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四重禁制

劉章這事一平息,村民就散了,日上三竿,他們還有各自的活計要做。

“阮二丫!”

眼見着阮青柏過來,阮青梅立即捉住令荀的袖子:“二狗哥哥,我先走了,快攔住我哥!”

“咦?青——”令荀剛要說什麽,就聽見身後阮青柏怒吼已至。

“阮二丫!叫你看家你又來湊熱鬧!”

令荀看看逃得比兔子還快的阮青梅,嘆了口氣,認命地上前攔住盛怒的阮青柏:“青柏哥,息怒,息怒,青梅她只是路過……”

“二狗子你看她,真是越大越不叫我省心,她什麽時候才能懂事,我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把她拉扯大……”

“啊是是是,對對對,青梅實在不像話……”

阮青梅腳底抹油,令荀則被阮青柏拉着吐了好半天苦水,等令荀想起自己早上連家都還沒回一趟,已經又過去半個時辰。

結果他一回家,就從韓婆婆處得知阮青梅剛才來了一趟,不只說了村口的熱鬧事,還幫着把飯熱了給老人送進屋。

“這姑娘看着毛躁,做事還挺妥帖的,倒也不失為賢內助。”連青冥也說道。

不愧是能慧眼看中主上風華的姑娘,至少不是個莽撞鬼。

令荀嘆了口氣,只覺得這個小青梅如今主意實在很正,卻又進退有度,行事頗有章程,越發難以琢磨了。

老人每三日需要“針灸”一次,今日正是治療眼疾的日子。令荀沒有氣海,每次使用真氣都得重新修煉一個時辰,索性上午便不出去了。

他先是到水缸邊洗了一把臉,劉海沾水打濕成縷,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以及靠近發根處一抹朱砂般的印記。

令荀心中莫名的一沉。

他一生下,額頭上方便有一小片紅色胎記,如紅梅花瓣一般,從眉上兩寸始,沒于發際之中。雖說不甚明顯,但總歸與常人不同,少年時期多少因此自卑過,便以抹額遮擋。

後來到了杏花村,村裏人不興這些飾物,他便以厚重額發遮住。

這胎記陪伴了他二十年,他早已不在意,今日不知怎麽,看着水缸裏的倒影,突然想起阮青梅晶亮如星子的眼睛。

他幼年被撿回來時,阮青梅是見過這胎記的,只是她那時年幼,不知道還記不記得,若是憶起,會不會厭惡……

“主上?”青冥突然出聲,“身體形貌不過皮囊,主上風華無雙,何必在意區區胎記?”

“……我沒在意。”被點破心事,令荀有些窘迫,胡亂地撥了撥額發,将胎記重又遮住,“只是不想別人追問罷了,麻煩。”

回到室內,令荀收斂心神,默念法訣,漸漸入定。

這一入定,竟和以往不同,頗為沉溺。也不知過了多久,令荀睜開眼來,只覺得通身大汗,神清氣爽,身體更是從未有過的輕盈舒适,以至久久不能回神。

而屋內的光線,竟然已經從上午的背光轉為直射——他的房間是西廂房,居然已經是下午了?

“主上,您醒了?現在感覺如何?”青冥自然也感覺到令荀今日的不同,只是修煉期間不敢打擾,只能安靜地護法。

“我修煉了多久?”,令荀問。

“主上已經入定兩個時辰了。”

“居然過了那麽久?”令荀動了動,只覺得小腹中隐隐有一道氣流,随着呼吸規律旋轉,竟似彙聚成了一團能量,灼熱而不難奈,有力又不突兀,還挺舒服的。

“青冥,我覺得有些奇怪。”令荀摸了摸腹部,将那感覺與劍靈描述了一下。

“主人,待我探查一番。”

于是劍靈催動主仆之間的靈契,只一瞬間,竟有微弱的真氣自道印溢出,使得劍靈的“身影”又清晰了些。青冥大驚,後轉為大喜。

“主人,您氣海已成,正式進入煉氣期了!恭喜主人,賀喜主人!”

令荀自己還是暈乎乎的,青冥簡直比他本人還要高興。畢竟它是依附于主人的劍靈,令荀越強,他也就越強大。

“我……怎會如此?”青冥仔細回想今日,并未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可是他連靈根都沒有,怎麽會凝成氣海?

“不會錯的!”青冥篤定地道,“主上,您的靈根的确開始複蘇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您功體的禁制似乎有所松動。”

青冥從前就說過,有人在他體內加了“四重禁制”,将他功體死死地困住,只是他從未放在心上。

所謂“四重禁制”,是分別從“靈根”、“仙骨”、“血脈”、“氣運”四個方面封住了修煉者的重要“區域”,将他狠狠地限制住,動彈不得。

所以明明令荀悟性奇高一點就透,修行也不可謂不刻苦,可就是只能原地踏步,沒有一點進展。甚至他好不容易煉出氣來,也留不住,今天生,明天散,徒勞無功。

而今令荀氣海覺醒,正是因為封鎖他“靈根”的禁制松動了,雖然緩慢,但是內外真氣疏通,靈根已然開始生長,這等于是為令荀打開了一扇大門,大門之後,一片曠野,盡是他的天地。

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嗎?真是老天有眼!

青冥興奮不已,又立即問道:“主上今日可遇到什麽異樣?請務必仔細回想,不要有一絲疏漏。”

這禁制二十年未破,突然就解了四分之一,必然有原由,若能明察這關鍵,也許另外三重禁制也能迎刃而解,那主上恢複完整功體就不再是難事。

然而,令荀思索片刻,搖頭。

他今日與昨日行動痕跡幾乎完全重合,連見過的人都一樣,不同的只有劉章鬧事,可他也并未上前,連一句話都沒有多說,若說唯一不同……

令荀自懷中取出阮青梅交給他去當的玉佩。

他初初接觸此物時,指尖微麻,似有異樣,不過也只有十分微弱的感覺,之後就如常了。

“你看此物,可有蹊跷?”

青冥探出神識在玉佩上探索了一圈,半晌,啧啧稱奇:“奇妙,當真奇妙,主上,這玉佩上竟有你一絲靈氣,因為太淺,我之前也并未察覺。”

想來,就是這一絲氣息為‘藥引’,解開了禁制。

所謂“四重禁制”,說厲害也厲害,要破解也不難。這禁制是對內嚴對外松,自己若想從內部突破,那是千難萬難,便是上仙也難以做到,但是若從外部解開,則是輕而易舉。只要有同種真氣內外呼應,禁制迎刃而解。

“怎麽可能?”令荀又看看這玉佩,“這明明是青梅的,怎麽會有我的靈力在呢?”

“青冥不知,但事實如此,只可惜這氣息太微弱,就這麽一點點,不然主上功體可大進。”

離譜。

對于這個解釋,令荀滿腦子就只有這兩字。

“主上不妨問問青梅姑娘,這玉是從何而來。”青冥提議。

令荀沉默片刻。

“算了,她大大咧咧的,怎麽會知道這些事,也許就是巧合吧。”

令荀還記得,小青梅對這玉不怎麽喜歡,一副想快點脫手的不耐。左右就靈這一下,這玉對他也沒什麽別的用。如今能有這一小撮氣海,能給婆婆治病也就可以了。

不是他的,不能貪心,否則又會生出禍端,就像當年一樣。

“對了,下午青梅可來過?”他問。

他一日沒去田裏,以小丫頭最近的黏糊勁兒,怕不是要來找他。

“沒有,主上,今日無人來訪。”

令荀:“……”

不是要追他,讨好他嗎?怎麽他人不見了,都不問問?

……

好感度這玩意,日常刷完了,再膩着又不加分,沒必要,不如想想正事。

散修不易,阮青梅正在研究新的“生財之道”。

此刻,她的面前擺了幾本時下流行的話本子,大部分的背面印着“鬥馬齋”的印記。

“鬥馬齋”其實不是書肆,而是一家茶肆,而且是中低檔連鎖茶肆,主要客戶是寒門學子和過路客商。茶肆裏不僅賣茶水點心,還有說書先生,講的都是老板專門聘人寫的獨家小故事,新奇有梗,短小精煉,引人入勝。因為這些內容比市面上的話本子更精彩跳脫,別地方又沒有,逐漸成為特色。

有些故事特別受歡迎的,齋主人就幹脆裝訂成冊,在書肆和茶樓售賣,也是一筆不菲收入,這些話本也在讀書人中,乃至閨閣流傳甚廣。

為了延續這個經營模式,每一本鬥馬齋的話本背後都有“征稿啓事”,作者可以把手稿寄到任意一家鬥馬齋,由說書人甄選,試講,若是反向好便可裝訂成冊,作者與茶肆五五分成。

作為一名現代穿越者,“文抄公”雖然可恥,但确實是一條來錢的路數,她倒是可以試試。

問題來了,抄什麽呢?

系統得知後,提醒道:“親吶,有一件事你得知道,這個位面歷史上有過穿越者而且不只一個,所以在文化方面可能要比你以為的豐富,至少四大名著這裏是有的。”

“沒關系,我都想好了,寫點小時候看的單元劇,《康熙微服私房記》,《宰相劉羅鍋》什麽的,然後架空背景,他們保準喜歡。”

重點是這麽老的劇,別人應該想不到。

“不行呢,”系統連忙道,“已經有人寫過了,還被禁了,罪名是……呃,造謠污蔑朝廷官員。”

阮青梅:?

這倒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看來涉及官場風險太大,這個題材必須規避。阮青梅在計劃書上打了個叉。

“那我寫點風花雪月,嗯,青蛇白蛇倩女幽魂什麽的?”阮青梅提筆欲作。

“這個也有人寫,也被禁了。”

“為什麽呀?這個跟官府沒關系吧?”

“不是官府,是九大宗派聯合禁的,說正邪不兩立,這些故事有美化妖魔的嫌疑,會亂了門下年輕弟子的道心。”

阮青梅無語至極——這不就跟孩子不學好賴網絡游戲一個道理嗎?一部小說就能亂了道心,還修什麽仙?這些大宗也真是閑的。

“那外國名著總可以吧?《簡愛》我還記得一點……”

話音未落,系統便朗誦道:“我貧窮,卑微,不美麗,但當我們的靈魂穿過墳墓來到上帝面前時,我們都是平等的。咳咳,正好翻到呢。”

阮青梅瞪眼:“那我到底能寫什麽?”

系統嘆了口氣:“親吶,不是我打擊你,在我這份名單裏,金古武俠全軍覆沒,古今中外名著無有存活……哇,這個更是重量級!‘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着“仁義道德”幾個字……’”

這是來傳播進步思想的呀,敢問那滿本的‘吃人’二字,古人看得懂嗎?

阮青梅怒而摔筆。

無恥,無恥啊!這群文抄公,真是絲毫不給別人留活路。

難道她只能抄喜羊羊與灰太狼了嗎?

作者有話說:

青梅:文豪之路被堵死了。

作者:穿越不是法外之地。=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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