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血魔之影
血魔典,不知以何種手段,吞噬生靈血肉,化為己用,不講道理地提升自己的戰力。
雷煞只是武極巅峰,可是他此刻的戰力,就算說是同境無敵,也沒人說得出任何異議。
更可怕的是,他身後血霧之中,那一頭被方然叫做“域外邪魔”的天魔之影,以血氣凝聚魔軀,像是一座小山頭般大小的拳頭,正轟向方然。
被方然吞噬了近半本該屬于它的食物,這尊天魔之影,徹底暴怒了。
它張開血口,無聲咆哮滾滾傳來,狂怒之意,清晰地傳到了方然的神魂之中!
雷煞渾身顫抖着,似是在強行抵抗着什麽,他的面色驚恐,嘴大張着,“嗬呼”地發出幹癟無助的吼聲。
“不……不該是這樣……”
他臉上,血管爆起!
下一瞬間,雷煞就變得一片茫然,眼神之中空洞無比。雖然他的臉上,還殘留着先前的猙獰之色,但是明顯地,他的神識,在這一瞬間,被那天魔之影徹底控制,失去了自我。
天魔之影的一拳,已經轟到了方然面前。
方然的拳鋒之上,泛着玄紫色的毫光,不帶任何煙火氣地對轟而出,和天魔之影的這一拳,狠狠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空爆之聲傳來,兩人周圍上百丈距離都被蕩平。
風壓吹飛了亂石,折斷了枯木,就連堅固的天雷門外牆上,都震出了一道道裂縫,眼看就要垮塌。
亂石被風壓裹挾着,從山上滾落。
影若煙五人驚叫一聲,趁着雷煞意識沉淪,血鞭動作凝滞的機會,飛身各自退開,艱難躲開了鋪天蓋地的落石。
他們驚懼地擡頭向上望去,卻只能看到紫氣和血霧缭繞,而方然和雷煞的身影,卻是一點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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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對視一眼,他們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懼。
域外邪魔!
傳說之中,天地初開之時,與人祖争奪天下,最終被驅逐出十八連星域,徹底封印的域外邪魔!
可是,這不應該只是傳說嗎?
人祖殡天之後,人族傳承至今,從未有人見過,從未有人證實的域外邪魔,怎麽會如此突然地出現在這裏?
“血魔典……我好像聽過……”歐葉背靠一片斷崖,借着山勢避開落石,若有所思地說。
“呼……血魔典?那是什麽?聽着……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呼……”唐遷遷小臉蒼白,還沒有恢複血色,躲閃落石之時,體力進一步消耗,靠在歐葉旁邊,一邊喘氣一邊問。
歐葉表情糾結了片刻,好像是想起了某些極其不願回憶的過往。他說:“血魔典,一門只要活人血肉夠多,幾乎沒有入門門檻的外道邪典!我也只是年輕的時候,随老主人征殺某處的時候聽人說起過,卻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竟然還能親眼看到。年頭隔了這麽久,我竟然一時沒有想起來。”
“血魔典,和這域外邪魔,又是什麽關系?”唐遷遷好奇追問。
歐葉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說過,卻也不曾真正見識過。”
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黑刀常一春,卻突然開口:“血傀儡,不就是血魔典的造物?這一點,你們荒辰,應當已經吃過虧了。”
衆人一驚。
天雷門對荒辰下手的理由之一,便是荒辰不願意幫助天雷門抓捕罪民,供他們煉制血傀儡。
可是,影若煙和鐘鳴泰,以及荒辰中的更多人,原先還都以為,煉制血傀儡,是某種修道者的邪惡傳承。誰會把這麽個東西,無端聯想到域外邪魔上面去?
“蒼廬侯當時攻殺而來的時候,就直接轉化了三十名血傀儡。若是血魔典的功用,為何那時候,蒼廬侯身上,一點這樣的征兆都沒有?沒有血霧,也沒有實力的瞬間提升……”影若煙看向了常一春,肅然問道。
常一春咧嘴一笑:“因為蒼廬侯,根本就連血傀儡是什麽,都不知道!他又怎麽會能顯露出血魔典才會有的征兆?”
“蒼廬侯不知道血傀儡是什麽?不知道,又是如何轉化,如何馭使?”
“呵呵,因為馭使血傀儡的,本來就不是蒼廬侯!”
“什麽?”四個聲音,一起響起。
那一戰時,影若煙、鐘鳴泰、唐遷遷、還有歐葉,四個人全都在場。那三十個普通人,就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被蒼廬侯吹笛子催動,才變成的血傀儡,給荒辰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如果不是蒼廬侯,那,又該是誰?
“七絕公子!”影若煙驟然一驚,想起來了什麽,“七絕公子,應該一直在旁觀戰!戰後,他就立刻退去了……而且,七絕公子,也和天雷門,有些關聯!”
“所以,那一戰時,蒼廬侯只是成了七絕公子探路的一顆問路石?可憐……”歐葉沉聲說道。
常一春點點頭:“血魔典,本質上就是在自己,或是在他人神魂之中,種下一顆血魔種。只要激發血魔種,便可以直接掠奪神魂!種在別人身上,引動之時,就會造出來血傀儡。種在自己身上……”他擡頭看看山腰之上,正交織撞擊成一片的玄紫之氣和血霧,接着說,“種在自己身上,就成了變成雷煞這種樣子。”
“喚起域外邪魔?”唐遷遷問。
“并不是沒有條件就可以喚起域外邪魔……雷煞捏碎的那顆珠子,就是聚集足足一萬條生靈血肉的萬靈血珠。以這等龐大的生靈血肉為引,才有可能引來他背後那頭血魔的注意。血肉少了,只是會不斷強化自己而已,也不會有血魔加身這樣離譜的實力暴漲。”常一春解釋道。
“血魔加身?”唐遷遷打了個寒噤,“總覺得……像是把自己給賣了一樣……”
“不錯。血魔以血為食,凝血為體。血不流盡,就不死不滅。把這種東西招來,可不就是把自己給賣咯!”
“怎麽這麽難纏?”影若煙蹙着眉頭問。
常一春說:“這還算不上難纏。萬靈血珠,若是圓滿完成,怕是招來的就不是血魔的一個影子,而是可以直接引渡血魔的一部分肢體。”
“一部分肢體?又有什麽用?等着多來幾次萬靈血珠,分批降臨?”唐遷遷問。
“以血為食,不死不滅……”歐葉眉頭深深皺起,“一部分肢體到了這裏,只要不斷殺戮,就可以重鑄全身!天雷門,還有七絕公子,他們想直接給一頭血魔打開大門?!”
常一春點頭道:“看起來,是這樣……”
一股寒意籠罩而來。
天雷門和七絕公子,到底想做什麽?
能和傳說之中,攀星摘月,動辄破碎山河的人祖相抗衡的域外邪魔,若真的存在,降臨到淵默之野上,帶來的,将會是毫無懸念的一場屠殺!
一想到可能會發生的災禍,他們的身上,就止不住地一陣一陣出着冷汗!
難道,天雷門和七絕公子,想要将淵默,化為一片死域?可這……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就在他們愣神的片刻,山腰之上,方然和雷煞,不,方然和血魔之影的戰鬥,愈演愈烈!
轟!
徹底奪取了雷煞意志的血魔之影,雖然只降臨過來一片虛影,可是因為有着萬靈血肉的支撐,以雷煞身體作為傀儡,強大更勝之前的雷煞。
每一次呼吸,都卷起狂風。
每一次揮拳,都破碎一段山體。
每一次怒吼,都像要徹底撕碎人的神魂。
傀儡已經失去了疼痛的感覺,被血魔之影操控着,一拳接着一拳,和方然對轟。
此時的傀儡,力道又何止萬斤?拳影幾乎連成了一片虛影,轟擊之下,方然雙腳在地上不斷後退,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身上全是被這巨大力道震出來的裂口!
方然在抵禦傀儡狂風暴雨般的轟擊之時,浸染了玄紫氣運的天機輪盤,飛速燃燒着方然剛剛吞噬進來的雷煞的血氣之力,一個不斷蠕動不斷變形的血影,在天機輪盤之前,露出猙獰的本相。
天機輪盤,建模,解析。
不同之處在于,先前被方然建模的功法也好其他什麽也好,全部都只有其形,卻沒有什麽靈動可言。
但是這血影在天機輪盤前出現,不斷蠕動,不斷沖撞,就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全然不像是一個由天機輪盤建立出來的模型,而像是這血魔,侵入了方然的神魂,落下了一道投影!
這是神魂之內的交鋒,無比兇險!
一招不慎,直接淪陷,沒有半點回轉的餘地!
血魔之影那猙獰面容上,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
就像是無數嘶吼拼湊而成,又像是無數巨石相互摩擦,一個難聽到極致的聲音,從雷煞的口中傳來:“觀想我身,得大解脫,度大無常!”
血魔之影不斷重複着這十二個字,聲音像是從無數人口中祝禱而出,從此面八方,裹挾着一股子足以幻惑人心的力量,不斷沖擊着方然的身體,也不斷沖擊着方然的意志。
“觀想我身!”四字出時,血霧之中,憑空有無數人影出現,沖着天空之中,一尊巨大血魔之影,頂禮膜拜,無比虔誠!
“得大解脫!”這四字出,那些人影臉上,纖毫畢現,全是一副滿足的表情,就好像,沉浸在一個美夢當中,不能自拔。
“度大無常!”最後四字,這些人影所在的天地,驟然崩碎,唯有他們,周身圍繞着血魔之影,任憑天地變色,卻絲毫傷不到他們!
血魔之影的聲音,愈發瘋狂,卻又似乎帶着寶相莊嚴之意,幻惑人心,讓人不自覺地,想要重複這十二個字,然後就此跪拜下去,再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我度你媽!”從天機輪盤之上,剝離開無數同樣沾染着玄紫之色的墨線,纏繞在正不斷變形的血魔之影模型上面,然後一股恢弘之氣,驀然回蕩!
血魔之影模型,瞬間崩碎,然後,化作點點光屑。
附身雷煞的那血魔之影本尊,發出凄厲的吼聲,吼聲遠遠傳開,就連山腳下呆若木雞,動也不敢動的那些圍觀之人,都捂住了腦袋,不住呻吟。
修為低的,耳中滲出鮮血,好不凄慘!
“血!血!你們的血!拿來!”
随着血魔之影的嘶吼,山腳之下,一些神志出現渙散的人,皮膚之上,點點血珠沁出,不受控制地飄飛向山腰,飛向雷煞背後那片血霧。
被抽取血液的人,渾身顫抖着,發出痛苦的低吼!
每一點血珠融入血霧,血魔之影,就顯得凝實一些,對于雷煞的控制,就更加靈動一些。
“在我眼皮子底下這麽幹,你他媽的是想死?”
方然蓄力一拳,将傀儡高高轟起,然後看着從山下點點飛來的血珠,怒吼一句,青鸾笛橫于胸前。
他對于眼前這血魔之影,産生出了無盡的厭惡。
這,是根植在骨髓之內的印記!
從人祖至今,與域外邪魔,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死?人,死!我,百劫,永生,不死!”血魔之影咆哮着,一只巨掌,從天而降,拍向方然。
“不死?那是因為,你之前遇見的,不是我!”
方然目光凜冽,身體如同一柄劍一般,站的筆直!雖然比起那巨大手掌,渺小如同一只螞蟻,但是,他卻偏偏生出了一副頂天立地的氣勢。
天地之間,一個人字,唯此而已!
只有人,從太古間,披星戴月,披荊斬棘,一步步走來,站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上理天時,下治人和,這中間,和你域外邪魔,有屁的關系!
玄紫氣從方然全身湧動,然後順着方然的手,纏繞在青鸾笛之上。
方然覺得,自己此刻,氣力前所未有的充盈。
“戰!”方然此刻,意志之中,唯此一字。
一幕幕人祖起于荒野,與百獸鬥,與天地鬥,與域外邪魔鬥的景象,随着這個念頭的升起,突兀出現,在他腦海之中閃動。
溯河古卷,書頁微微拂動了一下,像是和這一幕幕景象,要遙相呼應。
一直伏在方然頭頂的小嗷,順着他的手臂,無聲滑落,纏繞在了青鸾笛上。
青色的笛子,轉瞬之間,變得通體純白一片。
方然目光驟然擡起,連天地,都仿佛顫栗了一瞬。
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就是在自己腦海中閃動着的那些人祖,有那麽一個瞬間,都停下來了手中的動作,沖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某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飄然落下,落在他的神魂之內,落在天機輪盤之上,更落在他體內每一縷氣運之力裏面。
從溯河古卷之內,一個蒼涼而須發虬結的人形浮現出來,随着這個人形的出現,天機輪盤對于溯河古卷第三階段的解析,瞬間拉滿了進度!
這個人形身上,漸次亮起三百六十個小亮點,然後身軀正前與正後,兩條光路顯出,卻正是方然已經打通了的任督二脈的走向。
天機輪盤對于方然經脈修複,所制定的三萬六千條經脈圖,也随之不斷壓縮,合并,最後,只剩下三百六十條經脈。
但是,這三百六十條經脈,比起最初的三萬六千條,更簡潔,更古樸。甚至方然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就明白,比起那無比花哨的三萬六千條經脈,這三百六十條經脈,才是一個人,最根本的脈絡!
斬去了所有旁支末節,回歸本真!
氣運之力,順着方然任督二脈流動,所徑流的軌跡,和這人形所點亮的軌跡,完全一致。
一招劍式,自然而然被方然揮出。
“荒龍刺日!”
“不!”
血魔之影嘶吼着,扭動着,想要避開方然的這一劍。
這一劍,簡單至極,平直至極。
如果劍招能說話,那麽,這一招所說的,應當只有極簡單的四個字。
“我,來,殺,你。”
雲層被徹底掃蕩一空,天雷門高牆上,出現一個光滑的巨大圓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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