉上一陣驚訝之色出現,轉而邊沖着身後的幾座營帳喊道:“影總管,方當家來了!”
從一片如火的朝霞之中,方然的身影驟然出現。然後,幾個騰躍,拉出一道眩目的殘影,轉瞬之間,便來到了大倉屯外。
嚴銳這一聲喊,絲毫沒有收住嗓門的意思。許多昨夜裏還飲酒擺宴作樂的各方大佬,好不容易回去睡覺,冷不丁被這一嗓子吵了清夢,打開營帳,破口就要罵。
然而,當他們看到喊這一嗓子的,是已經抱上荒辰大腿的嚴銳,便明智地,将話掐斷在了喉嚨眼裏。
再回味嚴銳這一嗓子所喊出來的內容,衆人臉色大變:“方然!方然來了!”
争先恐後地,他們湧向了大倉屯外,生怕走的慢了,便錯過了見這冉冉升起的傳奇一面的機會。
素色粗布衣,黑色散發,腰挎一根青色笛子,正如同傳聞中所說,雖然生得清瘦,卻難掩那刺目的鋒銳!
人群中,修為最高的幾人,看着方然緩緩走近,眼神閃動。
方然只是随意走來,卻合着一股子神奇的韻味,周身動作渾然天成,說不出的寫意。
他們暗自忖度,換了自己,決計不可能有這麽一股子寫意圓融的意蘊。這也就意味着,方然,恐怕已經在道之體悟上,開始邁出了一只腳,穩穩快過了這些平日裏,叱咤荒野的強者們一線。
便是這一線,困殺了無數修行者,讓他們遲遲跨不出從修行,到修道的那一步去。
一念至此,他們看向方然的表情,就更加的肅然。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們的眼神中,已經帶上了一股子莫名的尊敬。
而還看不出方然深淺的那些人,則帶着激動,擁擠着,大喊道:
“見過方主事!”
“方主事果然年輕有為!”
“鬼哭門陳夜,有幸得見方主事,實在是大感榮幸啊!”
“花狐嶺願與方主事,結魚水之好哩!”
亂哄哄的聲音,瞬間便從四面八方湧了上來。即便是方然親自安排的摧風寨廣通他們傳出消息,可是此刻,見到如此多的人,被如此亂哄哄地一通狂轟亂炸,方然也是愣了一愣,背上一陣惡寒。
那些溜須拍馬的話,方然兩世為人,甚至都聞所未聞,令他大長見識!聽着這些恭維話,一陣一陣的肉麻的感覺傳來,方然幾乎就要忍不住,奪路而逃了。
最終,還是影若煙拽着方然,躲進了大帳之內。厚實的帳幕落下,便将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徹底隔絕開來。
鐘鳴泰,唐遷遷,歐葉,以及摧風寨的廣通,嚴銳,殷句,跟在方然和影若煙身後,也一同進了大帳。
一段日子沒見,他們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但是從他們的視角看方然,便可以看得出,方然,又有了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神華更加內斂,氣質更加飄渺!
分明,是修為又進了一步!
歐葉重重嘆了一口氣。到了他這個年歲,見過的天才也好強者也罷,都太多太多。但是,卻還沒有一個人,能像方然這樣,幾天不見,就變一個樣子。一天一天,變強的腳步,一眼就能看出來。
便是他這樣久經風浪,自持古今無波,再見到方然,也難以抑制地産生了一種苦澀之感。
不過,萬幸!
唐家及時掉轉了風頭,選擇了和荒辰并肩作戰。若是當時頭鐵,斷然拒絕了方然,恐怕,想要再和荒辰交好,便絕對沒有那麽容易了。
把諸般念頭抛開,歐葉将手中托着的那個盒子,遞給了方然,說:“喏,當時說好的,拆了那頭畜牲,取了背上的硬皮和顱頂骨,做了這麽件碧霄甲。你試試看。”
方然大喜過望。他的身體被反複粹煉,固然強度有了極大的提升,但是,血肉之軀,畢竟還是有着極限。來自白板的靈蟒鏡,倒是有着令人咂舌的防禦力,然而,對于靈力的消耗,也是巨大,不可久持。
有這麽一件唐家出産的甲胄護身,方然的防禦自然更高了不少,對戰之時,也更加有利!
“多謝歐前輩!”方然接過盒子,正色道。
盒子入手并不沉重,打開盒子,裏面齊整疊着一件玄色長衣,長衣表面,隐隐有流光閃動,可細細觀察,這一件長衣,實際上顏色深沉,似是能将照射來的光,全部吸進去,一點都反射不出來。
嘩啦!
方然拈起長衣的衣領,一抖,長衣應聲展開。
令他驚訝的是,這一件長衫,入手極其輕,如同一片鴻毛一般,幾乎感覺不出來重量。
歐葉笑道:“這,便是我唐家現在所能做出來,最精巧的碧霄甲了。你別看它輕薄,這材料可是我拿碧眼獅虎獸背皮,以它顱頂骨過火磨粉,再加上唐家特有幾樣輔料鞣制而成。論結實,比碧眼獅虎獸本身,都還要更強上一籌,韌性更是遠遠超過!”
方然肅然行了一禮。
從歐葉回唐家到現在,也不過半月不到。
半月時間,炮制出來這麽一件甲胄,實在是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顯然,歐葉在這件碧霄甲上,傾注了極其大量的心血。
這個情,方然是一定要念着的!
呼!方然退後一步,披上碧霄甲。
唐遷遷眼中亮了亮:“哇,歐大爺的手藝,果然沒得說!方然,你穿上這件碧霄甲,一下子就變好看了!”
方然腦門蹦出幾條黑線:“我平時的樣子,就不好看了?”
影若煙一直帶着擔憂的神色,也舒展開來:“唐家碧霄甲,只聽其名,卻從來沒有見過實物。傳聞中,碧霄甲是一套制甲胄的技藝,用這套技藝做出來的,全部都可以叫做碧霄甲,卻也各有各的不同。碧眼獅虎獸,算得上是荒野之上,頂級的獵殺者,它身上的材料所制作成的碧霄甲,恐怕在淵默之野,也絕對找不出來更好的了。”
她轉向歐葉,也同樣行了一禮,說:“歐前輩饋贈,荒辰銘記在心。”
歐葉大手一揮,說道:“無妨。只要能教訓天雷門那幫雜碎,一件碧霄甲而已,算不得什麽!”
方然點點頭:“教訓天雷門,這是自然。他們所造殺戮,實在太多,多到不似人所能為。彙聚荒野之上罪民血肉,也不知打了什麽主意。”
從荒辰走來,一路慘狀,也同樣印在荒辰和唐家衆人眼裏,他們都心有戚戚焉地點了點頭。
影若煙說:“那就全靠你了!幾天之前,我們和天雷門,還算得上只是私仇。現在看來,天雷門所做,已經越線太多!這次,這麽多人來看這一戰,多少也都存着示威的目的——天雷門霸絕一方,卻也絕對不缺不怕他們的人!”
方然凜然道:“我,的确從來沒怕過他們!”
影若煙直直望向方然的雙眼。從他眼中,影若煙看到的,除了正緩緩升騰而起的戰意,便只有那股子絕對的自信,絕對的堅定。
她宛然一笑,說:“那,就贏給所有人看看!”
“自當如此!”
轟!從荒辰營帳之間,一片空地之上,一聲爆鳴轟然炸響。
方然的身體,如同一根勁弩,拔地而起,破空而出,鼓動空氣,發出低沉的嘯叫。
巨大的震動,令得大倉屯中,所有人都失神了一瞬。
他們再擡眼看時,卻只能看到,方然已經踏上栖雲峰,絕塵而去!
峰高萬仞,方然只是七尺之軀,可那一瞬間,所有人都覺得,這萬仞高峰,終将被方然,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