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素秋将至。

風煙站在欄杆裏向外望去,殘雲落葉,帶着微微的哀愁。

風煙也忍不住哀愁,忍不住嘆息。

因為風煙是人,既然是人,就一定會有哀愁。而風煙的哀愁在于,他找不到下手殺沈靈均而絲毫不留痕跡的辦法。

如果沈靈均不是武林盟主……多好,那該多好。陰謀算盡,卻始終沒有找到可以下手的機會,風煙不禁有些心急,再這樣拖下去,便是完全對自己的不利。

轉念想到绮歌,便又想到他對沈靈均的感情。沈靈均雖然風流,但卻并未做出何等下流之事,人前更是謙謙君子恭謹有禮,對于侍妾更是雨露均沾,毫無偏袒。而愛上這樣人的绮歌,不是太可憐了麽?

「你來了,怎麽不出聲?」風煙突然間淡淡地開口。

一個身影飄然落地,未驚起樓邊樹上的鳥兒,「宮主尚在沉思,敏謙不敢叨擾。」

風煙微微的笑了一下,笑容冷清,目光淡然,「說吧,什麽事。」

林敏謙的身子僵了一下,苦笑道,「只是來看看宮主。」

風煙冷笑道,「我會因為陳明玉而原諒你一次兩次,但是你要記住,做人不能太過分,我的忌諱,你犯得太多了,縱然陳明玉是你師父,我也不會再放過你。」

林敏謙的神色黯然了一下,在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嘆息之後,他澀然道,「是。」

風煙點了點頭,微微的風吹起了額角的亂發,他靠在欄杆上,暮色下冷硬的面孔顯得略微柔和,他輕輕地道,「绮歌他,還好麽?」

林敏謙道,「他很擔心你。」

「擔心我?」風煙玩味似地重複了一遍,他看着林敏謙,淡淡道,「擔心我做什麽?我擔心他││還差不多。」他說着,微微的頓了一下,又道,「我問的是,他最近還好麽?」

林敏謙思忖片刻,道,「心病還需心藥醫。」

Advertisement

風煙蹙了眉,「沈靈均?」

「不是。」林敏謙道,「這些年,他過得并不好。所以……」绮歌太過于單純,林敏謙隐約看得出他的心思,似乎在思考怎樣措辭一般,林敏謙停頓了半晌,終于道,「宮主,你應該知道的。」

風煙冷笑道,「那些人都該死。」他斂了眉,又道,「心病無藥醫,正則,你知道麽?」

林敏謙怔了一下,低聲道,「是,我知道了。」

風煙擡眸望了望天色,淡淡道,「你該走了。」

林敏謙道,「是。」可卻沒有動,直到風煙冷冷的望過去,他才黯然離去。

風煙看到林敏謙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暮色中,冷凝的笑容隐在了唇角。

風煙下樓的時候,暮色四合,簾卷西風未老。

風煙只聽得腳步聲慢慢的近了,他知道絕不是仆人或是沈靈均,只因這腳步太過于輕靈,太過于纖細。

「早就聽說過……」淺淺的聲音揉碎在了風裏飄在了空中,女子低低的笑了兩聲,「你就是绮歌?是麽……我……」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在走到風煙身前時就已經怔住,眼裏滿滿的詫異和懷疑,她咳了兩聲。

風煙輕輕的捧起她的臉,嘆息道,「你怎麽在這裏?」

女子眼含凄傷,「為什麽?你怎麽會……」

風煙淡淡道,「我的理由,你自然是知道的。」

她黯然了片刻,突然道,「那麽……绮歌的事……」

風煙将她攬在懷裏,輕輕的撫摩着她的發絲,「正則帶他回去了……倒是你……總讓人放心不下……」

她低低的笑,「我不來這裏,又到哪裏?」她擡頭,淺淺的笑了,「風煙,你知道麽?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你,可你卻不要我了。」

風煙淡淡道,「無隅,你明白的。」

她沒有說話,只把頭埋在了他的懷裏,半晌,她才輕輕地道,「只因為,我是沈昭的女兒?對麽?」

風煙沒有說話,垂了眸。

沈無隅突然道,「其實,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

風煙微微蹙了蹙眉,沈無隅道,「我懷孕了。」

風煙的神色僵了一下,沈無隅無視他的神情,繼續道,「我離開的時候就知道,可是我沒有告訴你,因為我想留下那個孩子,我不想讓他沒有出生就面對着死亡。」

她用力摟住了風煙的身子,嘆息般地道,「如果不是念在姐弟的情分上,若不是還有若愚為我說話……」她幽幽地望着風煙,「我又怎能活到現在?」

風煙淡淡地道,「你真不聽話。」

她笑,彷若少女的嬌憨,「我是第一次不聽你的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她忽而悲傷了起來,用力地抱着風煙,「帶我走好不好,我要和你在一起……我……」

風煙淡淡地道,「你知道的,我要殺沈靈均。」

沈無隅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從來不會理我的。」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又道,「我們的孩子……是雙生子,不過長得倒并不是很像。」

「我不喜歡孩子。」風煙打斷她的話,「別讓我看見。」

而沈無隅卻并不理會風煙,自顧道,「上善若水。我為他們取名為上善和若水。這是我最美好的寄托。」

風煙冷淡地推開了她,「還有別的要說麽?」

沈無隅嘆了口氣,「你還真是傷人呢。」她擡眸望着風煙,「是不是我就算死在你面前,你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風煙嘆了口氣,「無隅,你又何必?」

「我認識你的時候,不過是豆蔻年華。」沈無隅輕輕地說,「我到今年已經雙十,再也嫁不出去。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用來愛你和等你,可你身邊的女人太多,從來都不缺少愛。」

風煙沒有說話,沈無隅繼續道,「我其實一直很想有你的孩子,雖然你讨厭。我也許只是想要一個證據……或者一個念想。」她低低的笑了,「其實都是我自做多情,是麽?」

風煙道,「你為了我,不值得。」

沈無隅嘆息道,「什麽值得不值得的事……我……」

「我不怪你。」風煙說,「以前的事情的确是我對不起你,至于你的孩子,只要不讓我看到,随便你怎麽樣。」

這已經是風煙最大程度上的忍讓,他知道自己對不起那個深情的女子。從頭開始就是為了利用她,而發現她并沒有利用價值後他坦然的将她抛棄。他欠她的太多,那是窮盡一生也還不起的債。

沈無隅笑道,「其實我又何必來?我本以為是绮歌……不過想來也是,你怎麽會放心讓他來殺沈靈均,如果真的是他……恐怕只有失敗一條路可以走。」

風煙沉默半晌,突然道,「你恨他?」

沈無隅笑道,「你知道?」

風煙淡淡地道,「你叫了他的名。」

沈無隅冷笑道,「對,我是恨他。」她凝眸望向未知的地方,低低地道,「不是因為他,我娘就不會死,我就不會……」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頓了頓,又道,「可如果不是他,我又怎能遇到你?這是他唯一帶給我的幸運。」

風煙嘆了口氣。

沈無隅道,「雖然我對他的恨多于感激,但他畢竟是我弟弟……不過我也是決然不會阻止你的,你就當作沒有我的存在。」

風煙沒有說話,沈無隅又道,「宕雪門曾經揚言要報複沈靈均,你不妨……」她沒有說下去,她知道風煙明白她的意思。

「我活不了多久了。」她嘆息着說,「我只希望你,放過他們……」她的聲音裏隐隐的哀愁流在風中,帶着一些秋的涼意。

「我說過別讓我看到就沒關系。」風煙道。

「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有些語無倫次,「明明……明明是你的……你卻……」她哭起來,冷靜完全被抛棄,她哽咽了,再說不出完整的話。這時的她就像是一個完全的柔弱而無助的││單純的少婦。

「天涼了,你早些休息吧。」風煙淡淡地說着,為她拭了臉上的淚,顯出了少有的柔和的神色,「有什麽事,以後我們再說,好不好?」

沈無隅看着他,半晌,才道,「我就知道,像你這樣無心的人,無論是什麽,都聽不進去的。」

風煙道,「無隅,你想太多了。」

沈無隅搖了搖頭,又道,「其實你知道的,無論你怎樣對我,我都不會怪你……不會怪你的……我永遠……永遠都……」她後面的話漸漸淹沒在了風聲中,聽不清,亦沒人想聽清。

不複從前。

很多年以後,沈靈均會想,為什麽當初會相信「绮歌」不會騙他,為什麽那時又會對他的謊言深信不疑。

沈無隅臨死前說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說這話的沈無隅,卻是從不信命的人。而那如箴言一般的話,似乎就斷定了今生的是非恩怨,情仇愛恨。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複舊池臺。

誰是陸游?而誰又是他心中的唐琬?!

自從見過沈無隅之後,風煙的心緒便有些不寧。沈無隅太過決絕的話語裏有着他難以理解的哀傷,那個堅強的女子哪怕到了這樣的時候,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堅強着,也是一如既往的傲然着。

孩子。

風煙讨厭這兩個字,更讨厭這兩個字所代表的。

沒有為什麽。

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沒有為什麽。就像人為什麽存在,就像人為什麽要生存。

「已經快中秋了。」沈靈均這樣說着的時候,正坐在風煙住的院子裏喝茶。茶是顧渚紫筍,壺是綠泥紫砂。

風煙淡淡的「哦」了一聲,并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對于他來說,節日的有或無都沒有任何的區別,無論是在到祁連山之前,還是到祁連山之後。

沈靈均見他似乎不感興趣的樣子,有些好奇地問道,「難道一直以來,你都是不過中秋的麽?」

風煙沒有回答,看了他半晌,突然道,「為什麽你們都那麽喜歡過中秋?」

沈靈均托着腮,想了片刻,才道,「因為││那是家人團聚的時候。」

風煙在心裏撇嘴,他不至于沒常識到連中秋是做什麽的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明白這些人的狂熱,而沈靈均的解釋和沒說根本就沒有什麽區別。

「不喝茶麽?」沈靈均輕笑着問,「難道你不喜歡?」

風煙淡淡地道,「我不喜歡喝茶。」

事實上,并不是風煙不喜歡喝茶,而是他不喜歡顧渚紫筍的味道,但他當然不能這麽說,身為比妓女地位都低下的男娼的绮歌,是絕然不能說出那樣狂妄的話來的。

绮歌。

想到這裏,不僅有些心痛,那樣乖巧的孩子,這麽多年裏,究竟受了多少的委屈。

「天涼了。」風煙說着,忽然燦然一笑,這是屬于绮歌的表情,單純的快樂,毫無雜質,幹淨的彷佛天山的雪水一般。

沈靈均看着他的笑容,一時失了神。

從前的绮歌經常這麽笑,可是看起來卻是那樣的不同。明明還是那個人,明明還是那張臉,明明還是那個笑容,卻是那樣的相似而又那樣的不同,那是幾乎完全相反的氣質。

不知為什麽,沈靈均甚至覺得這樣的笑并不适合「绮歌」,他就應該那樣漠然而冰冷的望着每一個人,帶着一點點的驕傲,就那樣傲然而獨立。

也許真的是頭暈了,居然在這裏胡思亂想。

沈靈均略一笑,也便不再細糾結。

那一個秋日的午後茶煙袅袅,風煙就坐在他的身邊安靜的讀着一本書,沒有擡頭看他,反倒是他,時不時的便向風煙望去,直到後來,便是一邊喝茶,一邊觀察風煙看書的樣子。

不得不承認,風煙看書時很認真,一字一言,一葉一豆一句,都點滴在心。很快的茶便見底,喚了丫頭來換茶時,風煙擡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

「晚了。」風煙說,「你不回去?」

沈靈均微笑道,「今天晚上,我就不準備走了。」

然而他暗示性極濃的話卻并沒有吸引風煙多少的注意力,他「哦」了一聲,然後繼續讀着手中的書。

「道德經比我都重要?」沈靈均玩笑一般地道,「道德經再怎麽好看,也終究是個死物。」

風煙并不理會他,只把書扣在桌子上,起身推開椅子,慢慢的走到窗前,「你看,花又謝了。」他并沒有回到沈靈均的話,迳自道,「明日的時候,應是落紅滿徑。」

沈靈均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後,把下巴放在風煙的肩上,「明日落紅應滿徑,這是誰的詞?我好像忘記了。」

風煙漠然道,「是誰的詞又如何?你記住了,我記住了,不就已經可以了麽?誰的詞,與我們有關麽?」

沈靈均嘆息道,「你說話……還真是……還真是……」他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詞,只是微笑着搖了搖頭。

風煙突然間轉過頭,正好撞在他的懷裏。沈靈均嘴角勾勒起一個別有深意的微笑,并沒有把剛剛的話繼續下去,只手把風煙抱了起來,向屏風走過去。

旋暖熏爐溫鬥帳。鴛鴦繡被翻紅浪。

沈靈均醒來的時候,有淡淡的陽光透過窗灑進來,淡淡的光芒照在風煙微側的臉上。沈靈均靜靜的看着,忽然就覺得很溫暖。

這個時候風煙還躺在他的懷裏,很安然的樣子。睫毛投上的淡淡的陰影如夢一樣的輕柔。他忍不住輕輕吻了風煙的睫毛,然後微笑。

秋日的陽光也可以如此缱绻而溫柔,有那麽一瞬間沈靈均甚至想,如果能夠一輩子如此,夫複何求。

可那個念頭就像是雨夜的閃電一樣,劃破了夜空又倏忽的消失在了天際,沒過都久就被淡然的忘卻。沈靈均的思想很快就轉移到了他該做的事情上面,沒有喚仆婦,起身穿好衣服,最後在風煙的額頭上吻了一下,便轉身出去。

沈靈均永遠不會知道,當他剛剛繞過屏風之後,本應該沉睡的人卻睜開了眼睛,眸光流轉,淡然冷清。

「沈靈均,也不過如此罷了。」低低的嘆息聲,帶着一絲的失望。本以為是個心機超群的人物,沒想到卻可以這樣輕易的放下戒心,可以這樣輕易的毫無防備。

「還是他覺得,像绮歌那樣柔弱的人,是不需要提防的?」猜測般的自語着,他慢慢的坐起來,「可是我還要等上多久?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如果再不快點……」他的聲音淡淡的消失在風裏,融化在了空氣中。

來了這裏這麽久,但這的确是風煙第一次出「凝香閣」的門。

沒有叫仆婦,更沒有喚随從。

風煙似乎覺得不夠顯眼一樣,特意換了一襲白衣,這白衣卻在這滿是衰草的素淨的秋天裏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菊園勉強算是碧湖山莊唯一的禁地,而之所以稱為是禁地的原因,也只不過是對侍妾伶人而言。

因為誰都知道,這裏住着沈靈均柔弱而多病的未婚妻,而她的未婚妻,一直以為沈靈均是從不沾惹花草的人。當然,沒有人會笨到去告訴他的未婚妻,沈靈均潇灑風流,侍妾伶人更是為數不少。

然而這個禁令,風煙是決然不會知曉的。他只不過是在那一天忽生了小孩子的心性,想看一看什麽叫做「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罷了。

院子瑞安靜而整齊,沒有一個人影。如果不是它的潔淨,風煙幾乎以為這是一所被人荒廢的院落,漸漸的有琴聲慢慢的滲透出來。風煙随着琴聲走去,菊花叢中一個嬌弱的美人素手撫琴,優雅從容。

「潇湘水雲。」風煙輕輕地說出了這四個字,女子微微的怔了,拿眼來打量風煙,風煙看着她,微微的一笑,女子紅了臉,不肯出聲。

風煙慢慢地走到女子的身後,伸手去撫琴,而這樣的一個姿勢卻讓女子被他半抱在了懷裏。女子明顯的不自在,但卻又不敢動││她身後便是一個男人溫暖的胸膛。

「專心點兒。」風煙這樣說着,女子這才發現,風煙是在糾正她的錯誤。每一個音節都是那樣的流暢,女子不禁有些赧然。

「多謝公子。」她這樣說着,完全忘記了自己還被人半抱在懷中的這一事實,「公子是無為的朋友麽?」

她是說……沈靈均?

本來只不過是因為一時好奇而走進了院落,也只不過是因為一時好玩來撩撥這個女子,沒想到,她卻似乎與着沈靈均有着非凡的關系。

看來,這一步,沒有走錯。

風煙微微的笑,「還好,不算太熟。」

女子道,「若是不熟,他又怎會邀你來家。」

她剛想動,發現了這個尴尬的姿勢。一時情急,便站了起來,這一站便又正好完全地撞在了風煙的懷裏,在撞的同時,腳下沒有站穩,便抓住了風煙的肩膀。而這樣一來,這便是個讓人不得不誤會的姿勢了。

女子靠在風煙懷裏,手摟着他的肩膀,風煙環着女子的腰。女子紅了臉,卻又有些不舍得掙開。

「在下失禮了。」風煙輕輕的放開了女子,垂眸掩住了一絲的玩味,擡眸時又是溫良恭儉,「姑娘切莫見怪。」

「是奴的錯,怎可怪罪公子。」女子這樣說着,心中卻有着淡淡的莫名的失落,她赧然道,「奴名怡寧,敢問公子貴姓。」

風煙淡淡道,「免貴姓楚。」

怡寧赧然道,「楚公子……」她剛剛開口,便透過風煙的肩膀看到了沈靈均,而在看到沈靈均的時候,她不禁有些心虛。

雖然她并不喜歡沈靈均,可心裏還是覺得對不住他,畢竟她終究會是他的妻,而她卻當着他的面想別的男人。而更加重要的是,她想的男人,似乎是沈靈均的朋友。

沈靈均在看到風煙的時候,忍不住有些詫異,也有些惱怒。他曾經說過不準任何人進入這個院子,他不覺得這句話會對風煙例外。未等他開口,怡寧道,「無為,我可以拜楚公子為師麽?」

沈靈均怔了一下,他慢慢地向風煙望過去,從怡寧的話裏,似乎她并不知道風煙真正的身分是什麽。或者說,怡寧以為風煙是自己的朋友。

風煙看着沈靈均,淡淡地道,「這位姑娘是……」

沈靈均微微的笑了一下,而眸裏是與笑意不符的愠怒,「我的未婚妻。」他幾乎一字一頓地道,聽了片刻,他轉向怡寧道,「你想和他學些什麽?」

怡寧道,「撫琴。」說着,忍不住想到剛剛的事,羞紅了素顏。

沈靈均并沒有注意怡寧的臉色,只是惡狠狠地盯着風煙,他冷笑了一聲,對怡寧柔聲道,「改天再讓楚公子來教你,我們還有事要談。」說着,便抓了風煙的手腕,半拖地向外走去。

風煙下意識的就想運功彈開沈靈均的手,然而卻強行的制止住了。

走了不幾步,風煙想到什麽似的,突然間回過頭,對着怡寧微微一笑。

怡寧愣了一下,低低的垂了頭,亦忍不住淺淺的笑了。

風煙一直被沈靈均抓着手腕拽到凝香閣,進了屋子也沒有松開,一直把他拖到內室,然後狠狠地摔在床上。

風煙低頭看被他抓過的手腕,已然紅腫了起來。心下轉念,他擡起頭,淡淡地道,「你什麽時候有了未婚妻,我還不知道。」

沈靈均冷笑道,「你為什麽要知道?我有告訴你的義務麽?」

風煙漠然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本來就有告訴我的義務。」

沈靈均聽了,不怒反笑,「绮歌,我寵你,不代表你可以随心所欲。我可以寵着你,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風煙在心裏嗤笑了幾聲,淡淡道,「你舍得?」這話出口,連風煙自己都覺得有些惡心,但情勢所逼,他才不得已繼續惡心下去,「我一直以為,起碼我在你心裏,還是有些位置的。」

沈靈均聽了風煙的話,心下雖是惱怒,但也不禁地柔和了幾分,他嘆息道,「绮歌,你又何必如此?我們就這樣,不好麽?」

風煙不作聲,因為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了。他雖也有過不少風流韻事,但卻一直處于主動地位,因而對今天這樣的話無從回答。

沈靈均見他不作聲,只當他傷心,聲音略有緩和,道,「其實,我對怡寧,只是像對妹妹一樣的心情。你不必嫉妒于她,在所有人當中,我對于你,已是用情最深的了。」

風煙暗自冷笑,覺得他這副故作深情的嘴臉很是惡心,低了頭不出聲,沈靈均又道,「我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說出話,自認還是算些數的。」他微微頓了一下,觀察風煙的神色,卻見他垂頭,「我會,一直照顧你。」

對于沈靈均來說,這已經是他最大限度上的承諾,也正如他所說的一般,在多少人之中,他對現在的「绮歌」是用情最深的了。

風煙嘆了口氣,一時間被他口氣裏的凝重與誠懇吓了一跳,他對自己的失态表示不滿,微微的蹙起了眉。

沈靈均以為他還是不高興,心中有些微微的沉悶。他從來不曾對誰放低過身分,也從來不曾對誰這樣柔和過。也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風煙已經成了他生命中習慣的一部分,而習慣,一但有了,便幾乎是改不掉的。但沈靈均,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風煙許久不語,半晌淡然道,「随便。」

沈靈均看着他,忽然就心生憐惜,脫口道,「以後,我會盡量陪着你。」他的聲音很柔和,彷佛能滴出水來一般。

風煙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沈靈均又道,「以後,別去見怡寧了。」

風煙聽了此話,已經暗下了主意。

不管沈靈均是不是真的愛怡寧,至少怡寧在他心中的地位是相當重要的,而且沈靈均這種人,剛剛說的話不一定是真,也許他真的很愛怡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讓怡寧愛上自己,無論如何,對沈靈均都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他想着,微微的笑了起來,那一笑間,春芳羞慚。而沈靈均就看着他那樣的笑容,看得呆了。風動簾舞,沈靈均慢慢向風煙走過去,伸手輕輕擡起他的臉……

似恁偎香倚暖,抱着日高猶睡。

風煙并不喜歡現在的這個姿勢,理由是他不喜歡被人禁锢。而沈靈均的手正好從他的腰後繞過來,一直把他圈在懷裏。

沈靈均睡得很熟,風煙瞪着眼睛看房頂。沈靈均迷迷糊糊的醒來時,發現風煙依舊睜着眼。

「怎麽?不累麽?」他低低的笑,話裏多少有些暗示的意味。

風煙心裏暗罵沈靈均無恥,卻忘記這種話自己也對無數人說過。他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淡淡地道,「不想睡。」

沈靈均笑道,「又想什麽了?」他揉着風煙的頭發,「你總是在胡思亂想什麽呢,你根本就不需要想那麽多的。」

風煙聽了他的話,知道肯定是绮歌以前經常胡思亂想,但卻懶得再理會沈靈均,偏了頭不言語。

沈靈均又道,「我可是又得罪你了?」話裏,帶着些調笑的意味。

風煙眨了眨眼,道,「你知道就好。」

沈靈均笑,摟他更緊了些,有些寵溺地道,「我該拿你怎麽辦?」

風煙想了想,「涼拌。」

沈靈均「哦」了一聲,道,「最近天氣不算太好,涼拌的話會冷。」

風煙思忖片刻,「那就炖了?」

沈靈均想了想,「也好。」

風煙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道,「所以……」

沈靈均道,「所以?」

風煙閉着眼睛說,「我餓了。」

沈靈均微微的笑,輕柔地道,「先睡吧,一會兒天就亮了。」風煙沒有說話,似乎已經睡了,沈靈均又道,「早上……你要吃什麽?」

然而沒有人理會他,沈靈均微微的笑,一直溫柔的凝視着風煙的臉,直到天明。

風煙醒來的時候,對自己竟然能夠那樣坦然的睡着很是驚異,在他的驚異還沒有完全消失的時候,一幹仆婦便在外廳忙碌開來,風煙披了件衣服,繞過屏風。

擺飯的仆婦見了風煙,一一施禮,幾個年紀尚小的丫頭見了風煙衣衫不整的樣子,忍不住都羞紅了臉。而風煙卻并不在意,過了片刻,幾個大丫頭便來伺候風煙洗漱,風煙慢慢的算着日子,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