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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究竟隐瞞了什麽,至少按照現在掌握的消息來說,換子是最有可能的。
可是……
“你有沒有想過,康全究竟是怎麽知道的。”甄應嘉問,“當年的事情,連生産的太子妃和趙氏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
康和搖搖頭,“我不知。皇祖母将所有人都處理了,當年我母妃生産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知道的人只有三個了。”
康和停頓下來,甄應嘉接道:“皇後、太子,還有皇後身邊的嬷嬷,你覺得康全能從誰嘴裏知道?”
“……”康和看着甄應嘉,張了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半響,他道:“我原先以為這不過是康全和趙氏的奸計,為的就是逼死我母妃……可是現在,我卻不那麽确定了。”
“所以你來了這個地方……是故意的。”甄應嘉言語裏有幾分着急,雖然康和揭發太子害死太子妃,乍一看的确是能讓他同太子脫離開,但是冷靜下來,這個舉動太過沖動了,就像是自暴自棄一樣。
他的确是有自暴自棄的理由。
“這兩日我想了許多。”康和點頭又搖頭,眼神堅定起來,他再次強調:“不管我是誰生的,母妃被他們害死是真的,康全開的頭,趙氏推波助瀾,最後将我母妃推下去的正是太子,他們三個我一個都不打算放過。”
甄應嘉放心的松了口氣,康和又道:“皇位我也要!”
兩人轉了個身,朝山下走着。
“你在這裏住着也好,”甄應嘉笑了笑,“你四叔已經開始動手了,前天安排了賈府來試探我。”
“他是最沉不住氣的一個。”康和也打趣道:“我想也是他。這個時候第一個出手,剩下那幾個人想必都是拿他來當靶子,正好練手。”
甄應嘉小小的冷笑一聲,“我已經在聖上哪裏露了點口風,說不定不等他們動手,聖上就先開始了。”
“不過也不一定。”甄應嘉轉念又道:“看你皇祖父的打算了。”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朝山下走,下山的速度比上山快了許多,等到了太廟後殿,康和道:“既然來了,不如去給我母妃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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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應如此。”甄應嘉跟着康和走了進去。
康和親手點了香遞給甄應嘉,兩人對着太子妃的靈位,康和道:“母妃……”說完他便沉默了,許久才道:“我現在挺好的。”
甄應嘉掃他一眼,見他沒什麽話要說了,便也開口了。
他知道康和不管性格多麽堅毅,這個時候總是有點脆弱的,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安慰,還有就是讓他覺得安全。
因此,甄應嘉道:“太子妃,你放心,雖然東宮沒了他的兄弟,但是我就是他的兄弟,總不會讓他吃大虧的。”
康和看着他,笑容裏有點苦澀。
兩人走出大殿,甄應嘉拍拍他的肩膀,道:“我這便去了,等我回來京城再來看你。”
康和點了點頭,一路送他出了太廟。
之後又是三四個時辰的馬車,在夕陽西下之時,甄應嘉帶着一兒一女到了位于京郊的碼頭,只是剛跳下車來,便有一身着青袍的年輕男子上前道:“甄先生,我家主子請您進一步說話。”
甄應嘉一愣,雖然他自覺性格挺随和的,但是都已經跟到碼頭來堵他的,着實不想見。
等一下……這人叫他先生?
甄應嘉側頭看他一眼,“你是郡王的人?”
來人笑了笑,指了指路邊一輛蒙着灰布,看着很是低調的馬車道:“郡王在車上等您。”
甄應嘉微微點頭,吩咐下人再等一等,轉身跟着過去了。
康全……的确是要見一見的。
甄應嘉上了馬車,坐在康全對面,首先看見的就是他的臉色。
上回太子妃入葬,康全身上塗了粉,看着很是蒼白,現在是沒那個必要了,不過他的臉色看着也沒有多健康的樣子,坐在那裏依舊是薄薄的一層。
跟夏天的時候相比,現在衣服是穿多了,可是顯得人越發的瘦了。
不過他這個樣子,甄應嘉是一點不敢掉以輕心,康全做的事情……可跟他看着很是無害的外表一點不相似。
“先生,”看見甄應嘉上來,康全微微擡眼,笑着打了聲招呼。
康全越是客氣,甄應嘉就覺得這人不可深交,想了想,他道:“多日未見,郡王的臉色看着好些了。”
康全點了點頭,苦笑道:“我這副身子骨,總是夏天和冬天難熬些,別看現在長了些肉,等到過完這個冬天就又成骨架子了。”
“宮裏這許多太醫,多看看總是能好的。”甄應嘉安慰道。
誰知聽了這話,康全臉上越發的愁苦了,“這是娘胎裏帶來的毛病,怕是好不了了。”他看着甄應嘉道:“太醫也只能治病罷了,如何治得了命?”
後半句話,康全說的很是意味深長,甄應嘉覺得他話中有話,道:“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不去想他放才能好。”
兩人就這麽扯了許久,康全嘴裏天南海北的說,就是不提半點來意,甄應嘉便道:“天色已晚,郡王現如今雖不住宮裏了,只是此地離京城還有兩三個時辰的路,回去晚了怕是義忠親王要擔心了,況且也對身體無益。”
“父親現在整日借酒消愁,顧不上我們這些人了。”康全看着甄應嘉,很是誠懇道:“我今日來,是特地來求先生的。”
甄應嘉心裏一緊,知道正戲來了。
他看了康全一眼,故意道:“我不過比你虛長幾歲罷了,論學問是萬萬不及宮裏的先生的,沒什麽可教你的。”
康全虛行了一禮,道:“我求先生的事情……”康全故意停了下來,直視甄應嘉的眼睛,“跟我哥哥求先生的事情一樣!”
要是能被他詐出來,甄應嘉就枉為人生贏家了,他笑了笑,很是氣定神閑道:“你哥哥求我做他的兄弟,你也一樣嗎?”
“你哥哥說東宮之內無兄弟情誼,你也一樣嗎?”
甄應嘉連着反問了兩句,又道:“可惜我已經先答應你哥哥了。”
說着,甄應嘉突然雙手撐着桌面起身,湊近康全,定睛看着他的眼睛,道:“太子妃是不是你害死的!”
康全躲閃不急,被甄應嘉堵在那裏,聽了這話,他先是愣了一愣,立即搖頭,“不是!”
甄應嘉笑笑,又坐了回去,方才他問出口的時候,能察覺到康全一瞬間屏住呼吸,瞳孔放大。
他說謊了。
沒想到這從天而降的機會來的這樣好,甄應嘉端起茶杯,一邊悠閑的抿着茶水,一邊雲淡風輕的看着康全。
康全的臉上漸漸紅了,在他蒼白的臉上,這團緋紅顯得分外的突出。随即,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甄應嘉并不理會,等到康全止了咳嗽再擡起臉來,他的臉上已經成了血紅一片了,甚至連眼眶都已經紅了。
康全嘆了口氣,再張口的時候聲音已經嘶啞了許多,“先生如此狠心,看着我都要咳死了,卻連幫我拍一拍背都不肯。”
甄應嘉緩緩搖頭,“你是故意的。”
康全又嘆氣,坐直了身子,道:“先生能幫哥哥,卻為何不肯幫我?我跟哥哥比……究竟差在了哪裏?”
甄應嘉微微一笑,卻沒開口。
他能說屬性、氣質完全不對嗎?
“從小到大,哥哥就什麽都有,我只能在角落裏默默看着。”
“你說這個有什麽意思?”甄應嘉反問道:“世人皆知東宮裏頭,義忠親王最愛的,是你這個庶子,康和長了這麽大,從義忠親王那裏得到的關注怕是不及你的零頭。你做出這幅樣子給誰看呢?”
康全眼神漸漸迷茫起來,道:“他是嫡子,我是庶子……這就是差別了吧。小時候我們兩個都生病,太子妃能将禦醫院裏所有擅長小兒科的禦醫宣來給他看診,我就只能分到些剛進禦醫院的,或者是藥童。”
甄應嘉搖了搖頭,道:“太子妃不是那種人,若是趙氏去求她,太子妃是會一視同仁的。”
康全沒接這話,繼續道:“過年的時候祭祀,他能跟着進去奉先殿,我就只能在殿外看着裏面的火光;除夕大宴,他能陪着聖上坐在主桌,我就只能在偏殿裏待着。”
他的語速越發的快了,“這一切的根源,不過在于我是庶子,他是嫡子而已,不過是因為……因為我比他晚生了半個時辰。”
康全看着甄應嘉道:“我與先生說了這麽多,先生可願幫我了?”
甄應嘉搖了搖頭,他覺得康全心腸太過歹毒。雖說成大事難免有幾塊絆腳石,可是康全這完全就是傷及無辜。
“先生果真心狠。”康全道:“只是……現如今我還是郡王,他的世子已經沒了,先生跟着他,難度豈不更大一些?”
“況且先生看我的眼神……是覺得我心狠了?可是哥哥哪裏就不心狠了?你以為他做這些事情是為了什麽?表面上說是為了替太子妃報仇,實際上卻是為了落實他太子妃嫡子的名號,表明他的态度,他只認太子妃做母親。”
“還有他在太子妃下葬之日裝作悲痛欲絕沖進墓裏,不過是為了表演給旁人看罷了——”
甄應嘉沒等他說完,便道:“就跟你在身上擦了白粉一樣嗎?”
康全笑了笑,“我身子這樣弱,若是不裝一裝,這條命就要交待在他手裏了。”
甄應嘉上下打量他兩眼,若有所思道:“若是你連身世這等隐秘之事都能查出來……”他頓了頓,等康全跟上的他的思路,“我幫不幫都是一樣。”
康全搖頭,笑道:“當初不過是小打小鬧,我原本只想給他們找點麻煩。太子妃去了已經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了,眼下局面成了這個樣子……倒是讓我想乘勝追擊了。”
甄應嘉眯了眯眼睛,他覺得說到現在,這句話才是最可信的一句。
“原先只是想吓一吓太子妃,離間她們母子二人。誰知道太子妃心裏的确有鬼,不然怎麽會被吓死?”康全回味着,笑道:“這個驚喜倒叫人沒法放手了。”
甄應嘉看着康全,越發的覺得他歹毒了,太子妃有可能是他的生母,但是……他手下可真是一點情面都沒留。
康全像是看出了他的意思,道:“先生別這樣看我。當初我下手的時候還不知道了,後來也來不及了,況且這些年……她對我也沒什麽母子親情。”
“我哥哥也是這樣。”康全又道:“你看他對趙側妃可留手了?我父親被廢了太子之位,這旨意是皇帝下的,可是皇後也下了旨意,趙側妃的側妃也沒了。”
“你牽連這許多人……”
“先生難道沒看出來嗎?”康全很是激動,臉上越發的紅了,“皇祖父處置了廢太子,處置了哥哥,皇後處置了趙氏,只有我一個人安然無恙!這說明什麽?”
“我才是太子妃生的!我才是嫡子!”
甄應嘉看着他瘋狂的樣子,很是嫌棄道:“聖上處置廢太子,是因為他無德無能,不堪太子之位!處置康和,是因為律法有令,子不告父!處置趙氏,是因為她搬弄是非!至于你……”
甄應嘉輕蔑地看着康全,“不過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康全看着他,幽幽嘆了口氣,道:“我對先生以誠相待,先生就不能幫一幫我嗎?”
“不能。”甄應嘉說完,轉身出了馬車,兩步走到碼頭上,大聲道:“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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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