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攀山,戰西掌旗使
栖雲萬仞山,天雷門不準,沒人敢踏足其上。
這,是許多罪民眼中的神山,也是更多人眼中的魔山。如同一把劍,死死釘在荒原之上,破雲而起,隔着極遠的距離,都能看到那嶙峋的山體。
就好像天雷門的陰雲,永遠壓在荒野上一般。
方然踏山而上,戰意凜冽。
自天雷門霸主荒原之後,敢這麽做的,唯方然一人而已。
烈風如刀,石峰如劍。
方然如踏刀劍而上,身上碧霄甲在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一張大旗,逆着狂風招展。
呼!栖雲峰山腰上,圍繞着的厚重積雲,被方然躍起之勢撞散,而山下觀戰之人,也幾乎第一次,看到栖雲峰上,天雷門的山門建築。
帶着一股子蒼涼,帶着一股子肅殺,也同時,帶着一股子撲面而來的血殺腥風。
與山石同色的巨大高牆聳立在山間,連綿不斷,直直延伸到雲層之中,不知占據了多大的空間。
哪怕在山下,也依然感覺得到,那高牆之上,所散發出來的沉重壓迫感。
而正極速接近這巨大高牆的方然,更是覺得,莫不是天雷門,是直接在山體之上,鑿出來的這宏偉高牆?
高牆之上,浮雕一面巨大紋飾,分明便是一道雷霆的圖案。雕工栩栩如生,就好像是真的雷霆,從天空劈落一般。
而在高牆的最頂上,一個人影,站立其上!
他一身玄鋼戰甲,手握一柄丈長大戈,大戈尖端,如同蛇吐信一般彎曲,殺氣騰騰。
他的眼神,冷漠地落在牆下的方然身上,就像在看着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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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門,西掌旗使,雷煞。
打量了方然許久,雷煞面無表情地,從牆頭邁出一步,就像在平地裏走路一樣随意。
然後驟然間,他的身體從天墜下,手握住大戈尾部,掄出一個完美的正圓,劈頭沖着方然砸了下來。
呲啦!
這一砸,帶出的不是破風之聲,而是滾滾雷音。
方然同樣面色冷然,從腰際拔出青鸾笛,自下而上撩出,帶着清亮劍鳴,撞向了雷煞劈來的大戈。
咔!
層雲破開,碎石飛濺。
踏踏踏踏,反震之力,讓方然足足退出四步,才将這股巨力卸開。
而雷煞也絲毫不輕松。他步履沉重,每退一步,便在地上踩出來一個寸許深的腳印,也足足退夠四步,才穩住身形,手中大戈向一側劃開,重重吐出一口氣。
“不錯。”雷煞沉聲說道,他手中大戈一振,喝一句:“再來!”
腳在地上一踏,破碎三尺方圓的地面,兩人相隔八步的距離,瞬間便被雷煞跨過。
咔擦!
再對撞,再各自退開。
純粹的力量的對撞,純粹的剛猛,純粹的硬碰硬,不帶任何花哨!
只震蕩激起的餘波,便摧折了周遭,無數足有一人粗的枯木。
雷音一直傳到栖雲峰山腳,山腳下圍觀衆人,只覺得心髒都要被震碎了!
幹咽了一口吐沫,有人顫聲問道:“這……還能算的上是武極境界的打鬥?這個動靜……我從來沒在淵默野上見到過!”
沒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正在一遍一遍對轟的方然和雷煞身上。
他們的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就好像,在那裏和雷煞對攻的,不是方然,而是他們自己一般。
心中暗自估量着,若是換了自己,又能夠撐到什麽時候?可是,他們卻苦澀地發現,這種聲勢浩大的對攻,純粹的力量碰撞,他們,竟是連一招,都撐不下來!
轟隆隆!
瞬息之間,兩人不知對攻了多少記。人影化作殘影,天地唯餘雷音。
再一次對撞,方然和雷煞再次退開,各自的腳步之上,都已經帶上了一絲沉重,不複一開始的游刃有餘。
方然甩了甩被震的發麻的手腕,心中暗自心驚:“這雷煞的力氣,竟是如此的大!我的肉體被淬煉到這等地步,早就超過尋常武極一大截,這雷煞,竟然肉體力量,能夠絲毫不遜色于我!”
也就是方然接連突破,否則,他自己粗略估計了一下,若自己還是最開始踏入西掌旗使分野那樣,打敗呼灼海之時的實力,恐怕,今天這一場,對轟不過十記,就得敗亡!
雷煞的力量,太強,強到,根本不講道理!
方然卻不知,雷煞更是心中震動。
身為西掌旗使,雷煞自幼修習的,便是天雷門的怒雷勁。這是一門直接給引雷訣打基礎的功法,脫胎于修道的道典,打熬的,就是體魄!而且,天資絕佳的他,修煉所用的資源,也全都是品質上佳的。
甚至,天雷門內,有專門過濾靈力的靈池,也向雷煞開放大門,随意使用。
五歲武徒,十歲武師,十八歲破入武極,在那之後,用了十幾個年頭,将武極路上的戰法,打磨到了現在的極致。
天雷門四大掌旗使,雷煞,戰力為冠!
淵默野上,罪民裏面,竟然還能有方然這樣的異類,和他拼招對轟,能夠平分秋色?
簡直是驚世駭俗!
雷煞深深吐納了幾次,平複了體內震蕩的氣血,緩緩道:“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加入天雷門,以往過節,一概不究。”
方然向着地上啐了一口,道:“呸!你讓我賣了我自個兒,順帶着賣了我姐,再賣了荒辰?你們腦子有病?”
雷煞面露譏諷之色,說:“荒野之上,罪民中間,多少人連爹娘妻兒都能賣,就為了能夠加入天雷門,以求立功恕罪,脫了罪民籍。現在,大好機會就擺在你面前!況且,你應該也已經知道,點名要你姐姐的,乃是千情谷主。那是真正仙途之上的大能,和他比起來,天雷門也好荒辰也罷,都只是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若是能讨了他歡心,怕是整個天雷門,也得沖你俯首。你,別不識好歹。”
方然笑笑,撣了撣剛才對攻之時,沾在身上的塵土,說:“這種好事,你怎麽不把自己老娘送去給千情谷主?到時候,別說只是做區區一個西掌旗使,當了千情谷主的兒子,怕是整個天雷門,也得尊你為統領了,你說,對不對?”
“哈哈哈哈!”雷煞不怒反笑,笑聲回蕩在山間,他說,“我老娘早就死了。不過,若她還活着,你的建議,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方然皺皺眉頭。這雷煞,比他想象的,還要難對付!就只是這份心境,這份唾面自幹的臉皮厚度,他方然,遠遠不如!
見方然皺眉頭,雷煞又再問了一遍:“考慮好了嗎?別以為你只殺了我座下兩個将軍,就真的可以無敵于荒野。天雷門一門兩統領四掌旗使十二将軍,真要不給你留活路,撕破了臉,別說你一個方然和小小的荒辰,便是再翻倍,屠滅了你們,也只是易如反掌!”
回答雷煞的,是方然蓄勢而出的一劍。
石洞劍意!
劍光卷起碎裂的山石,攪動重新聚攏而來的雲團,帶着一股子勢如破竹的氣勢,瞬息之間,便斬到了雷煞面前!
“好!”雷煞不退反進,踏前一步,大戈縱斬,“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雷動九天!”
呼!
大戈之上,雷芒閃動,從戈鋒出,形成了一道有若實質的電光,狠狠地和石洞劍意的劍光,撞擊在了一起。
咔嚓!傳來的,是真正的電閃雷鳴之聲。
圍觀之人,全部覺得,眼前要被這對撞的神光,給晃瞎了!
對撞之後,點點光屑,随風飄落。
石洞劍意,竟是直接被雷煞這一記雷動九天,給對沖消散。
“劍意?是個稀罕事物。你的資質,果然不錯。可惜了,不能為天雷門效力,那便去死吧!”
雷煞手中大戈舞動,雷芒滿布在大戈之上,随着他大踏步緊逼而來,經行路上,劃出一道電光人影!
山下圍觀的人,早有被這一片雷芒吓破了膽的,顫抖着,一步一步退後,竟是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而荒辰和唐家衆人,也産生出來了一股無力感,和深深的擔憂!
雷煞這一招,幾乎已經到了武極境界的最極限,甚至無限接近了四步道初境的手段!
他在栖雲峰上的雲間穿行,就如同一道真正的雷霆,劃破天際!
方然臉上,是無比的肅然。
他從雷煞這一招中,感覺到了絕大的威脅。
呼灼海的雷動九天,和雷煞此刻用出來的雷動九天比起來,就好比一個孩童,随便模仿着大人揮動武器那樣,幼稚的有些可笑。
這,就是天雷門,一方掌旗使的實力!
“靈蟒鏡!”一層薄薄的青光,頓時浮現在了方然體表,而雷煞的雷動九天,帶着一股子沛然殺機,絞碎了一路上的碎石草木,轟然落下。
咔嚓擦!
雷光之中,卻是方然的身體,倒飛而出,撞斷無數枯木,直到撞在一道崖壁之上,揚起一陣煙塵。
“咳咳……”煙塵落定,方然的身影,緩緩現了出來。
他一手以青鸾笛穩住身體,一手捂在胸口,咳嗽了幾聲。
“雷霆之力,倒是勉強被靈蟒鏡擋了下來,但是這股子沖擊力,實在是超乎想象……”方然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調息理氣。
這一路撞擊,饒是他身體強度已經極高,筋骨之間,也還是出現了細密的裂痕!
雷霆萬鈞,幾乎透體而入!
靈蟒鏡擋住了雷霆之力,卻也消耗了大量的靈力。反觀雷煞,氣勢卻依然高漲,顯然,即便是這樣的雷霆一擊,對他來講,也并不是什麽承受不起的消耗。
雷煞倒拖着大戈,周身雷芒環繞,如同一尊雷神一般,緩緩走來。
“沒死?倒是皮厚。怎麽樣,我的雷動九天,和呼灼海那個廢物的比起來,如何啊?”
方然皮笑肉不笑道:“是強,強點有限。”
雷煞搖搖頭,也不糾結這個評價,只是一邊蓄勢,一邊說道:“呼灼海,連武極都還沒走到盡頭,死在你手上,我絲毫不覺得驚訝。而本座,确是已經在武極的路上,走到了最巅峰。真正的修行,真正的修道,卻不是你們這種罪民,想象的來的!”
方然一笑,道:“武極巅峰而已,終究還是武極。你嚣張個屁!”
他目光驟然一凜,手中青鸾笛劃過一條玄奧的弧線,橫在胸前,靈力湧動,周身一股刺日鋒銳,瞬間便将雷煞的氣勢蓋了過去。
“荒鸾振翼!”
紫色雷芒之中,有青光躍動,無比輕靈,無比優美。
唰啦!
如同一只青鸾起舞,從細密的雷芒之中穿過,瞬間便斬在了雷煞胸口。
雷煞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方然青鸾笛起之時,便已經做好了防禦姿勢。
可是,這一劍,太快,太鋒利!
哪怕雷煞已經反應了過來,卻依舊遲了一步!
他只來得及舉起大戈,勉強墊在斬下的青鸾笛上,兩杆兵刃相互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悲鳴。
“喝!”方然斷喝一聲,手上驟然加力。經由靈力加持的力量,滔滔不絕向雷煞壓下,只一瞬間,雷煞手中的那杆大戈,便已經裂紋密布。
咔……咔……
“去!”方然再怒吼一聲,靈力像是不要錢似的,滾滾灌入雙臂。
“你!”雷煞目眦崩裂,怒容滿面!
咔!終于,雷煞手中大戈,應聲斷做兩截,而失去了大戈的阻擋,方然這一劍,也重重轟在了雷煞胸口!
砰!
幹脆利落地,雷煞如先前方然一般,倒飛而出,砸在天雷門高牆之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裂坑。
“哈……呼灼海有沒有告訴你,他就是死在這一記荒鸾振翼之下?”
方然深吸幾口氣。
靈蟒鏡,加上荒鸾振翼,防禦和對攻的,又是雷煞這等戰力的敵人,他一身靈力,早就已經耗的七七八八的了。此刻,雖然一擊得手,但方然不敢大意,抓緊時間,不住地吐納恢複。
山下圍觀的人,卻早就看得呆了!
雷煞表現出來的實力,早已經超出了他們對于武極境界的理解。
那股雷霆萬鈞的壓迫感,讓他們顫抖,讓他們膽寒,鬼神一般,甚至讓他們生出只能跪拜的想法!
可是方然,他所表現出來的實力,竟是比前幾日探子回報的,還要更強!
要麽,就是他在拔營之時,都未盡全力,要麽,就是這短短幾日,他的修為,又有了進境。
哪一個,都足夠給山下這些人,帶來沉重的打擊,和深深的震撼!
特別是,最後方然的那驚豔一劍。有眼光的人,隐隐已經看得出來,這一劍,恐怕和雷煞的那一記雷動九天相似,都已經走到了武極境界的極致,演化到了巅峰,甚至,已經開始向着下一步,試探着邁出了腳步!
若不是淵默之野,缺少破境所需的條件,恐怕方然要不了多久,就真的能真正跨出這一步來。
一念至此,他們看向方然,看向荒辰,甚至看向唐家的眼神,都已經帶上了一絲熱切。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若說看到方然這一劍之前,有人還覺得,方然只是因為撞了大運,或者實力雖強,卻也強不了多少,可此刻,沒有人任何人,再敢質疑方然的實力!
“荒野上……要變天了啊……”一名老者,捋着胡子,看向了荒辰,盤算着,要如何籌劃下一步的産業,來和荒辰,套上點關系。
有年輕人激動的面色發紅,幾乎就要按捺不住,拜入荒辰。
唐遷遷的眼睛亮亮的,笑顏如花,而影若煙,也是終于放下一口氣,閉上眼睛,拍拍高聳的胸口。
便在此時,嚴銳突然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雲層後,露出的那段山牆,嘶啞道:“你們看,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