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有點演技

=========================

第二日，正值中午飯點。

羲樂坐在璇玑門飯堂裏慢悠悠挑着飯菜往口裏送，時不時瞥兩眼坐在旁邊一桌的掌門和五位長老，最後又将目光定在正把飯菜裝到食盒中的端陽身上。

長筠見狀不由得輕笑：“姐姐何必如此緊張，就快尋到真兇救回妙珑的魂魄了。”

羲樂聽後沒有太大反應，甚至懶得糾正他，他對她的稱呼又從羲兒變回了姐姐。

她說：“我怕他不上當。”

“只要他在乎蕭白，就必會自己現形在我們面前。”

兩人說話間，端陽已經提着食盒走出了飯堂。

是去給留守在房中照看妙珑的左昭和被關在他隔壁房間的蕭白送飯的。

端陽嘆了一路的氣，也不知道他靈動爛漫的小師妹何時才能醒來。

一想到還要給疑似暗害小師妹的人送飯，他就恨不得将食盒擲在地上，可裏面也有給七師叔的飯菜，他不能沖動。

如今七師叔因為妙珑情緒十分不穩定，要是惹惱七師叔只怕下場會很慘。

不過他總覺得，七師叔對妙珑的感情是有點違背倫理的。

“哐當！”

随着房門斷裂倒地的巨響，端陽從胡思亂想中清醒過來，定睛看去，見倒地的木門上伏着一個人。

蕭白！

Advertisement

蕭白觀察了一下端陽的神情，随後用力咳出一口血來。

他站起身緩緩拭去嘴角殘留的血絲，忽然對着門前踹了他一腳的左昭勾起譏諷的弧度，瘋狂大笑：“不錯，妙珑就是我傷的，她的魂魄也早被我驅散了，哈哈哈哈哈，什麽天賦絕倫的好苗子，明明在我面前毫無招架之力。廢物不配擔着虛名，更不配活下去！”

左昭面色冰冷，手掌微動喚出蟒紋劍，步步逼近蕭白，劍尖劃過地面，閃着火花發出滋啦聲響，叫人望而生畏。

小師妹魂魄被驅散了？

端陽五雷轟頂般木然提着食盒愣在原地。

即使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做好心理準備，可等真正确認時依然難以接受。

愣住的人不止端陽一個，還有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掌門和長老們，瞬間幾人雙腿如灌鉛般無法移動半步。

掌門最先反應過來，眼中閃動着憤怒的火焰，恨不能将蕭白燒死。

左昭提劍便刺蕭白胸口，這時忽然金芒一閃，将那柄蟒紋劍擊飛出去。

左昭惱怒地盯着多事的人。

正看見姍姍來遲的羲樂二人，而将劍擊飛的人正是長筠。

羲樂睜着一雙無害的澄澈眼眸，茫然地掃視衆人，咬着嘴唇弱弱發問：“這、這是發生了什麽？怎麽還動起了兵刃……”

實則內心無波無瀾，還有點想笑。

啧，看來大家都是有點演技在身上的。

左昭的憤怒拔劍，蕭白的嚣張癫狂，真真叫人相信妙珑絕對就是蕭白害得。

左昭召回劍怒視長筠，字字铿锵：“此賊剛剛承認害了妙珑，還驅散了她的魂魄，尊上不該阻止我殺他！”

長筠與他眼神交彙，立刻也佯裝出一副茫然震驚模樣：“居然當真是他嗎……”

端陽似乎終于清醒，丢下食盒指着蕭白憤然道：“是他！剛剛我也聽到他親口承認驅散了小師妹魂魄，師父和幾位師叔也聽到了！”

“不錯，就是他害了妙珑！”

“絕不能放過他！”

“對！殺了他為妙珑報仇！”長老們紛紛出聲。

“就這麽輕易殺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在衆人的坐實中長筠目光漸冷，提議道，“不如讓我将他押回神界，受百般苦楚，教他生不如死，豈不更為痛快。”

璇玑門弟子聽到動靜紛紛往這邊聚攏，探頭探腦想瞧個究竟。

見此左昭收劍，反手拽住蕭白衣領：“多謝尊上提醒，仙界亦不乏數種酷刑，絕不亞于神族折磨人的手段，還是讓我帶他回仙界吧。”

于是蕭白的去處就被安排了，左昭做狀傳信仙界，叫人速來押蕭白回仙界，不過最快人也得明日才能到，蕭白再次被關押起來，只不過這次被縛在刑堂中。

而他得留下處理妙珑的身後事。

＊

左昭回到房中，揮手屏退跟随的掌門和長老們，等人走遠，羲樂和長筠才進入房內。

三人坐下飲茶，羲樂率先繃不住笑出聲來:“我說你們，真是一個比一個會演，連我都快相信蕭白就是兇手了。”

長筠給左昭斟茶賠禮:“左昭大哥，方才得罪了。”

“無妨，只要妙珑能醒來，我做什麽都願意。”

三人自顧自惬意飲茶，全然沒有意識到飙戲會給某位仙人帶來嚴重後果。

另一邊的刑堂內，蕭白被綁縛在刑架上。

端陽從一旁的刑具堆裏取出一條沾染陳舊血跡的鞭子，直接往蕭白身上狠狠招呼。刑堂中只聽得鞭子接觸皮膚時發出的可怖聲響，蕭白愣是咬牙撐着一聲不吭，然而他早在心裏把那三人咒罵了數遍。

夜幕降臨之時，端陽也打得累了，便暫時放過了蕭白。他以為蕭白仙力被封印，便沒有留人在刑堂看守。

在端陽走後，蕭白念動法訣解開繩索，低聲咒罵端陽下手真狠，有機會他一定要報複回去。還有那三個魂淡，昨晚可沒跟他說還需要挨鞭子啊，他可是疼得要命。

那位被稱羲兒的姑娘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怎麽也這般不靠譜。

正想施法治傷，忽然感覺到有人在向這邊逼近，于是他趕忙把自己又綁回刑架上，垂着腦袋裝作奄奄一息的樣子。

來人頂着一副他從沒見過的臉，一言不發地凝視他半晌，他仿佛從對方眼裏瞧出了幾分心疼。

呵，果然這人是他的那個誰嗎。

這人什麽話也不說，他也什麽都不想問，只管裝作有氣無力任由對方處置，來人将他從刑架解下來，打暈他後将他扛在肩上施法遁去。

當然，他沒有真的被打暈，他微微睜開眼，原來是往山下跑。

一路上都沒有守衛，來人并未察覺到不對勁，等穿過護山結界，才意識到中計。

護山結界前有兩個人，一個站着的人手持一把在黑夜裏閃着金芒的扇子，他身旁的樹上有個抱劍半躺的嬌俏身影。

不僅如此，他忽然感覺身後寒意逼人，轉身一看，果不其然在幾丈外站着個身影，手中同樣有一把劍，銀芒閃爍間劍身上的蟒紋若隐若現。

左昭！

那結界前的人必是鳳君尊上和他身邊的羲兒姑娘。

左昭冷笑發問:“穆長老深夜不休息，這是往哪裏去？”

“左昭，你應該問他，緣何要将蕭白劫走。”羲樂跳下樹與長筠并肩。

“姐姐說錯了，穆長老明明是把他救走，怎麽能說是劫走呢。”

長筠語罷，揮扇點燃道路兩旁的燈籠，周遭剎那豁然開朗。

“可是他為何要救害死門下弟子的兇徒，他倆非親非故的。”說到這裏，羲樂故作恍然狀，“莫非他們之間真的沾親帶故？這可就有意思了。”

話說到這份上，穆長老明白他們已經知道了他和蕭白之間的關系，也已洞悉他才是害死妙珑的真兇。

而蕭白故意說自己是兇手，想必也早已猜到他的身份，是不想他這個父親暴露才承擔不該自己承擔的罪孽嗎？

還真是跟他娘一樣的傻啊。

穆長老平靜地将肩上的蕭白背靠樹放下來，不急不緩念出法訣，恢複了真正的容貌，是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俊朗青年。

穆長老坦然而平靜道:“沒錯，都是我做的，是我将蕭白的雷劫引到妙珑身上，也是我将她的魂魄藏了起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時間卻沒有人再能發出聲音。

這種坦然又平靜的态度着實令人無奈。

誰又能真的相信璇玑仙門光風霁月的六長老會是這樣狠厲心腸。

樹林中沉寂一段時間，才有人忍不住不可置信再次确認:“六師叔，怎麽會是你！你跟這蕭白是什麽關系，你竟會為了他不惜傷害妙珑！”

端陽從樹林隐蔽處走出來，後面還跟着掌門和其他四位長老。寡言的掌門也在用眼神詢問他為什麽這麽做，眼神裏也難掩對他的失望

青年偏頭側眸看向裝暈的蕭白，眼裏難掩慈愛，他輕笑道:“這孩子，是我的兒子。”

這個答案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掌門只有一瞬的驚訝，随後問道:“莫非是你離開山門出去游歷的那次……”

“正是。”穆長老點頭，“可我負了他娘，我當年本想和他娘在山下做一對平凡夫妻不再修仙問道，可我終是放不下虛名妄欲，我狠心離開了他娘和剛出生的他。後來在朝輝宗試煉大會上，我望見他腰間的信物，才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此後，穆長老便時時關注蕭白，但出于愧疚，他根本不敢出現在蕭白跟前，只能躲在暗處觀察蕭白。

蕭白渡劫前後發生的事情就如羲樂和長筠所料一樣。

掌門問:“六師弟，妙珑魂魄呢？”

穆長老嘆了一口氣，思緒飄搖至幾天前，當日在山谷中他的确想驅散妙珑魂魄，然而妙珑魂魄竟在劫雷的作用下，與碧靈珠的一半靈力相融。碧靈珠乃上古神物，便是只有一半的力量，也非他能抗衡，故而妙珑魂魄尚能在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