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沈靈均滿懷怨憤地回了客棧,推開門,繞過了屏風,看到風煙悠閑地半靠在床上讀着書,頓時間心便柔軟了起來,滿滿的氣憤都在那一剎那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煙看到了他,淡淡道,「你回來了。」說話時,頭也未擡。

沈靈均伸手便抽了風煙的書,輕輕地将風煙攬在了懷中,笑道,「怎麽?不高興麽?」

風煙搖頭道,「沒有。」

沈靈均道,「那是怎麽了,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難不成是我欺負了你?可這事我怎麽不記得?」

風煙斜了他一眼,道,「就你喜歡瞎猜。」

沈靈均大笑,「你若是告訴了我知曉,我不就不會瞎猜了?」

風煙嘆了口氣,道,「你哪裏看出我不高興了?」

沈靈均道,「你沒有笑啊。」

風煙無力道,「沒有笑就不高興麽?」

沈靈均大笑道,「若是你高興,為何不笑給我看看?」

風煙頓時絕倒,「不是不高興,就一定要高興麽?」

沈靈均笑道,「難道不是?」

風煙道,「……」

沈靈均又和他說話,風煙只閉了眼不理會他,沈靈均告饒了半響,風煙才肯擡眼看他。沈靈均抱着風煙,一面把玩着他的發,一面講着這一日裏的許多——自然是省略過許多的——許多。

沈靈均忽然想起什麽似地道,「對了,那個宮主,聲音和你很像,而且輪廓也很像。」他笑,「連身形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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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煙道,「哦。」

沈靈均奇道,「你沒什麽反應麽?」

風煙漫不經心地道,「有什麽可驚訝的?」他看了沈靈均一眼,鄙夷道,「少見多怪。」頓了頓,進而解釋道,「別說是身形輪廓聲音了,長的一樣的人還有呢,有什麽可驚訝的?!」說着,心裏不禁思忖,若是沈靈均知道世界上有兩個绮歌,會不會暈過去。

沈靈均笑笑,本來對這件事情就沒有在意,又聽到風煙這樣一說,便更加不在意了,于是笑道,「你這一天都做了些什麽?」

風煙像他懷裏靠了靠,調整了一下姿勢,道,「我?沒做什麽,睡了半日,下午在看書。」他頓了頓,又道,「本是想出去轉轉的。」

沈靈均笑道,「那怎麽又沒去?」

風煙蹙眉,道,「我懶得動。」

沈靈均笑着去捏他的鼻子,說道,「你還遲早是懶死的。」

風煙想起這一天的實際舉動,忍不住暗笑,「我才不會。」

沈靈均親了親風煙的額頭,笑道,「過幾年,我帶你走好不好。」

風煙心下一震,斂眸掩去了眼中的震驚,故作平靜地問道,「去什麽地方?」

沈靈均漫不經心地把玩着風煙的發,慢條斯理地道,「我總是覺得很累,我爹一直希望我能夠将家業發揚光大,可是我沒那麽大的志向。」他的聲音有些懶散,「他們都認為我急功近利,或者其他的什麽……其實我只不過是想完成家父的心願……等到時候,我就帶你走。對了,你覺得是江南好,還是塞外好……或者大理漠北?」

風煙的心神裏融了淡淡的感動,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會等到那麽久,等到沈靈均做完他要做的事,然後和他一起去游蕩,就在那麽一瞬間風煙真的信以為真,于是就在那一瞬間脫口而出,「要不然我們從中原走到江南,然後再北上……再一路南下。」

沈靈均笑道,「好啊,我們就把江山游遍。」

聽了沈靈均的話,風煙只覺得心裏有些苦澀,隐隐的心疼,隐隐的愧疚。他嘆了口氣,擡頭看着沈靈均帶着包容的微笑的面孔,頓時心中一酸。

而沈靈均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笑道,「明天,你繼續睡吧。」風煙看了他一眼,鄙夷道,「色中‘餓’鬼!」

沈靈均繼續大笑,風煙冷笑道,「吃過藥了?」

沈靈均搖頭道,「我從來不吃藥的。」

風煙別過頭去不看他,沈靈均也不介意,依舊把玩着風煙的發,然後另一只手卻放錯了位置。

風煙一眼斜過去,沈靈均笑,風煙按住他的手,沈靈均并不掙紮,卻依舊動作着,風煙無奈,只得任他去了。

雨收雲斷處,夜色已深。

風煙靠在沈靈均的懷裏,聽着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些什麽。

風煙擡起頭,正好看到沈靈均的頸項,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将劍橫在這樣的頸項上劃下去,會怎麽樣?

一定會流血吧。

那會是妖豔的紅色,染了薔薇的紅色。會有一道刀痕橫在這裏,猙獰的微笑。

一定會的。

風煙忍不住把手放了上去,骨子裏的嗜血總是讓他對殺戮向往。

再往下呢?胸膛。

從正中間刺進去的話,他一定會很疼的吧,而且那樣,除了把身體穿越,否則都是有活命的機會的。

風煙的手向左滑去,這個地方,只要受了傷,就是必死的。沈靈均的心髒強健而有力的跳動着。風煙把手覆蓋在他的皮膚上,體會着裏面溫熱的搏動。可是——如此刺得淺一些,就會傷到肺。

或者還有腎髒,也可以刺的,他想着,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的撫摸着沈靈均的身體,想着從哪一部分下刀。

把他閹了呢?也不錯。風煙有些惡毒地想着,或者找個男的強了他這個倒是簡單,自己就可以做到的,呃,還有什麽?

在那一個念頭彈跳出來的時候,風煙忽然就不再迷糊了。

如果沈靈均死了,自己會傷心麽?

他的思維頓了一下,再擡起頭的時候,看到沈靈均那雙微含寵溺的眼,迅速地撇開了頭,不忍再看,也不敢再看。

風煙忽然就覺得自己真的很心虛。

他微微的調整了一下姿勢,重新靠近那個男人的懷裏,他可以清晰的聽到那個男人心髒跳動的聲音,這個時候他突然就不忍,不忍殺了這個男人。

但只有不忍是不夠的,風煙很清楚這一點,有的時候做一件事情如果完全出自于情感,那麽這件事情就絕對是一件錯事。

而風煙從來不做錯事。

他很明白不管他怎樣的不忍他都必須要殺掉沈靈均,哪怕自己真的愛上了從前鄙夷而且要殺的人,那麽他也必須繼續鄙夷下去,并且必須殺了那個人。

這就是楚風煙的理性,而理性就是楚風煙唯一的信條。

信條就是這麽的簡單,越簡單的事情卻往往越殘忍。

人生如此,愛情亦是如此。無論如何,楚風煙從不後悔。

風煙微笑,那一笑間,睥睨天下,傲視蒼生。楚風煙的驕傲,從來不允許誰亵渎。

從來不允許。

而現在的風煙靠在一個男人的懷裏,這不是他做的出來的事情。但他現在不是楚風煙,他現在是绮歌,绮歌可以軟弱,可以哭泣,可以悲傷,可以高興,可以肆意,可以任性,可以喜歡一個人,也可以不喜歡一個人……

而楚風煙不可以的。

他忽然開始嫉妒绮歌。

嫉妒他可以自由,嫉妒他可以任性,嫉妒他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嫉妒他可以愛憎分明,嫉妒他可以……

忽然間,就有了想哭的沖動。

然而風煙不可以哭,绮歌可以哭。

所以這個時候,風煙真的流淚了,因為他知道,現在任何人的眼裏,他只是绮歌,可以哭的绮歌,可以笑的绮歌。

他哭得很肆意,似乎想将從前沒有機會流的淚都流完一般。他知道也許他這一生只可以任性這一次,只可以哭這一次……

過了今夜,等到沈靈均死去,他就依然是風煙,依然是傲視蒼生的風煙,依舊是睥睨天下的風煙,依舊是恍若天神的風煙……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他寧願軟弱的人是自己。

如果可以再來一次,他寧願平凡的人是自己。

為了一個人,一個承諾,所以他注定做不成绮夢,注定做不成……

而沈靈均慌了,他不知道哦該怎麽辦,不是沒有人在他面前哭過,他也不是沒有安慰過哭的人,但他只是單純的不想用那些說過多少遍的甜言蜜語來對風煙說,對于他來說,風煙始終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想起「绮歌」的名字,心中的某一處就會很柔軟,想起他,就會很溫暖,想起他,就會很柔情。

也許這就叫做愛情。沈靈均想。

想着,一邊為他擦淚,「你怎麽了?」沈靈均擔憂地道,「我……」

風煙忽然就堵上了他的嘴,然後惡狠狠地道,「你什麽都沒看見!」

這似乎是自從将「绮歌」帶走之後他第一次臉紅吧。沈靈均就很惡趣味地笑,他臉紅了,是因為哭被自己看到不好意思?

呃,以前的绮歌不會這樣。

不過他喜歡的,是現在的,不是以前的。

沈靈均微笑,用力地抱住了風煙,看到他流淚,他就很心疼。他永遠,都不想再松開手了,永遠。

就這樣一直抱着他,天荒地老。

就這樣一直抱着他,海枯石爛。

如果可以……

沈靈均微微的笑,笑容裏含着寵溺。

風煙紅了臉,又見他笑,有些咬牙切齒,忍住痛毆他的沖動,一口咬住了沈靈均的胳膊……呃,雖然說他很排斥這麽女人的行徑,但是……

該咬就咬……

我咬……證明我是君子……

對嘛……君子動口,我是君子……君子……

風煙忽然問道了一種味道,自欺欺人的味道……

這是楚風煙的歷史上,唯一的一次……嗯,重大失敗……

九月初十。

賞菊依舊是正好的日子。

風煙是理所應當的上賓,被請到上座。首位于情于理都應該是東道主柳先生,而柳先生的下首風煙與沈靈均的座次分別為東西,這樣一來,沈靈均心中不平更深,雖然斌沒有懷疑風煙的身份,可是一看到那和「绮歌」相似的輪廓,沈靈均卻又起不起來了。

林敏謙一直用十分不禮貌的目光去打量沈靈均,沈靈均,毫不客氣回望過去,這一回合,林敏謙并沒有占到絲毫的便宜。

「正則。」風煙淡淡地開口,并沒有呵斥的意味,但林敏謙卻迅速地閉上了嘴。

聽到林敏謙的字,沈靈均臉色一變,他沒有忘記屈平的自述,「名餘曰正則兮,字餘曰靈均。」

他竟要和這樣的一個人,分享同一個名字嗎?

胡不歸姍姍來遲時,用的是清蕊的容顏,風煙只一眼便看了出來。

怡寧是胡不歸,風煙完全就沒有猜錯。但他唯獨忘記了一點,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這不同不僅僅是生理上的不同,心理上也有許多的不同。再細心的男人都要比女人粗心得多,這是一個不容否定的事實,而最重要的是,女人是格外敏感的,尤其是受過心傷的女人。

就像沈靈均只會把風煙和他的「绮歌」的相似歸為是「巧合」而不去在意,不去在意的直接後果就是忽略。

怡寧卻不會。

她本就是纖細而敏感的女孩子,和風煙一起後,她變成了纖細而敏感的女人。

她看到風煙的第一眼時,就覺得他的輪廓和身形都像她愛着的那個男人,雖然他只說了「正則」這兩個字,但是敏感的怡寧很快就聽出了這個聲音,她猛地擡頭像黑衣的宮主望去,風煙被這刺人的目光盯得有些發冷,回頭望了一眼,只那一眼,風煙就知道,他精心的策劃,在怡寧的眼裏竟是如此的輕薄如沙。

風煙找了個借口離開,怡寧并不傻,知道風煙想要做什麽,他默不作聲的從人群中消失,而專注于觀看他人切磋的沈靈均并沒有向人群中掃上半眼。

偏僻的園子裏開着成片的菊,風煙靜靜地站在那裏,怡寧不說話,靜默地望着他。

許久,風煙淡淡道,「你想知道什麽?」

怡寧說,「所有。」她微微頓了一頓,聲音裏帶了些顫抖,「你能……」她說,「把面紗摘下來麽?」

風煙望她一眼,平靜無波地照着她的話做了,簡要地說明她想知道的問題。「我弟弟喜歡他,我想殺了他,所以我就用我弟弟的身份進來,就這樣。」

怡寧愣了一下,随即一笑,笑容很是單薄,「我聽他們說你……應該是你弟弟……」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風煙知道她要說什麽,淡淡地帶過,「小時候失散了。」

怡寧沒有在追問,只是道,「你叫什麽?」

風煙本不想回答,可莫名的又有些不忍。風煙覺得這些日子裏他仁慈了不少,淡淡的掃過女子悲傷的容顏,風煙道,「绮夢,字風煙。」

怡寧微微扯出了一個笑痕,「楚公子……」她停了一下,有些哀傷地道,「我一直都是這麽叫你的。可是我卻沒有懷疑過。」

風煙沒有說,怡寧繼續道,「其實,我不怪你的。」

風煙不動,怡寧道,「我……」她擡起頭來,忍着淚,「我懷了你的孩子。」

風煙有些頭疼。

這段日子以來,這是第二次和孩子有關的話題,他微微的蹙了眉,「我讨厭孩子。」

怡寧怔了一下,這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回答。

風煙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道,「我希望你能當做什麽都沒聽到,哦都沒看到。」他微微的笑了一下,笑容裏是讓人無法反抗的威嚴,「我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你不能讓我失望。」他說完,連看都沒有看怡寧一眼,迳自的走了。

怡寧頹然地半靠在樹上,淚流下,心已碎。

原來那樣美好的故事,終究只是一個故事,故事……

一個故事……罷了……罷了……

沈靈均看到風煙手裏的書,嘆了口氣,又一次抽了出來。

風煙斜了他一眼,不說話。沈靈均裝作沒看到他的表情,只是把他拖到了床上蓋棉被純聊天,從早上的事情一直說到晚上的事情,而這些事情風煙卻是全程參加了的,聽得更是哈欠連天,恨不得去偷一只幾百年沒洗過的鞋墊塞到沈靈均的嘴裏。

很不現實。風煙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所以他只好拿沈靈均的胳膊去鍛煉自己的很健康的牙齒。而沈靈均沒有一點被咬人的自覺,風煙很清楚自己用的是多大的力氣,只要松開肯東會紅上一片,然後慢慢轉為青紫。

總算等沈靈均說完了,風煙的發呆才結束。

「明天就要回去了。」沈靈均這樣說着,「今天晚上,要不然咱們出去轉轉?」

風煙毫不留情地諷刺道,「不容易啊,你終于想到除了床以外的事情了。」

沈靈均絲毫不以為恥地道,「這證明我精力旺盛。」

風煙冷笑一聲,對他的自戀情結不予理會。

「走吧。」沈靈均說,忽然笑得就很溫柔,「臨安的夜市,聽起來不錯。」

風煙微微的怔了一下,道,「哦?」

沈靈均已經迫不及待地披上了外衣,對風煙笑道,「穿衣服,還愣什麽?」

風煙像掃空氣一樣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去拿衣服,沈靈均雙手環抱胸前看風煙套外衣,風煙忍不住冷笑道,「穿個外衣就看成這樣,我要是全脫了重穿呢?」

沈靈均很認真地思考了半響,終于道,「我知道了,那咱們的夜市計劃就會取消。改成夜床計劃。」他笑眯眯地湊過來,「你覺得哪個計劃比較好?」

風煙毫無波瀾地道,「第二個計劃你昨天已經實施過了。」

沈靈均道,「所以……」

風煙涼涼地道,「所以今天進行第一個。」

沈靈均笑眯眯地道,「不考慮第二個?」

風煙想了想,又想了想,一副仔細思考的摸樣,半響才道,「其實,我覺得……」

沈靈均道,「覺得什麽?」

風煙微微一笑,很是甜美,沈靈均怔怔地看着他的笑容時,風煙說着與他的笑容完全相反的惡毒的話,「如果你自宮的話我一定考慮。」

沈靈均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他慢慢的走過來,在風煙的身後站定,貼着他的耳朵說道,「如果你特別想的話,我可以考慮一下。」

他話音未落,風煙的臉色就微微的變了一下,雖然只是一瞬間。

風煙不得不承認他受到了驚訝,無論如何,像沈靈均這樣唯我獨尊的人說出這樣的話來,都是值得人懷疑今天的太陽是從什麽方向升起來的。

沈靈均。風煙微不可查地嘆息了一聲。

是不是我這一生,就注定對不起你?

「怎麽了?」沈靈均順手把風煙攬在懷裏,「是不是太感動了……啊,你不用那麽感動的,以身相許就好了嘛。」

風煙突然間就低頭隔着衣服咬了他的胳膊,然後擡起頭面無表情地道,「到底出不出去?」

沈靈均苦笑,「又咬我……真是……

好好好,我們走我們走,乖……」

風煙惡寒,這語調……

臨安的夜市熱鬧非凡,風煙和沈靈均漫無目的地混在人群裏,随着其他人的腳步走來走去,沈靈均停在一個攤子前,好奇地問風煙,「這是什麽東西?」

風煙淡淡地道,「我怎麽會知道。」

沈靈均聳了聳肩,剛想說話,卻被一聲急促的叫喊打斷,「去那邊看……」

風煙和沈靈均對視一眼,那邊的方向……有些暧昧……

就算再怎麽不明白,臨安最大的勾欄,也是聞名一時的。

「要不要過去?」沈靈均微笑着望着風煙。

風煙一向不喜熱鬧,淡淡地道,「你若是想看個究竟我就陪你過去好了。」說完,很有皇恩浩蕩的味道。

沈靈均笑了起來,半響才歇過氣來,溫柔地道,「你搶我的話說。」

風煙怔了一下,瞬間別過頭,手卻被人拉住,沈靈均輕輕地道,「要不,我們實行第二套方案怎麽樣?」

風煙道,「明天不是要回去?」

沈靈均笑得很狡黠,「後天回去也是一樣。」

風煙無語,片刻道,「随便你。」

本應該是早晨開始的行程硬生生地被拖到了下午,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一反幾天來的濕冷,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溫暖也堅持不了多久,在沈靈均忙着打點一切的時候,風煙借口繞了出去。

「正則?」

林敏謙無聲無息地出現,「屬下在。」

風煙淡淡地道,「我不喜歡聽你這麽說話。」

林敏謙沉默,風煙又道,「按計劃進行。」他微微的頓了頓,「這幾天,你先好好的休息一下,……等我消息。」

「是。」林敏謙應了一聲。

風煙點了點頭,漠然道,「你先走吧,這裏人多口雜。」

林敏謙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黯然離去。

風煙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林敏謙一眼,聽見他的腳步聲遠了,他又慢慢的向回走去。

舟車勞頓的日子實在是痛苦的很,好在沈靈均一路上笑話逸事層出不窮,有的時候風煙都有些好奇,沈靈均哪有那麽多時間關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秋風和煦,天氣晴朗,在這樣一個好日子裏,發生的卻并不是好的事情。

風煙記得清楚的,那一天是九月十一。

因為「绮歌身體不好,」的緣故,回程行的很慢,由水路轉陸路,閑散不已,這段并不遠的距離被走了很長的時間。

那一天碧湖山莊都很安靜,所有的人都沉默。風煙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那個年邁的管家——自然也是風煙與怡寧事件的知情者——滿臉悲傷地走過來。

沈靈均已經顧不得歇息了,陰沉的氣氛讓他明白了什麽卻又不完全的明白,管家道,「夫人她……去世了。」他一向是稱怡寧為「夫人」的雖然他們還未成親。

沈靈均愣了一下,說不上自己是不是感覺到悲傷。

對于怡寧,從一開始就是因為她的身份而打算要娶她的,而這一點也正是怡寧要嫁給他的目的。說句實話,他與怡寧沒有太深的交往……可是未免還覺得傷痛,那樣溫柔的怡寧,那樣懂事的怡寧,就這麽絲毫不留聲息的去了。

風煙微微的怔了一下,他知道怡寧為什麽死的。受不了打擊,被自己傷到……這些因素加在一起……而更重要的是她未婚先孕,而孩子的父親卻不肯承認這個孩子……這些加在一起……就是完全……不,是非常足夠的可以讓她選擇自殺了了。

這麽說,錯又在自己麽?風煙蹙了蹙眉,沉思着。

沈靈均看到風煙沉默,忽然就有些嫉妒。

他是在為怡寧傷心吧,沈靈均忍不住想,如果我死了,他會不會哭呢?

也許會吧。沈靈均想,畢竟他曾經那麽多次的對自己說過「喜歡……」并且他也答應了和他……

不對!沈靈均苦笑。

他居然在得知自己未婚妻死亡的消息以後,思考着這種毫無邊際的東西……而且,有關于愛情。

怡寧,對不起。

若有來世,我願意傾盡所有,為你幸福。

淅瀝的下了些小雨,沈靈均扯着依舊沉默的風煙向裏走。風煙忍不住想,這些天裏,他傷害了幾個女子。

沈無隅,怡寧。他嘆了口氣,轉而又想起了绮歌。

他做那種事情,不是情願的吧。沒有人天生就喜歡做那一行的。下次的時候,告訴正則,就讓他把那些給自己侍寝的人遣散了吧……也算是個心理的安慰。

他忽然就回過頭,以為怡寧還在風中對他微笑,可轉過身,只看到重重雨幕,掩了西風碧樹。

怡寧。采薇。對不起,真的。

夜,闌珊。

風煙起身,沈靈均聽見倒水的聲音,于是道,「你渴了?」

風煙道,「嗯。」頓了頓,「我出去看看。」

沈靈均道,「看什麽?」

風煙淡淡道,「雨。」

沈靈均急忙道,「我也去。」

風煙一手按住他,「行了,我自己去,一會兒就回來你繼續睡。」

沈靈均見他堅持,于是就不說什麽,只道,「當心別淋濕了。」

風煙不得不承認沈靈均的話很溫暖,口中卻道,「婆婆媽媽的。」

沈靈均只笑,風煙拿了傘,繞過了屏風,一直到院子中的草木濃密處。

「出來吧。」風煙淡淡的說着。

林敏謙幽靈一樣的出現,風煙遞給他一張紙,「如果你上次給我的消息沒有錯,最近幾天天岩雪門的人可能會來探查情勢。」

林敏謙抿了抿唇,「所以……」

風煙冷笑道,「只要他們一出手,就按這上面的計劃進行。」

林敏謙點了點頭,風煙又道,「你走吧。」

林敏謙道,「宮主……」

風煙淡淡道,「我回去了。」說着,再不去看林敏謙一眼,在細雨中慢慢消失在林敏謙面前。

林敏謙緊緊地握了拳頭,似乎裏面攥着的不是紙,而是沈靈均。

有的時候沈靈均也會很奇怪,為什麽偏偏喜歡上那個人。

可有時候,不過是一次回眸,然後就記在心裏,永不忘記。

天氣一點點的冷了起來,連山莊裏都冷清了不少,轉眼十月,香消入塵。

風煙穿着單衣站在院子裏,與氣候十分不和諧的穿着,看起來格外詭異,然而風煙是不覺得冷的,沈靈均這樣的修為可以不在乎被氣候所左右,又何況他?

弄月拿了件衣服過來,風煙蹙了眉,轉念又想到這衣服是自己穿少的唯一解釋,便也沒有拒絕,那了搭在手上,依舊看天。

弄月雖然奇怪,但心中還是恐懼風煙的,因此不敢上前。風煙站得累了,随意地坐在臺階上,手指劃過已經有碎石屑脫落的石階邊緣,有血滲出。

風煙忽然就笑了,然後對弄月道,「看起來我最近有血光之災。」

而弄月被他吓得說不出話來,一向冷淡的人忽然間和顏悅色的對自己笑,弄月不得不承認,與其這樣還不如一直看風煙冷臉色比較好——至少那樣不用提心吊膽的。

風煙卻并不在乎弄月的表情和他是否會回答,他在思考即将發生的事情,如果正則的消息沒有錯的話……風煙微微的眯起眼睛。

他擡起頭,看漫天霞光和綴在天邊的半點殘陽,時間很快就到了呀。他想,日子還真快。

事情馬上就要結束的時候,對沈靈均,還是微微有些不舍……雖然風煙一直認為沈靈均這個人不怎麽樣……但他不得不承認,日久生情這句話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微微的嘆了口氣,看來還是不夠絕情。風煙思忖,否則就不會因為即将殺死沈靈均會感到難過或者傷心了。

也許是發呆太過了,甚至連沈靈均的到來都沒有發覺。風煙低了頭,驚訝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連沈靈均到身邊都沒有發覺?!

怎麽可以想得這麽入神,怎麽可以這樣忽略身邊的事物——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當習慣了一個經常出現的人之後,會不知不覺的放松警戒……

真的是很可悲。

風煙嘆了一聲,指尖有些刺痛,低了頭看,也許是一直沒将手拿開的緣故,在邊緣的尖銳處又将傷口劃得大了一些。

風煙并不想管它,對于風煙來說,那個傷口太微不足道了。

然而風煙不管,有人卻想管。

一直沒有出聲呃沈靈均含住了風煙的指尖,風煙吓了一跳,想抽出來,手腕卻被人捏着。風煙有了些薄薄的怒意,而着怒意卻在那個人溫柔中帶着心疼的眼神裏變成了薄薄的羞澀。

羞澀……

說出去鬼才信!

不,鬼都不信!

風煙一邊怨念,一邊又別過頭,不去看那個一臉溫柔的人。

為了遮掩情緒似地,風煙一開口就沒有好話,「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很感動的對你說:如果每次受傷你都這麽擔心,那麽我就情願多受幾次傷。」

沈靈均聽了,覺得風煙扭曲起來還是很可愛,笑了笑,總算把他的手指從嘴裏拿出來,用衣服去擦上面的口水,一面擦,一面道,「然後我就應該說:你傷害自己,我會心疼的。」

他聲音很輕,可是看風煙的表情很認真也很深情,風煙就別過頭不去看他,并且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下一刻,風煙又極不情願地與沈靈均面對面了——畢竟他是被人強行轉過去的——沒有辦法拒絕,自然不可能情願。

「我是認真的。」沈靈均說。他很少這樣認真的和誰去說過什麽,可他卻不止一次地對風煙這樣認真的說話。

風煙低了頭不看他,生怕他又說出什麽情深意切的話來攪亂自己的心弦。

「我知道。」風煙淡淡地道,想把手抽回來。

沈靈均很少這麽固執。

但是他在這一時刻卻很固執的抓着風煙的手,認真而誠懇地道,「我沒有和你開玩笑。」他頓了頓,突然道,「如果我現在說我喜歡你算不算兩情相悅?」

風煙怔了一下,沈靈均繼續道,「不,不應該說算是。」他直視着風煙,看着他,脾片刻道,「我不是沒說過情話,也會說很多,但是現在我不想說也說不出來,因為我覺得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所以沒有必要說那些動聽的言語。只要你記得我喜歡你,就足夠了。」

風煙沒有說話,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很感動倒是真的,而感動和臉紅也許有某種必然的聯系,所以不得不承認有史以來逇兩次臉紅都是因為沈靈均。

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發現。

風煙有些懊惱,卻又覺得很甜蜜。

雖然懊惱,但風煙卻并不排斥沈靈均喜歡或者喜歡沈靈均的事情,該發生的遲早都要發生,未來的事沒有人會說得清楚。

例如他一定要讓沈靈均死。

愛上沈靈均和殺死他是兩回事,至少風煙一直這麽覺得。也許殺了沈靈均之後,他會痛苦,會失落,會悲傷——

但這些并不是可以不殺沈靈均的理由。

楚風煙說過的話,永遠不會改變。

只因為他是楚風煙,天下無雙的楚風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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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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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