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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夏蓉找過來,很是深刻地反省了一通自己魯莽的行為,并且跟沈倩一起和孩子解釋了十來分鐘,姚小糖才放棄自己心中孤勇而偉大的想法,抓着沈倩的小手,重新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屋裏。

沈倩沒把這件事告訴姚信和。

她知道,父女倆的關系本就一般,如今缺少了信任和依賴的支撐,更是脆弱得不堪一擊,想來以後她就算從中調和,也得花上好一些功夫才能讓二人放下彼此心中的芥蒂。

沈倩于是把姚小糖交到那頭楊媽的手中。

自己回到房間內,用桌上的文具給阿堯留了一封親筆信,交給夏蓉,讓她代為轉達。

沈倩去美國的簽證是姚信和幾個月前就給她辦好了的,兩個孩子年紀太小,這一趟過去行程安排得又過于緊密,于是兩人考慮之下,便決定讓他們留下來住在了楊旭詠的家裏,夏蓉答應幫忙照顧,等沈倩和姚信和從美國回來她再回新加坡去。

姚信和上了飛機,精神其實還算不錯,只是望着窗外的雲層不說話,好半天,等沈倩給他遞了一杯維生素水,他才答謝一聲,沉聲說到:“陸曼死了。”

沈倩原本以為,姚信和如今去美國是因為老太太出了事,沒想到,那個出事的人,竟然是陸曼。

沈倩心情一時有些複雜,于是伸手抓住姚信和的手掌,學着他過去的模樣,放在自己嘴邊親了親,告訴他:“我知道了,你先睡一覺吧,下飛機之後肯定有的忙呢。”

沈倩話是這樣說,可到後來,真正睡過去的人卻是她自己。

兩人從飛機上下來,時間已經是美國下午四點。

老爺子的車一早便等在了機場外面。

沈倩平時睡眠質量不錯,在飛機上睡了一覺,此時神采飛揚,上車之後,就在那一個勁的和前面老爺子的秘書說着話。

姚信和一路上卻不怎麽搭理人,他的警惕性本來就有些過高,睡眠質量也比一般人要求嚴格一些,在飛機上,斷斷續續地打了幾個盹,沒有睡熟,只不過聊勝于無。

老爺子此時正守在老太太的病床邊上,見姚信和跟沈倩過來,便招手,喊他們在旁邊的長沙發裏坐下。

老爺子如今看着身體也虛弱了許多,不過就這麽一段時間過去,頭發已經完全變得花白,手背上也多出了幾個針眼,聽說是這兩天精神不濟,老毛病犯了,醫生喊他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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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倩一路上從老爺子的秘書老柒嘴裏已經了解過事情大致的情況。

陸曼前陣子從中國回來,被前夫秦刻的人盯上,她得知老太太來了美國,便從加拿大逃了過來,想着借用老太太身邊的安保活命,只是沒想,昨天下午,老太太精神好了許多,兩人出去遛彎兒,半路遇見了秦刻的人,眼看老太太要受到波及,陸曼最後撲在老太太面前,還是自己接下了那一顆槍子。

老太太眼看陸曼死在自己跟前,兩人臨走前也不知說了什麽話,回到病房裏便開始發起了瘋,說什麽都要姚信和過來參加她的葬禮。

老爺子沒法子,只能讓人打了昨天那個電話。

姚信和倒是也沒逃避,不過沒有一點答應老太太的意思,坐在長沙發裏,連起身的動作也沒有,只是手肘撐在自己的膝蓋上,手指交握,不動聲色地說到:“我不會去參加她的葬禮。”

老太太如今已經病入膏肓,每天難得清醒的幾個小時,不是在找茬,就是哭訴兒孫的不孝,照顧她的華人護理個個苦不堪言。

如今她面對自己的長孫,底氣十足,坐起了身子,開口便喊:“她是有苦衷的,她小時候被那群人盯上,如果不想繼續被侵犯,就只能照他們說的做,為了這,她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敢去認,她當年跟你師兄結婚,也是想要脫離,如果不是為了她那個女兒,她原本可以一走了之!”

姚信和聽慣了老太太的所謂“語重心長”,此時也不覺得有什麽觸動,只是很平靜地問到:“所以呢?”

老太太于是把眼睛瞪了起來,越發蠻不講理起來:“所以她為了我這麽個老婆子死掉,你必須代替我去參加她的葬禮。”

陸曼或許對于老太太的确有一些難得的真情。

在她人生這虛虛假假的幾十年裏,愛情看似荒謬,家庭也趨于不幸,唯有老太太的愚昧,讓她可以放下自己身上的僞裝,短暫地成為一個正常的小輩。

可這和姚信和又有什麽關系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低聲發問:“奶奶,我希望您考慮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陸曼是為了您死掉,還是看似為了您死掉。如果您不想去琢磨這些事,也沒有關系,只是,對于我而言,陸曼是害了我半輩子的女人,我不論她有什麽苦衷,這都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我永遠不會去參加她的葬禮,我可以不追究她的善惡,但我不會對不起吃了這麽多年苦頭的自己。”

老太太指着他的鼻子,手指開始發起抖來:“她人都走了,你還要這麽無情嗎。”

姚信和見老太太開始胡攪蠻纏,索性起身,拉着沈倩準備離開。

老太太于是抓起旁邊的茶杯,使勁往這邊一砸,姚信和的額頭瞬間被劃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老爺子似乎也懵了,連忙喊着護理來把老太太按住。

可老太太此時氣上心頭,已經不管不顧起來,嘴裏喊着:“你就是個冷血的家夥,我從你大學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養你這麽多年也沒見你改,你簡直就是個魔鬼…”

沈倩見老太太發瘋,生怕姚信和受她影響心裏難過,于是抓住姚信和的手,一個勁地悶着腦袋往外走。

可姚信和從來不是一個會去在意他人評價的男人。

老太太心裏那些真真假假的想法,其實他十四歲在少管所裏的時候,就已經了解。

血緣是既定的事實,可感情卻從不會因為事實而變得深厚。

大多數時間裏,人們都只是在做着一些自我感動且看似寬厚的蠢事。

姚信和看得太清,所以,他從不當真。

可沈倩不能體會姚信和心中的這些篤定,她擔心極了,伸手把姚信和抱住,靠在他的胸口,擡起頭來,望着他的下巴,輕聲說到:“你別聽你這奶奶瞎說,她就是個老妖婆,臨着要走了,光會折騰自己的孩子。”

姚信和低頭看向沈倩的眼睛,低頭親在了她的鼻子上,笑了起來,低聲問到:“我帶你去森林裏看看吧。”

沈倩沒有想到姚信和會突然提起這件事,一下來了興致,猛地站直身體,一臉驚喜地輕喊:“是放了一架大飛機的那個嗎?”

姚信和點頭答道:“是,你想去嗎。”

沈倩當然想去,她不光想去,她甚至想現在就去。

于是,一時激動地蹦了起來,連剛才想好的一通罵老太太的話都抛之腦後,連連點頭,雙手抓起了姚信和的袖子口,眼神滾燙,像是裏面藏了無數個發光的星星。

老爺子在病房裏安撫完老太太,如今出來,看見已經處理完傷口的長孫,眼神裏帶上了深深的無奈與失力,站在他的身邊,沉聲說到:“我能理解你,這件事,我不會讓你奶奶胡來。”

姚信和和老爺子平時說話不多,但他看待老爺子時,常常會有一種憐憫的心态。

在他看來,姚家這一棵參天的大樹是老爺子一輩子的心血,可它的根裏卻不知何時生出了無數期待将它啃食殆盡的蝼蟻,它們吸取着不屬于自己的養分,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這顆大樹推到,豎立新的根基。

而老爺子被人生一段承諾絆住了腳,卻連将它們連根斬斷的力氣也沒有。

男人薄情可恨,男人多情也可憐。

姚信和點了點頭,告訴身邊的老爺子:“我帶沈倩去一趟弗州,如果有什麽事,您就打我電話吧。”

老爺子低聲答好,随着姚信和的目光,看向那邊正手舞足蹈和醫生護士說着話、詢問姚信和頭上傷口注意事項的沈倩,難得笑了出來,嘆氣說到:“好好和沈家丫頭過日子,她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孩子。”

姚信和此時勾了勾嘴唇,也露出了他來到醫院之後第一個笑容,沉聲回答:“我們會的。”

兩人從醫院出來,回到酒店裏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坐着老爺子自己的私人飛機離開。

航線是姚信和來的時候就提早申請好了的,他其實在很早以前,就想帶沈倩過來導師的這片山裏看看。

林紹去世之前,把這片山林送給了姚信和,老人家生前喜歡到處旅游,走走停停,姚信和于是也就把這片山區常年開放起來,找了工程隊,在山裏建了一個木屋別墅,平時找附近的人員看管,偶爾有一些進山露營的旅人遇到雨雪天氣無處躲避,就打上面的電話詢問,拿着鑰匙在裏面住上一天。

沈倩進了山之後顯得很是興奮,像個孩子似的,趴在車窗上面往外看去,等那邊掩藏在樹林裏的飛機顯露出來,她就睜大了眼睛,“哇”的一聲大喊起來:“天哪,它怎麽那麽大啊!”

姚信和靠在她的身邊沒有說話,只是将手放在車窗上面,抵着她的額前,防止車子忽然抖動,撞到她的腦袋。

半個多小時之後,兩人的車子在飛機外面的空地上停下。

沈倩迅速從車上下來,等姚信和把門打開,便飛快地蹿進了艙內,看着周圍的一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只顧着這裏摸摸,那裏看看,偶爾碰到了身邊的哪一個電源,發出一點聲音,她就像只受到驚吓的小倉鼠似的,渾身打一個機靈,趕緊往姚信和身邊躲。

姚信和一路上情緒都不怎麽高,此時看見這樣活蹦亂跳的沈倩,才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走過去,把裏面搭好的模拟電路板聯通,然後打開中控,幾秒鐘之後,整個機艙內,轟然變亮,大門關上,仿佛成為了一個虛拟迷幻的數字世界。

沈倩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睜大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她快速跳動的心髒漸漸平和下來,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姚信和的衣袖,輕聲問到:“這裏,全都是你以前做的嗎?”

姚信和在旁邊的座位裏坐下來,看向桌上還沒有畫完的圖紙,點頭回答:“這裏的大部分是,那邊有一些,是顧策和金大山,就是我那個師兄做的,後面這裏,是和陳大泉一起搭建的。”

沈倩傻愣愣地點了點頭,過去偷偷觸碰了一下那邊的面板,想碰又不敢碰的樣子,特別局促可愛,然後坐在姚信和的腿上,小聲問到:“你大學的時候就能做出這種東西,怪不得他們說,你不做科研可惜了。”

姚信和望着眼前做了一半的圖紙,他忘記自己最後一次離開這裏是什麽時候,也忘記了他那時決定放棄科研的理由,他現在能夠記得的,大抵只有他第一次過來這邊時的心情。

姚信和将手放在沈倩的腰上,閉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眉間,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語氣平靜地說到:“我大二的時候,曾經用槍打死過一個人。”

沈倩身上肌肉微微一緊,猛地側過臉來,看着眼前的男人,歪着腦袋問:“打死過一個人?”

姚信和點點頭,沒有睜開眼睛,“是個劫匪,入室搶劫。”

沈倩松一口氣,頭發蹭了蹭他的脖子,皺眉問到:“所以你家老太太昨天說的大學那事兒,就是這個?”

姚信和不在意老太太的看法,但他并不想瞞着沈倩這件事,低聲回答:“是,也不是。我來美國之後,除了上學,第一件迷上的事情,就是用槍。在打死那個男人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特別迷戀那種鮮血迸發的感覺,為此,我看過一段時間的心理醫生,他讓我轉移注意,尋找另外的興趣,所以,我才買下這一架退役的飛機,才有了現在的這個實驗室。”

沈倩張開自己的手臂,環抱住姚信和的身體,靠着他的耳朵,輕聲說到:“這很好啊,我媽媽以前就告訴過我,天才和普通人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每個人心裏,其實也都會有幾個不被世俗接受的小秘密。”

姚信和于是笑了一聲,睜開眼睛,手指在那一片軟綿的肉上來回滾動,看着她的眼睛,沉聲開口:“我之所以告訴你這個,不是為了讓你理解我,我只是希望讓你提前知道,我的過去雖然看似可憐,但我本人,或許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喜歡的我,可能…”

沈倩像是知道姚信和接下來要說的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很是生氣地呵止:“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麽嘛你就敢在這裏胡說八道,我告訴你啊姓姚的,你要是敢再诋毀我家姚先生,我、我就、就親死你!”

姚信和沒有想到沈倩會是這樣一個反應,愣愣地坐在原地,好半天了,才擡起手來,拳頭放在鼻子下面,笑着咳嗽了一聲。

沈倩嘴裏哼哼唧唧的,還很不消停:“你家老太太就是吃飽了撐的,說你冷血無情?我還說她腦子有坑,三觀有病呢。我又不是搞慈善的,結個婚還得找一菩薩,我就喜歡你冷血,我就是喜歡你無情,你要是不冷血不無情我還不樂意搭理你呢。”

姚信和沒有說話,只是把沈倩忽的一下轉了個面,拍拍她的屁股。

沈倩眨了眨眼睛,也有些茫然地問:“幹什麽呀。”

姚信和輕咳一聲,很是沉着地開口:“想要試試,被姚太太親死的感覺。”

兩人在機艙裏面待了兩三個小時,姚信和也沒抓着人一個勁地幹壞事兒,畢竟時間寶貴,起身給沈倩展示了一遍機艙裏、他大學研究生時期做的各種項目,沈倩也格外捧場,一個勁地“哇哦”和“好厲害”,再出來的時候,看待姚信和整個人的眼神都顯得有一些不一樣了。

過去沈倩覺得姚信和是美人,思想覺悟再往上拔高一點兒,至多能算得上一個比常人更為聰慧一些的美人。

可如今,姚信和在她眼裏,俨然已經成為了人類智慧的結晶,他的整個身體都像是上天的恩賜,睡上一次,那都是前輩子積了大德換來的。

兩人從機艙裏出來,時間已是下午四點。

姚信和讓人在木屋別墅裏準備了餐食,兩人從機艙裏出來,就散着步往那邊走。

沒想,今天山裏像是來了一些露營的留學生。

留學生們都還很年輕,十七八歲的年紀,領頭那個操着一腔東北口音,興許是家裏有點兒錢,身上穿戴很是高調,長得也不錯,見着路過的沈倩了,立馬眼神放光。

沈倩的身材有些圓乎,五官挺漂亮,在喜歡豐腴的人看來,簡直驚為天人。

東北小夥兒一下就被愛情的小破箭射中了肮髒的心靈,屁颠屁颠地走過來,張嘴就問:“美女,你也是來野營的嗎?”

沈倩撓了撓頭發,回答:“算…算是吧。”

小夥兒倒也挺不客氣,見她只身一人,便直截了當地問到:“相逢即是緣,你當我女朋友吧!”

沈倩“啊”了一聲,趕緊使勁搖頭。

小夥兒不高興,還在那裏自我吹噓:“為啥,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家特有錢,平時,我出門都帶上億的資産,随手一扔就是幾千萬。”

沈倩愣了一愣,往後退了兩步,問到:“你…是專門給人上墳的嗎?”

她這話說完,旁邊的兩個情侶“噗嗤”一聲樂了。

小夥兒面子過不去,又實在喜歡眼前這小妞,于是拍拍自己的胸脯,幹脆連父母都搬出來了:“你不信啊?你不信我下個星期帶你回國看我父母!”

沈倩使勁搖頭,更是抗拒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有。”

小夥兒這下不說話了,他覺得自己可能遇着了神仙。

此時,不遠處另外一對露營的小情侶也走了過來,看見沈倩的臉,立馬大喊一聲:“哇,沈老師!”

沈倩被吓了一大跳,回過頭去,對着小跑過來的姑娘笑着點頭問好:“你好啊。”

小姑娘握住自己偶像白軟的爪,眼睛都濕潤起來,一邊嗚咽一邊感動地喊到:“沈老師,我是你的粉絲,我好喜歡你的《黑夜裏》,還有你給你女兒寫的那首《糖糖》,嗚嗚,沒想到,我居然能在這樣的荒郊野嶺見到你的倩影。”

沈倩心想,這話聽着知道的我是個明星,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一女鬼呢。

姚信和此時也跟別墅那邊的人打完了電話過來,見這邊圍了七八個小孩兒,便走上前來,拉了拉沈倩的手,低聲開口道:“你認識?”

他話音剛落,旁邊那個小姑娘又尖叫了起來,“哇,你是沈老師的丈夫對不對!你是姚氏的老總,不對,未來老總,啊,上次我在財經雜志上看見過你的報道,你真人居然比照片還要帥!”

旁邊原來嘴裏“上億”的小夥兒此時終于不說話了,蔫兒了吧唧地坐在地上,有些悶悶不樂的樣子。

好在沈倩不是那斤斤計較的人,見這些孩子們格外熱情,邀請她晚上一起露營野餐,心裏覺得新鮮,想了想,就幹脆答應下來。

姚信和過去也露營,可他不喜歡集體野營。

因為,在他心裏,露營的意義,在于獨處,在于望着頭上閃爍的星空沉默思考,更在于脫離群居社會之後的孤獨反刍。

可沈倩喜歡熱鬧,她不但喜歡,她甚至創造熱鬧。

她跟這一群十幾歲的孩子混在一起,喝酒,打鬧,玩游戲,極為融洽,絲毫不顯得突兀。

到最後,大家醉意醺醺,她還在幾個粉絲的起哄聲中開始唱起了歌。

沈倩的嗓音清脆明亮,在這樣安靜的山谷裏頭,混合着遠處潺潺的流水,更像是林中的精靈一般,連飄蕩過來的回聲,都帶着格外的空靈。

姚信和坐在遠處樹下的大石頭上面,眼神漸漸開始變得有一些迷離。

他望着沈倩,手指在光滑的石面上來回游動,他覺得口幹舌燥,可他沒有止渴的水分。

所以他開口喊了喊沈倩的名字,試圖讓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沈倩回過頭來,像是也有些醉了,咧嘴笑起來,漂亮得很是惹眼,她此時的臉蛋,一半沾染在明黃的篝火裏,一半映照在冷清的月光下面,一蹦一跳地來到姚信和身邊,埋頭靠近他的懷裏,像是一只溫順可愛的兔子,抓住他的手,讓他摸摸自己吃了許多東西、鼓起來、軟綿綿的小肚子。

沈倩此時也已經有些醉了,捧着自己的小臉,神情很是愉悅,一邊在嘴裏歌唱着人類偉大愛情,一邊蠻不講理的要求姚信和也唱歌給她聽。

可姚信和不會歌唱愛情,他甚至不理解愛情。

但他沒有回絕自己妻子這一點小小的要求,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被海妖蠱惑了心神一般,即便他擁有的只是這樣一副扭曲的、不堪入耳的歌聲,但他也還是固執的、無比虔誠地,想要把它唱給眼前的女人聽。

他感覺現在的自己有如一個千瘡百孔的怪物,捧着那顆破舊腐朽的心髒,試圖在那一片污穢不堪的沼澤裏,生出一點兒新生蒙昧的枝芽。

因為看過太多庸俗的眼淚,因為身處過真正的沼澤,姚信和其實比任何人都能明白,笑容的彌足珍貴。

在他眼中,人生的歡愉是短暫的,痛苦才是生活的常态,能夠像這樣,跟沈倩一起活在當下平凡的真實裏,那些關于活着的樂趣,才會深入骨髓,歷久彌新。

沈倩懶洋洋地躺着,絲毫沒有在意姚信和歌聲裏的走調和不妥,她反手抱住自己男人的脖子,睫毛上面帶了細微的一層水汽,輕聲笑笑,還很是洋洋得意地誇耀起來:“我姚哥哥唱歌哪裏有他們說得那麽難聽,讨厭死了,可惜不能讓他們聽見我姚哥哥唱歌,不然,一定要狠狠打他們的臉。”

姚信和此時得到自家夫人的肯定,一時也輕笑了出來,把懷裏的女人摟緊,聽着不遠處年輕人們的歡聲笑語,将自己的臉埋在沈倩的肩膀上面,毫不在意地回答:“我為什麽要唱歌他們聽。姚太太歌唱愛情,可姚先生只歌唱你。”

那頭嬉戲打鬧的孩子們此時也漸漸醉得七倒八歪,躺在了地上,偶爾有人從旁邊放了水回來,捂着自己的褲子,便小聲嘀咕了起來:“你們剛才有聽見鬼叫嗎?”

另一個小姑娘回答:“是不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像是唱歌?”

小夥兒連連點頭:“是啊,太吓人了。”

小姑娘于是也往自己男朋友身邊靠了靠,輕聲說到:“想不到,在這樣的地方,會有這種可怕的東西。”

男友倒是還算清醒,問到:“會不會是什麽動物求偶的聲音?”

小姑娘移了移自己的屁股,很是嚴肅地回答:“不可能,叫得那麽難聽,怎麽可能有配偶。”

作者有話要說:

老姚雖然現在還不懂愛情,是依靠男性本能在和圓兒相處,但以後會懂的,領導們放心,老姚的身體和思想覺悟都會慢慢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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