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當分組導演和程浩趕過來的時候,姚信和已經跟眼前的哈士奇達成了初步和解。

沈倩坐在這一人一狗面前,一邊咬着嘴裏的巧克力看戲,一邊教育身旁的姚小糖“人狗合一,天地和諧”的道理。

姚信和處理完了狗,走到母女兩跟前蹲下,眯着眼睛問沈倩,努力将自己的神情表現得更為平和一些,“我眼鏡呢。”

沈倩一拍大腦門,站起來,恍然大悟:“對哦,我起床的時候,差點把它壓到,給放抽屜裏去了。”

說完,她又不禁為自己的男人在心裏偷偷抹了一把辛酸淚,畢竟,姚信和長得好看,第一眼望去,甚至不像個真人,但這樣一個男人卻身患隐疾,近視三百多度,出門沒了眼鏡,眼前就只剩下一片馬賽克的世界。

偏偏他還做不了愛。

所以馬賽克的世界就成了一種嘲諷,無數非法畫面往腦神經裏撞,仿佛哪哪兒都是人類和諧的敏感點,大家縱情聲色,肆意撒歡,獨獨只有他一人,守着自己不能起義的小兄弟,離居蕭索,滿眼凄風苦雨。

程浩跟導演在不遠處瞧着,沒着急過來把自己的狗領走。

這孩子打小一個人在美國生活慣了,平時雖然臭屁得很,但也早早明白了“多識時務、及時止損”的道理。

去年小年夜,姚信和像壓犯人似的把他胳膊扣住教育了一遍,程浩心有餘悸,如今,再次見到姚信和這位祖宗,仿佛自己也成了他身邊那只受到迫害的傻狗,低着腦袋,裝那頭上帶毛的烏龜,連個招呼也不敢上前去打。

一行人吃過了早飯,節目組就把所有參加節目的明星召喚在一起,給家屬也錄制了一段花絮采訪,然後收拾東西回到北城,準備下午的飛機。

姚信和公事繁忙,沒有時間多待。

只留下司機老梁和姚小糖,等在機場,讓他們送沈倩上飛機。

曾冉華本來是和沈倩、程浩一個拍攝小組的。

可到了上飛機的時候,也不知怎麽的,他們這一組的人,毫無征兆的,就被換成了劉巧君。

沈倩對此意見不大,只是程浩顯得很是憤慨,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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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巧君彎着嘴角輕聲笑笑,對于熊孩子的敵視一點兒不放在心上。

上了飛機,她坐在沈倩身邊,歪頭看着沈倩手裏的劇本,輕聲感嘆到:“沈小姐對待工作好用心啊。”

這話別管真不真,起碼語氣很是到位。

沈倩聽見她的表揚,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擡起頭來,咧嘴笑了一笑,告訴她:“巧君姐叫我小沈就好。”

劉巧君其實沒比沈倩大幾歲,但她資歷老,找的男人又是喬氏的公子哥兒。

喬凱雖然好色,但從身份上而言,的确算是圈裏的前輩,喬氏娛樂公司高層,年輕時又正經拍過幾部還算不錯的電影,所以劉巧君的身份水漲船高,平時走在外面,也能被人喊上一句“巧君姐”。

劉巧君大抵也知道一些外人對自己的看法,表面瞧上去恭敬,其實私底下,難免要說上幾句“靠身體上位”,“有心機”之類的難聽話。

但她對此一向不怎麽在意,反正那些話傳不到自己耳朵裏,她就當個屁放了。

如今劉巧君突然見到沈倩這麽個正常說話,眼神裏沒有一點偏見和不屑的,心裏難免有些意外,于是靠過去,便開着玩笑打趣起來:“那怎麽行,我喊你小沈,可不是白白給自己叫老了,我得叫你小倩倩。”

沈倩聽她這麽說,沒有反對,點了點頭,還從兜裏拿出一顆随身帶的糖果,給她遞了過去,神情無比真誠地說到:“吃糖。”

劉巧君這一下是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畢竟,她過去也算見多識廣,遇着過不少模樣好看的姑娘,娛樂圈這樣縱情聲色的銷金窟裏,缺什麽都不缺美人。

可像沈倩這樣,臉蛋圓潤,性格敞亮,身材相比普通女明星大了半個號,自己看着卻一點兒不在意,态度坦蕩,張嘴就讓人吃糖的,實在少見。

況且,她那丈夫姚信和看上去也實在不怎麽簡單。

兩口子分開了看,或許不像是一對兒,可站在一起了,周身氣場立馬十分詭異的和諧起來。

男的有如清冷禁欲的老神仙,女的則是白白胖胖的野兔子。

兩人湊在一起喜結連理,也不知道是高冷的神仙率先動心下了凡,還是沒心沒肺的大白兔子為愛一門心思成了精。

沈倩不知道劉巧君心裏這麽多花花心思。

她見劉巧君收下自己手裏的糖,一下就高興起來,畢竟,這圈兒裏的女明星大多注重身材,不要說糖分攝取,就連平時喝茶飲水都有嚴格的控制。

沈倩敬佩這些人的自制力,同時,也有一點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之感。

如今,她見終于有人願意分享自己的糖果,一時之間,就像個孩子似的,連忙低頭在自己的口袋裏翻找起來,一邊找還一邊嘟囔着“哎呀你要是喜歡吃糖,我這裏可多了去啦”,然後,拿出一顆深藍色的太妃糖,遞過去,很是嘚瑟地誇到:“這個!這個墜好吃!”

劉巧君被她那一副期待的眼神盯得實在有些受不了,嘴角使勁憋着笑,接過來,打開放嘴裏,覺得還真挺好吃,忍不住點頭表示了贊同:“哇塞,這玩意兒是挺好吃的哈。”

劉巧君好些年沒有吃過糖了,她不是不喜歡吃,而是十幾歲的時候吃傷過,聞見糖精的味道就有些犯惡心。

劉巧君是農村人,十六歲跟着村裏的叔叔嬸嬸來大城市打工。

因為是童工,又沒有什麽特殊的技能,除了長得好看一無所長,于是只能跟村裏的那些人住在城市邊緣的棚戶區裏。

他們那時住的地方挨着市裏一家糖果工廠。

最窮的時候,劉巧君一日三餐吃不飽,就跟着她兩個堂兄堂姐去撿工廠外頭扔出來的水果糖。

那些糖大多是些包裝不過關,又或者顏色、重量沒達标被篩選出來的,随随便便被丢放在工廠後面的水溝上。

劉巧君他們有時運氣好,能撿回來十幾斤。

有一陣,她吃得整個人胖了一圈,嘴裏明明充斥着人工香精的甜膩,整個人卻渾身上下泛着一股麻木佝偻的苦,最後打一個嗝,都好像空氣裏充斥着讓人厭惡的味道。

劉巧君後來被星探發現進入喬氏的公司,她沒再讓自己吃過苦,可她也沒吃過糖。

如今因為沈倩,她很是難得,又在舌頭的味蕾上嘗到了一點甜的味道。

沈倩得到回饋,不禁越發開心起來,咧嘴一樂,眼神隐隐發着光,小臉鼓起來,充滿期待,就像得到了天大的肯定。

于是,兩個已經結婚生子的女人,就那麽在飛機上就着兩顆糖各自傻笑起來。

劉巧君文化程度不高,平時為了自己的形象壓抑本性,如今跟沈倩聊了一陣,越發暴露出體內八卦的興趣愛好,兩人說來說去,不知怎麽的,漸漸就扯到了姚信康未來老婆的嚴玥身上。

“小倩啊,聽說嚴玥就要進你們姚家大門了?”

沈倩不知道劉巧君還認識嚴玥,撓了撓頭發,點頭回答:“嗯啊,怎麽了?”

劉巧君臉上露出一點嫌棄的表情,連忙靠過去,低聲說到:“那你平時可得小心點兒,別讓她離你男人太近。這人啊,最喜歡插足別人的家庭,而且,還玩兒得特別髒,說不定哪天就得病了。”

劉巧君婚前雖然為了資源也不擇手段,但她從來不像嚴玥那樣亂來,也不會毫無廉恥的去插足別人家庭。

沈倩如今聽見她的話,回想了一陣,不禁感嘆起來:“原來真是這樣,我就說那天看着她,有些縱欲過度的樣子,總覺得不怎麽健康。”

劉巧君點頭答是,喝了口水又答:“不過我看你男人還挺正直的,真的,我這人看男人和看狗都特準。比如程浩那條傻狗,我一眼就瞧出來沒絕育;而你男人,我一眼就能斷定他是潔身自好的典型。”

沈倩坐在原地,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即便她文學素養已經達到了小學五年級的水平,此刻也實在分辨不出劉巧君是在誇獎姚信和的忠貞,還是唾棄程浩那條英法混血、到處撒歡的傻狗。

一行人在禾雲機場下來。

跟着節目組的車子又坐了三四個小時的車才正式到達了南田下面的廣明縣。

沈倩對于南田早有耳聞,這一回過來錄制節目,卻是第一次。

顧蘭青很早以前倒是來過,她零八年的時候,就在這邊的雲霞縣裏捐建了一座希望小學。

沈倩早些時候不明白原因,後來和顧蘭青的舅母郝文蓮聊了一陣才知道,南田埋着顧蘭青年少時喜歡過的男人。

顧蘭青小的時候和大多數姑娘一樣,對當警察當消防員的男人有些天然的崇敬之情。

她那時對門住着的男人比她大了十幾歲,從小對她挺好,像是父親。

後來男人在南田做了緝毒警察,顧蘭青考上大學的時候過來探望,看見的卻是男人蓋着白布的身體,他的妻子和孩子沒能幸免于難,最後連一個墓碑也沒留下。

顧蘭青生來不是嚴謹遵循邏輯和道德标準的女人,她有一些藝術家天馬行空的心性。

她開心時願意放聲歌唱、奉獻社會,難過時又緊緊封鎖自己、極度的自私冷漠。

在見到沈和平之前,她甚至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和某一個男人成就一段穩定的婚姻。

因為在她人生脫離親生父母親、野蠻生長的前二十年裏,家庭的理解于她而言,實在過于盲目空泛。

她和沈和平的婚姻從根本上而言,其實只是源于沈倩的存在。

而當沈行檢毫無防備地出現在她肚子裏的時候,她開始變得無可抑制地自我懷疑起來,在那樣脫離人生軌道的荒謬情緒之中,她開始絕望且清醒的意識到,自己跟沈和平的這一段婚姻,不過是一個套着“愛情”外飾的牢籠。

在外人的眼光裏,她也不再是藝術的共鳴,而是攀附虛榮的女人,一個無關思想的祈求者,她給這一段婚姻奉獻出的,也不是才華,不是純情,不是真心,而是她幹涸的身體,她受人操控的子宮。

她像是一個等待解剖的小白鼠,等待被變成一個僅僅為人類繁衍而存在的機器。

顧蘭青不會再來南田看看,就像她不會回望自己的過去。

好在現在的南田跟以前髒亂落後的模樣已經大不一樣。

這裏的人們開始發展起農副産品和旅游業,基礎文化的普及帶動了居民整體素養的提升。

寬敞的大路上也再見不到衣不附體,被毒品摧毀了家庭的可憐孩子。

陽光照在這邊高低起伏的土地上,全是一副欣欣向榮,充滿期待和渴望的景象。

節目組入駐的學校是提前選擇好的。

臺裏原本也考慮過去雲霞縣裏顧蘭青那一所希望學校錄制,可是後來,這個提議被顧蘭青本人婉拒了。

臺裏導演對其表示理解,再次挑選,便擇定了廣明縣的這一所政府小學。

政府小學不大,和城裏的大多數學校相比,條件差了一些,但因為社會各界人士的資助,學校裏的教學設備和生活用品倒是很齊全。

這裏面大多數的孩子都是父母在外務工的留守兒童,還有一些,是曾經家庭被毒品摧毀,被當地政府收養下來的孤兒。

校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小胖子,耳垂極大,乍一看,像是普度衆生的如來佛。

校長長得可愛,但普通話不好,為了達到最佳的節目效果,他提前半個月把三位“老師”的宿舍重新粉刷了一遍,裏面熏上驅蚊草,又挂上了全新的蚊帳。

廣明這邊是山區,平時蟲蚊比較多,特別到了晚上,一般開窗睡覺,就一定要加上一頂蚊帳。

程浩平時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下車之後,看着眼前的宿舍,目瞪口呆:“這兒能住人?”

沈倩瞥他一眼,壓根沒做搭理。

劉巧君倒是覺得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小朋友,如果受不了,現在就趕緊回去,姐姐告訴你,這樣的環境,已經是人家校長精心布置的了。怎麽,你覺得自己拿了錢來做節目,工作人員還得有義務把你供奉起來,一天三遍的上香?”

程浩和劉巧君自打上了飛機,互相就有些看不上對方。

程浩覺得這女人心機叵測。

劉巧君則是覺得這小屁孩兒不安好心。

兩人雖然沒有多大的利益沖突,年齡也不相仿,但損起對方來,一點兒也不口下留情,畢竟,在這樣一個固定的三人團夥裏,他們都很是堅定地認為,無論如何不應該存在兩個思想污穢的臭流氓。

陳欽是下午自己坐了飛機過來的。

沈倩早些時候不明白曾冉華為何突然被換去了其他組,如今見到陳欽,倒是一下就頓悟了。

當天中午吃過了午飯,節目組帶着沈倩和劉巧君、程浩去見學校裏的孩子。

孩子們是可愛的,但看向沈倩幾人的眼神裏,也難免透露着一點生疏和防備,缺少了少年們該有的那股子天真。

沈倩過去一向在孩子們面前很是得臉,可是如今,她在班上嬉皮笑臉地說了好一陣,卻是效果寥寥。

當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間,她神情有一些難得的失落。

校長興許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拿着老大一個碗,一邊吃着青菜,一邊和她談話:“這裏的孩子大多比較早熟,因為父母不在身邊,又有一些經歷過自己父母被毒品折磨的樣子,所以,心防比較重,不可能寥寥幾句話,您就把他們收服了。但他們不是壞孩子,真的,相處久了,我相信,您一定會得到他們的認可。”

沈倩聽見校長的話,不禁扯着嘴角笑了一笑,那點第一次失去孩子親和力的失落揮散不去,躺在床上,胳膊被蟲子咬起來兩個紅色的小包,手指一撓,又疼又癢。

姚信和電話打來的時候,她正在琢磨着明天的計劃。

聽見姚信和的聲音,沈倩一下子就生出了些許委屈的感覺,就像一個懵懂的孩子,在人群裏裝得很是堅強,可遇見了自己的家人,立馬就暴露出矯情的本質。

姚信和從沈倩斷斷續續的話語裏也大概了解了一些她的苦悶。

他過去其實很少有時間會來安慰沈倩。

大多數時候,家裏那個充滿陽光、永遠開心積極向上的人都是沈倩。

所以此時,他兜着沈倩低落的情緒,思考了一晌,便輕聲說到:“其實,對于一群心防很重,或是見識過人間疾苦的孩子而言,他們最需要的,不是親近的噓寒問暖,也不是同情。”

沈倩于是坐起身來,呆呆地問:“那是什麽?”

姚信和沉默了一會兒,回答:“大概是認可。”

沈倩歪着腦袋,沒有說話。

姚信和于是告訴她:“你不是他們的親生母親,所以你永遠不可能給他們真正的母愛。你能做的,只有承認他們的價值,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路,可以走到哪裏。”

沈倩聽見姚信和的話,突然想到了他的過去。

她想,或許當年,陸曼僞裝出來的真情,之所以沒有打動姚信和,又或是沒有讓姚信和銘感于心,也正是因為他作為一個見過人間疾苦的孩子,其實并不需要那些噓寒問暖的同情。

他需要的,是自我價值的認可,是從苦難中爬出來的力量,還有一點,愛人無條件的信任。

沈倩想通了這一點,于是心情瞬間陽光燦爛了起來,她抱着自己的手機,一邊撓着手上的小紅包,一邊點頭說到:“姚哥哥,你太厲害了,真的,你就是我人生中的燈塔,是敦促我思想進步的顏醫生!”

姚信和原本低頭看着手裏的文件,此時聽她提起顏醫生,手指立馬微微一抖。

他現在,其實還在跟公司裏的技術人員加着班。

姚信和本來就是一個工作心比較重的人,如今沈倩不在,他更是沒有了早早回家的意思。

如今,空蕩的會議室本來安安靜靜,平時專注技術的老同志們各自琢磨着自己手裏的數據,沈倩剛才那麽一句大喊從手機裏面傳出來,可謂石破天驚。

好在這些四十往上的男同志都是老革命了,經歷過家中妻子的洗禮,平時的演技也算爐火純青,如今低頭望向自己手裏的數據,臉上的表情顯得格外堅貞。

姚信和于是咳嗽一聲,開口很不誠心地教育了一句:“你正經一點。”

沈倩以為他還在家呢,便忍不住撒嬌起來:“我不,你今天還沒有親親我呢。”

姚信和見自己無法把話題繞過去,目光掃視一圈,便只能起身往會議室外頭走。

陳大泉作為在場唯一一位未婚男士,對于姚信和這樣工作途中暫離和夫人親熱的行為簡直大為不恥,見他起身去了外面,立馬心懷不軌的把可以并聯通話的藍牙音響連了上去。

于是,一群平時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大老爺們兒,此時互相打看一眼,紛紛瞧見了彼此眼中的好奇、興奮,與不懷好意,就跟一群熱衷八卦的小姑娘似的,挨個站起來,往前面藍牙音響那兒一趴,個個翹着屁股,圍在中間的會議室大桌邊上,勾着腦袋偷聽。

姚信和此時渾然不知自己的手機已經并聯了裏面的音響,聽沈倩說話有氣無力,便開口說到:“電視臺有時為了節目效果很不道德,你如果在那邊待得不舒服,我明天就讓陳大泉過去。”

幾個大老爺們兒于是立馬将眼神投向了旁邊一臉菜色的陳大泉,露出一副唏噓的表情。

沈倩卻說:“不要,他過來做什麽,污染這邊的青山綠水嗎。”

沈倩其實想要見的人當然是姚信和,但她也知道,姚信和如今忙碌的很,她作為一名優秀的民族企業家的妻子,萬萬不能在這樣的時候女兒情長,拖他的後蹄子。

于是哀嘆一聲,沈倩把臉埋在床單裏,輕聲嘟囔了一句:“你親親我吧。”

姚信和平時在私下裏還能滿足沈倩的願望,可如今,他跟自己這群技術骨幹只有一門之隔,行為是實在有些放不開,于是,咳嗽兩聲,很是倉促的在手機上貼了一貼。

會議室裏的男同志們雖然大多已經結了婚,可此時聽見姚信和的動靜,難免還是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胳膊,渾身發冷,嘴裏“嘶嘶”的倒着冷氣。

沈倩不怎麽滿意,還在那裏嘀咕:“就這樣啊?姚總,你是不是對自己的老婆太敷衍了一點。”

姚信和輕咳一聲,只能老實告訴他:“我在公司的走廊裏。”

沈倩冷哼一聲,顯然絲毫不為所動:“果然啊,老婆一離開,男人思想就要出問題,以前還喊人家小可愛,說人家皮膚最白最嫩,現在連個親親都沒有了,啊,圓圓的命好苦啊。”

姚信和受不了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于是只能使勁對着自己的手背來了一口,耳根都有些紅起來,眼神望着自己的腳尖,沉聲說道:“行了,你乖一點,等過一陣我有時間了,就過去看你。”

沈倩這下終于高興起來,抱着手機使勁親了一口,回他:“不用啦,你忙,我知道的。”

姚信和沉默一晌,說道:“再忙,看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這一下,這群會議室裏的大老爺們兒終于不幹了,紛紛把手裏的文件往桌上一甩。

這個喊着:“想不到姚總平時對着我們冷酷無情,在太太面前竟然也這樣沒有骨氣。”

那個說道:“太肉麻了,真是太肉麻了,我不能再看姚總的臉,我感覺我的靈魂都肮髒了起來。”

還是陳大泉最後發表了總結發言——“呵,男人啊,卑微起來,可真是沒有狗什麽事兒了。”

說完,他見大家突然沉默下來,心領神會地回頭一看,發現姚信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

于是,一瞬間六個大老爺們兒紛紛默契十足地擡起了手,指向旁邊臉色發白的陳大泉。

姚信和甚至一點解釋的機會也沒給他,一邊往屋外走,一邊脫了自己的外套,擡手把脖子上的領帶扯開了一些,露出裏面鼓動的喉結,扯着嘴角,笑了一笑:“陳大泉,來十二樓,我們聊聊。”

周圍人眼看姚信和露出笑容,只覺毛骨悚然。

陳大泉一時腿軟,差點就跪了下去。

畢竟,華升科技的十二樓,除了資料間,就只有一個健身室。

健身室本無多大意義,但裏面那個拳擊臺,卻是姚信和平時加班累了就會過去解壓的地方。

想當年,公司裏的保安,稍微健壯一點兒的小夥沒少被他拉過去撒過火。

可後來,姚信和跟沈倩結了婚,他去那地兒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公司裏苦命的孩子紛紛喜極而泣。

如今,陳大泉望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再看一看身邊那群出賣自己的同事,大嘆蒼天無眼的同時,只能伸手捂住自己的腦袋,沉痛無比大喊一聲——耶稣,佛祖,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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