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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寧榮二府都在一條街上,中間只有兩道圍牆和一條私人小巷隔着,但是幾人還是在二門上換了轎子,被一路擡着往寧府去了。
榮府人多,花園子修得是小巧玲珑,但是寧府就不大一樣了,從建府開始就基本是單傳,所以他們府上有了占了至少全府三分之一面積的花園,在京城裏也是很有名的。
不多時轎子停了下來,有下人将轎簾子掀開,甄應嘉走了出來。
能看出來賈家是真的花了大力氣請他,花園布置得很是精巧。
寧府的當家賈珍上來招呼道:“世叔這邊請。”說着,賈珍在前頭引路,賈赦賈政兩個陪着,穿過一個上書“會珍園”的拱門,沿着羊腸小路往裏走了。
甄應嘉一直覺得賈家做主的人裏少不了賈母,見她沒一起過來,不免回頭張望。
賈珍見狀笑道:“老太太腿腳不靈便,由賤內幾個陪着在後頭慢慢看着。”
甄應嘉點頭,心裏卻起了幾分警惕。
這莫不是先打算讓他放松警惕,然後再一舉拿下?
幾人朝前走着,賈珍很是得意的介紹他這整個京城都小有名氣的會珍園。
他指着小溪道:“這水跟護城河的水同源,而且我們家是上游那幾家。”
甄應嘉點了點頭,賈珍笑道:“京裏能在花園子裏引水的也沒幾家。”說着他又笑了兩聲,道:“不過世叔新得的宅子裏頭也有,怕是比我這個還好上幾分。”
甄應嘉很是謙虛的笑笑,卻想這消息傳得真夠快的。
賈珍見他沒說話,指着前頭一盆雪白的菊花道:“你看看這盆瑤臺玉鳳,養了足足兩年才開花,還專門請了兩個人照看着,”他一邊說一邊搖頭,“這哪裏養的是菊花,我那兒子養的都沒這麽精貴。”
幾人配合着笑了笑,賈赦道:“不過看了這花朵,才知這兩年的功夫沒白費。”
賈珍越發的開心了,又給他指前頭一叢菊花,這一叢菊花生得很是不一般,花瓣裏頭是紫色的,外頭是白色或者淺黃色的,開的很是茂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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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做紫龍卧雪,”賈珍一臉的驕傲,“當初還是我親自在集市上淘的,那人不會養,根都爛了,也是伺候了兩年才長好,今年總算是開花了。”
“的确獨特。”甄應嘉原先以為菊花都是黃色的,可是進了賈府才知道,這黃色的菊花其實是普貨,像寧府花園裏的這些,看來看去連綠色的都有,反而是黃色的沒兩株。
看着看着甄應嘉也不由得起了興致,這些珍貴的品種的确少見,他看着那兩色的菊花道:“紫龍卧雪……想是裏頭越紫越好,外頭最好是白色的?”
賈政笑着接道:“不錯,正是如此。”
三人沿着小路一路往裏,甄應嘉又見識到不少名貴品種,且不說後頭他們想說什麽,至少到現在他很是滿意,見了不少珍稀植物不說,還學了不少知識呢。
不多時,賈珍帶着他轉了個彎,繞出來就見前面一個修建的很是精致的廳,賈珍道:“宴席便擺在裏頭,不過我們先看看這個。”
順着賈珍的手指,甄應嘉看見前頭一株菊花,上頭開着十幾朵顏色不一,形态各異的菊花,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聽後頭賈政驚呼道:“真叫你養成了!”
賈珍更是得意了,他頭微微揚起,甄應嘉走上前去看了看,疑惑道:“這是……嫁接的?”
賈珍如同找到知己一般,道:“可不是!他們用着嫁接之術,能讓三四種菊花開在一起,已是不易,我這一株可是足足開了十三種。前日四王爺做宴,還将我這菊花借了去呢。”
聽見四王爺的字眼,賈政賈赦兩個交換了一個眼神,只是看着甄應嘉正低頭看花,半點反應也沒有,不由得皺了皺眉。
賈珍使了個顏色,道:“世叔請,老太太已經在裏頭等着了。”
甄應嘉直起腰來,嘴角微微翹起,他算是明白這些人請他做什麽了。
四王爺。
榮府的賈元春剛進宮的時候便是在四王爺的母妃處當差……她比芷音大了好幾歲,算算年紀是時候“高升”了。
甄應嘉進了花廳,席上已經坐了兩個人了,一個賈母他認得,還有一個道士打扮,半閉着眼睛的……應該就是寧府那個中了進士又辭官去煉丹的賈敬了。
見他進來,賈母笑道:“老身腿腳不方便,便托個大,不起身迎你了。”
“老太太是長輩,原該坐着的。”
跟賈母打完招呼,賈敬也睜了眼睛,淡淡一句,“你來了。”便又将眼睛閉上,将世外高人的形象演得很是惟妙惟肖。
衆人一一落座,甄應嘉被推到了第三個位置上坐下。
這宴席……上頭一共只有留個人,甄應嘉,然後就是榮府三口,再加上寧府兩口,松松的圍着圓桌坐了。
用鴻門宴來形容有點擡舉他們了,甄應嘉覺得賈家沒那個打算也沒那個本事要了他的命,可是看見這個陣勢,小輩一個沒有,不能做主的也一個沒有,就知道這宴席上必定要說正事了。
衆人舉杯,先喝了黃酒之後,賈母道:“既是賞菊,這菜裏少不了菊花,也少不了螃蟹。”說完側頭看着甄應嘉道:“螃蟹性寒,先用些燒酒,再吃些菜暖暖胃再上可好?”
甄應嘉點頭,道:“該是如此,老太太很是養生。”
吃上東西,衆人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緩和了。
賈母指着桌上正中一碟炸菊花道:“先嘗嘗這個。一般人家做這炸菊花,都是用的蛋清和面,再将面擀薄,做出菊花樣來炸,說是炸菊花,不過是在和面的水裏加些菊花借個味道罷了。我們家這個,是拿整朵的菊花撒了薄薄一層細面粉做的,最是難得了。”
賈母介紹完,立即有小丫鬟上前給衆人分菜。
菊花炸得很是酥脆,加上面粉也不過薄薄一點,入口即化,又有菊花的清香,甄應嘉點頭很是贊了一聲好。
桌上姓賈的幾人隐晦的交換了一個眼神,越發熱烈的勸酒勸菜了。
賈珍又勸道:“嘗嘗這水晶豆腐。”
又有小丫鬟上來分菜。
甄應嘉看見夾在他碟子裏的豆腐,說是豆腐,其實晶瑩剔透,中間一朵菊花,難得的是顏色居然一點沒變,還是那麽鮮亮,就跟剛開放的一般。
他不由得在心裏贊了一句:城裏人真會吃。
酒過三巡,螃蟹也吃了不少,丫鬟們上來撤了殘羹冷炙,桌上放上熱茶和點心,又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雖然剛吃完飯,又有午後的太陽斜斜照進來,甄應嘉很是暈沉沉的,不過還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道:“今日承蒙貴府款待,果真是開了眼。”
賈母皺了皺眉頭,覺得甄應嘉這話聽着不怎麽順耳,只是記挂着正事,強壓了心中不快,道:“今兒除了菜品,這茶也是好物。”
甄應嘉酒足飯飽,懶洋洋的沒力氣便是好奇了,衆人見他不上套,便只能由賈珍接着往下說了。
“這茶是貢品,前些日子四王爺送來的。”看見甄應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賈珍不知道怎麽又補充了半句,“說是借菊花的謝禮。”
甄應嘉緩緩點頭,賈母看見賈珍不過一個眼神就敗下陣來,又看看一邊半閉着眼睛裝佛爺的賈敬,還有一臉緊張,心思全寫在臉上的兒子,一撸袖子自己上了。
“說起來也是可惜了。”賈母惋惜道:“若不是遇上這等禍事……芷音怕是已經定了人家了。”她不住的嘆氣,“誰能想到太子被廢了呢,不然現在趙側妃娘娘說不定已經下聘了。”
這個開頭……甄應嘉立即反應過來,賈元春是進了四王爺屋裏了。他立即搖了搖頭,就是不按照他們的思路往下走。
“此言差矣,”甄應嘉正色道:“早年是我想差了,自己家的姑娘,如何能送進宮裏吃苦呢?與其去給皇子皇孫們做側室,還是正正經經找個好人家做正室的好。我們身為讀書人,自有風骨在,自然是要挺直腰板做人的!”
一段話說得義正詞嚴,賈母臉上倒還沒怎麽,賈政倒是立即顯出尴尬來。
他是讀書人,他還把女兒送進去當側室了,甄應嘉這番話就是明晃晃在他臉上扇巴掌啊。
賈政立即怏怏的,連早先賈母交待過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賈母看見這等場景,心裏嘆了口氣,越發的覺得賈府的男丁都不争氣,更是堅定了要好好養大女孩子,借着她們來光大賈府的門楣的心了。
“唉,”賈赦嘆氣,很是生硬道:“皇宮裏哪有什麽妾不妾的事情。”
賈母瞪他一眼,心說怎麽能随着甄應嘉的節奏來,她笑道:“說起這個,怕是你還不知道吧,我們府上的大姑娘,已經被四王爺收房,做了側妃了。我們兩家一直交好,一得到這個消息便先想着跟你們說了。”
甄應嘉抽了抽嘴角,心說這消息要是跟他母親閑聊還差不多,但是拿到他面前說怎麽都覺得不是那回事。
于是他淡然一笑,道:“恭喜老太太了,這麽些年,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這話聽起來可真的一點都不動心,賈母連着被他下了兩回兩面,縱使有求與他,臉上的笑容也淡了。
她左右一看,賈珍笑眯眯的開口了。
“我們賈家現如今也算是四王爺的姻親了,眼下——”賈珍伸出大拇指指了指天,“那個位置還沒定下來。世叔常常進宮,求世叔指點小侄,這門親事究竟是好不好呢?”
原來是為這個!
甄應嘉看着賈珍舔着臉求他,心說可真夠不要臉的,他比自己還要小上好幾歲呢,世叔小侄這麽稱呼着,也不嫌丢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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