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你不是要報恩嗎
在阮青梅努力思索經濟問題時候,還有一群人也在發愁。
天界,離寰宮。
藍璞道君焦急地在大殿踱步,聽聞門外有音,立刻迎了出去,逮着來人便問:“如何?可找到渟淵了?”
侍從對藍璞道君一禮,道:“回道君的話,只打聽到仙尊确實在下界遇到了魔君,還交了手,而後魔君遁逃,尊上……不知所蹤。”
藍璞只覺得頭大無比:“可知道他們是在何處交手?”
“是在東海附近,我等趕去時,那地界仙魔之氣混沌交融,看樣子是發生過一場大戰。道君,想那魔君西無咎初出茅廬,未必是仙尊的對手,尊上必是乘勝追擊去了,道君可以放心!”
放心個P!
既是乘勝追擊,為何音信全無?
仙魔兩界已經和平了兩千年,不想新任魔尊西無咎是個刺頭兒,非但幹掉了前任魔尊,還對仙魔兩界的和平約定視若無物,三天兩頭行挑釁之事,鬧得三界不寧。
照此下去,兩家遲早必有一戰,但如今的天界各自為專,互不相服,屆時唯一能帶領衆人迎戰的也唯有“身份特殊”的渟淵仙尊。
渟淵乃三千年前的天界之主鈞天帝轉世,因為身份特殊,天道對其也格外“嚴厲”。別的仙君千年一劫,他卻是“逢九必劫”——即每逢數九,便會由天道降下天雷考驗其心志、修為。而今正是渟淵成仙滿兩千九百九十九數,一數三九,乃是大大的危機。
此等緊要關頭,他不在離寰宮閉關,卻與那魔頭約架,實在過于自信了。
“既如此,他可有留下什麽記號?”藍蒲問。
仙侍道:“并無,我等追蹤了一段路程,但尊上的氣息和魔氣混在了一起,我等辨別不真切,追到微雨山附近,氣息就消失了。”
消失了?
“此地格局如何?”他問。
“鐘靈毓秀,負氣含靈。”來人回答。
藍璞思忖起來。
渟淵修為高深,他倒不擔心他有性命之憂,只是“逢九劫數”将至,極有可能就地尋一處洞府閉關。若是他存心隐藏氣息,那麽以上界這些小仙官的能力,的确是找不到他的。
半晌,藍璞開口道:“你等且留在宮中,本道君親自去尋他。”
“道君?”小仙官一緊張,“道君不可,如今渟淵仙尊不在,若是道君也下界,若是魔君率衆前來,我等豈非群龍無首?”
“不必困擾,我已經傳信給紫箬元君,我與渟淵不在的這段時間,她暫時坐鎮離寰宮,爾等需聽她號令行事。”
紫箬元君?若是這位女戰神在此,想來魔界也不敢來犯。
小仙官拱手:“還請道君早日尋回尊上!”
……
人間,杏花村。
阮青梅奮筆疾書到深夜,等到天籁人靜,她才擱下筆,将辛苦碼的稿子收好押在床下,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
阮青柏的房間已經熄了燈,她松了口氣,推開了院門。
系統:“親吶,這麽晚了你幹嘛去?”
“自然有大事要辦。”
阮青梅嘆了口氣:“晚膳時我看過,竈邊無柴,我即便不去采藥貼補家裏,也要上山拾柴。”
嫂子沒在家,這些家務她要幫大哥分擔,這是她應該的。如今山上躺着一只傻狗,一踏上去就會觸發劇情,總歸是個隐患。
微雨山鐘靈毓秀,負氣含靈,是個富饒的生态寶庫,杏花村和梨花村兩地人不只山下屯田,還要靠山吃山,這麽好的一個地方,不能老被一只半死不活的傻狗霸占。
【仙尊】路線的開啓條件,即渟淵仙尊渡劫受傷,躲在微雨山一處山洞中,仙體危在旦夕,落魄與凡人無異。女主采藥時路過避雨,因為命格相合,又是天生天靈根,被仙尊盯上,強行“結緣”,引靈氣自救。
然而女主凡人之軀,擅自幹擾仙尊命格,折損陽壽,渟淵仙尊自知欠下一份大恩情,便帶她回了天界離寰宮,助她修行。
但他這番打算,女主并不知道。
渟淵仙尊乃是這位面一個最厲害的神祗轉世,在天界地位非同尋常。他的傲慢是骨子裏的,與生俱來的,這天上天下,就沒有配他開口解釋的人。渟淵雖然沒有像西無咎那個瘋狗一樣虐待女主,但他和女主的相處也沒有一點溫度。
劇情中,女主被一路被“安排”,她連自己已經和寧淵成了名義上的道侶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在衆仙君眼中,她就是一個妄圖攀附上仙,挾恩以報的心機凡人。
渟淵仙尊冰壺玉衡,仙姿勝雪。阮青梅剛脫離了魔尊線,乍見到這一挂的男主,本是松了口氣。她也不求感化他,捂熱他,只要大家相敬如賓,安安穩穩走完劇情就好。可惜即使是這麽卑微的要求,這條線路也讓她非常難受。
和情緒過于豐富且喜怒哀樂毫無規律的蛇精病魔尊不同,渟淵真的如冰雪一般,他不只是表面面癱沉默,還幾乎完全沒有凡人的喜怒哀樂,對于別人的情緒也沒有任何反饋。阮青梅時常不知道他在幹什麽,更無從明白他想幹什麽。加上周圍都是上位仙君,她只是一個剛入門的凡人,這就仿佛把一個學渣丢進清華數學系,分分鐘覺得活不起了。
更遑論這狗東西還莫名其妙捅了她一劍。
那劍也不知有什麽蹊跷,疼得要死,還遲遲不能死透,簡直活受罪,除了祈狗賊那條線,就這條最疼了。
“親吶,男主當時也不是要殺你,只是所有證據都指出你與魔宮關系存疑,他不這樣做難以服衆……”
“所以呢?”阮青梅冷冷道,“他昏庸短智不辯是非,與我何幹?我的生死清白為何由他來決定?也不是我要來天界的。怎麽說我也算豁出陽壽救了他,農夫與蛇不過如此吧?”
忘恩負義喪盡天良的狗東西。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她是個凡人,修為不如他,身份不如他高貴,在天界沒有根基,只能任人宰割。
如果她比他強,他沒資格擺布她,他還會這樣做嗎?又假如,他渟淵只是個普通凡人,這樣對女主操作一波,這叫什麽?
叫《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故意傷害他人身體。
渟淵修得是無情道,人家都無情了,作為受害者還跟他共情是不是傻?阮青梅只覺得認識這種人真是鬧得慌。
系統原本還挺喜歡這條路線的,這會兒聽阮青梅控訴,也覺得渟淵的作為是有問題。它從前以上帝視角看,不覺得什麽,如今共情了阮青梅,便覺得一身寒顫。
是啊,從頭到尾一句解釋都沒有,就被捅了一劍,換了自己,八成也不願意重來。
“你說得也對,那親吶,你打算怎麽辦呢?放着不管也不是辦法。”系統問。
這是主線劇情,阮青梅一天不上山,渟淵仙尊就得在山上困守一天。原本的設定中,如果女主在這裏選了其他三線,就會有蝴蝶翅膀煽動劇情,讓仙尊被其他人發現獲救,不過因為救得太晚,元氣大傷,後期也不是另外三線男主的對手了。(畢竟是乙游,得不到女主垂愛的乙游男主和鹹魚有什麽區別,當然贏不了的。)
但是現在阮青梅選擇了自由攻略線,還會不會有人去救他,就不一定了。
系統:“放着不管嗎?”
阮青梅搖頭:“雖然我很讨厭那傻狗,但是他與西無咎對立,就這麽挂了,我等于間接幫了那瘋狗一把,所以救還是要救,但是不能由我動手。”
——他不是喜歡“報恩”嗎?
這次就讓他“報”個夠。
東盛莊,子夜。
劉章在帳中睡得并不安穩。
他白日趕回時,主家的人已經把劉管事帶走了,連話都沒能留下一句。劉管事平日大權在握,這一走,東盛莊一下子亂了套,甚至有人怕被連累,偷偷收拾細軟要跑路。
劉章整日游手好閑,鬥雞走狗,叔叔的本事一成也沒有學來,也慌了神。更不要說那些原本看在他叔叔面上捧着他的狗腿子,如今全都視他如瘟疫,避之不及。
今日他帶着傷回來,別說來人給他上藥,竈臺早早熄火,他連熱飯都沒吃上一口。劉章越想越悲憤,就這樣抹着眼淚入睡,直到夜深,竟是被一個聲音喚醒。
“醒醒。”
劉章緩緩睜眼,下一刻幾乎被吓死。
只見一個妙齡女子站在他床頭,黑紗蒙面,一雙眼睛彎彎如兩道月牙,盈盈盛着笑意,如揮舞團扇一般以一餅大的鐵鍋遮面。
窗外滿月如銀盤,窗內鍋底紅黃藍,恐怖又滑稽。
一瞬間劉章覺得血液都被從心髒抽離,張口大叫:“救、救命——”
可惜,聲音還沒傳遠就被阮青梅揮舞平底鍋當頭一拍。
“閉嘴!”
“再出聲我一鍋拍死你。”
劉章已經要吓死了,身體比腦子還先反應,理解捂嘴。不是他慫,實在是這距離,救他的人也來不及阻止該女子行兇。
“仙、仙姑姑奶奶,這大晚上的,您老人家怎地屈、屈尊來此?”
阮青梅冷笑:“劉章,你膽子很大嘛,還敢到杏花村來尋你姑奶奶不爽快?”
劉章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話也不及說,爬起來就給阮青梅咚咚連磕十多個頭。
“姑奶奶饒命,不是小的要去的,都是別人撺掇,是那兩個王八蛋跟我說有‘威武将軍’撐腰,要給您點好看……姑奶奶,仙姑奶奶,小的錯了!小的都是受小人蒙蔽!”
“威武将軍?”
“就、就是那只狼狗。”
梨花村周出現野犬恫吓行人,他叔叔劉管事帶人收捉了這只瘋犬,正不知作何處理。他見此犬兇悍,神仙見了都要抖三抖,便聽了兩個狗腿子的撺掇去杏花村報複。如今也是後悔不已。
原來這狗不是劉家的,怪不得這麽不受控制。
劉章還在磕頭,阮青梅擡鍋一攔:“行了,別磕了。姑奶奶很生氣,姑奶奶不願意原諒你。”
劉章頓時神色大恸,咧開嘴就要嚎,卻聽阮青梅輕飄飄地說道:“但是如果你能替我做一件事,證明你還有點用,那姑奶奶不只可以不計較,還會屈尊給你一些‘指點’。”
阮青梅眨眨眼:“你叔叔被滄浪府的人帶走了,你難道就不想救他?”
劉章先是不可思議,随即又悟了。
是了,這位可是神仙姑奶奶,既然能揍人,自然也能救人。他當即重重得一叩首:“求姑奶奶指點!”
這一下比起前面那些虛頭巴腦叩在軟枕上的“頭”可實在多了,直接把腦門撞腫了一塊兒。
阮青梅笑而不語,只把平底鍋當羽扇輕搖。
她這番神秘做派,卻讓劉章眼中迸發出希冀的光彩,越發相信她真的又辦法救劉管事。
“還請仙姑賜教!劉章對天發誓,敢不為仙姑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阮青梅看差不多了,遂說道:“我要你散布一條消息——就說微雨山山神顯靈,托夢于你等,将于山腰小道三叉樹後開辟一‘洞府’,每日早晚來享受香火祭祀,保佑遠近村民,”
“諸人有願景者,不分貧富貴賤皆可前來祈福。山神喜歡熱鬧,最好成群結對,人多則靈。對了,一定不要忘記帶貢品啊,別的不要,只要韭菜大蔥蒜瓣生姜之類,多多益善,置于洞口,山神最喜歡這些味兒沖的東西,自會享用。”
受傷了?沒事,補不死你。
不是喜歡“報恩”嗎?
我多給你找些恩人,看你報不報得過來。
作者有話說:
青梅: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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