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Chapter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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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格外陰沉,地天相連,一片混沌,像是沒有邊界的黑洞空間。

劉玉北不敢打掃房間,甚至連窗戶都不敢開,怕信息飄散出去,失去懷念歲安的機會。

房間很黑,很空,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見挂在牆上的鐘表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一聲一聲,愈發清晰,讓人感覺壓抑。

淡淡的青檸味籠罩着整個房間。劉玉北抱着腺體容器,可憐無助地蜷縮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呼吸。從墓園回來後,他就那麽渾渾噩噩地躺在那裏,嘴裏嘟囔着不清不楚的詞,像是某種執念,也像是着了魔。

他就像被遺棄的幼兒,期盼着親人會回頭看他一眼。

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昏暗的光落了進來。

劉玉北扭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警惕道:“誰?”

“是我。”

是那天在殡儀館遇見的黑衣人。

黑衣人慢慢掀開帽子,露出白色笑臉面具,慢慢靠近劉玉北:“怎麽?不敢去報仇?你父親是個Alpha,你也是個Alpha,腺體對你們來說多麽重要,難道還用我說麽?你父親失去了腺體,失去了作alpha的權利,甚至連Beta都不如。”

“而你呢,明明是個Alpha,卻被标記,被當成一個Omega壓在身下……弟弟現在也下落不明……我要是你,我就算死也要報仇,讓鐘離洵痛不欲生。”黑衣人逼近劉玉北,漆黑的瞳孔好像有魔力一般,引誘着劉玉北。

一字一句,字字誅心。

低沉磁性的聲音,好像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劉玉北的不自覺沉了下去,想起種種,他憑什麽要認慫,憑什麽讓鐘離洵過得如意,他要讓鐘離洵得到報應……讓鐘離洵死。

一向澄澈的眼睛被仇恨蒙蔽,越發狠戾陰沉。

黑衣人滿意地看着劉玉北,停下腳步:“很好,殺了他,殺了鐘離洵,你才能報仇,你的父親才會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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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玉北眼裏只剩恨意,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殺了鐘離洵。

可是心裏卻有一個聲音突然問他,你确定嗎?

劉玉北閉了閉眼,覺得自己很可笑,到這個時候了還想這個問題,他真不是個東西。

當然确定。

他恨鐘離洵。

黑衣人覺得還差點什麽,眼裏隐隐帶着笑意:“乖孩子,擡頭,看着我。”

那雙眼睛好像充滿魔力,劉玉北看過去的那一剎那,眼神就開始迷離,不受控制的陷了進去,像是一只提線木偶,緩慢走向黑衣人。

黑衣人向後退,劉玉北向前走。

黑衣人帶着劉玉北一步一步邁入深淵。

他們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走到了這裏。戲劇的是,一前一後就這樣錯開了。

房間裏已經沒了劉玉北信息素的味道,鐘離洵卻還是在房間裏醉生夢死,好多實驗都擱置了,就連鐘海盛來找他都找借口不見。

被撕碎的照片歪七扭八的貼在牆上,照片中的人面容猙獰,有的畫面甚至少了一塊,或嘴巴、或眼睛、或鼻孔、或日期,看起來特別滑稽。但還是有人費盡心思把照片粘好,盡量把畫拼湊回原來的樣子。

可是裂了的東西怎麽可能複原……不過是自欺欺人。

鐘離洵突然站起身,脫離照片中的世界,雙目猩紅,陰鸷地盯着門口。但是在見到來人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利齒又盡數收回,似乎在詫異、不敢相信,又似乎在興奮。

劉玉北逆着昏暗的光站在鐘離洵面前,神情隐沒在黑暗裏,忽明忽暗,若隐若現,就像是一場虛幻的鏡像。

鐘離洵快步走到劉玉北面前,溫熱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到微涼的臉頰,他才知道那不是夢,這是真人,劉玉北真真切切的回來了,确确實實站在他面前。

鐘離洵大力把劉玉北抱進自己懷裏,雙手緊緊箍着劉玉北的腰,似乎要把人嵌進自己的骨骼。

劉玉北嘴角咧起一抹詭異的笑,下巴放在鐘離洵的肩膀上,主動擁抱鐘離洵。

鐘離洵呢喃,一遍遍确認眼前的人是真的:“北北……北北……”

劉玉北厲聲道:“去死吧,鐘離洵!”

“都是你!都是你!”他哭着,整個人支離破碎,“若不是你,我怎麽可能見不到張歲安!都是因為你!我恨你!”

大量信息素瘋狂湧入,鐵鏽味密密麻麻将鐘離洵包裹。

鐘離洵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猛得推開劉玉北,雖然如此,還是慢了一步,鋒利的刀刃還是見了血,他的脖頸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滲出一些血。

松香信息素瞬間爆發,沖破了鐵鏽信息素的禁锢。兩股強大的信息素在空中交戰,空氣中彌漫着不同尋常的氣味,擠走了氧氣,稀薄的空氣讓人大腦缺氧,頭暈目眩。

若是這兩股信息素有實體,那便是龍争虎鬥的震撼場面。

靠藥劑加持的信息素,還是略遜一籌,幹不過天生的強者。

松香信息素就像侵略者一樣迅速把空間吞噬,連一點餘地都不給鐵鏽信息素留存。

鐘離洵也瀕臨失控的邊緣,猩紅地雙眼盯着劉玉北不放,如鬼魅一樣的速度閃到劉玉北身邊,擡臂落手,電光火石之間,鐵鏽信息素瞬間消散,劉玉北的腺體掉在了地上,大量紅色血液順着脖頸往下淌,浸濕了衣襟。

劉玉北額頭的青筋暴起,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疼疼疼疼疼疼……實在太疼了……他好像要死了……

蝕骨鑽心的疼痛喚回了他的理智,額頭的冷汗滑進眼裏,模糊了他的視線。

厚重的松香信息素剝奪了他呼吸的權利。

他撐不下去了。

轟隆——轟隆——

一道紫色的閃電劃開夜幕,鐘離洵看清了劉玉北痛苦的表情,但也只有一瞬間,那神情便湮沒在了黑暗中。悶雷哐哐作響,震醒了失去理智的人。幾乎是一瞬間,大雨傾盆而下,砸的院中的東西噼啪作響。

啪嗒一聲卻異常清晰,解剖刀落在地上。

在劉玉北倒在地上的前一刻,鐘離洵反手接住了劉玉北,理智半昏半清,只是下意識脫掉自己的衣服披在劉玉北身上。抱着劉玉北就往實驗室跑。

大量信息素一湧而出,飄散到遠方,只有房間的狼藉證明這一切确确實實發生過。

豆兒大的雨粒砸在鐘離洵身上,碎發濕漉漉的貼在額頭,襯衫濕噠噠的貼在身上,印出寬厚微微下彎的脊背,眼鏡被雨珠糊了一層,模糊不清,褲腿濺上泥土,他都無心顧慮。劉玉北卻是好好的,只有實在護不住的褲子濕了,其他地方都是幹燥的。

與鐘離洵的狼狽形成了鮮明對比。

紅色的血混着雨水落到地上,顏色越來越淺,流到土裏,消失不見。

鐘離洵的手在發涼、發抖,給劉玉北整理完,包紮完,整個人還處于渾噩狀态。

看着劉玉北蒼白的臉,還有被血再次浸染的醫用紗布,鐘離洵慌慌張張又想起了什麽,腺體,對,劉玉北的腺體……他要回去找劉玉北的腺體……

鐘離洵跌跌撞撞地往外跑,眼鏡掉在地上出了裂痕,他又撿起來,不管不顧地重新戴上。塵土、雨水糊了全部的實現,明明是日日月月年年都要走的路,可他卻磕磕絆絆,走了很久才回卧室。

卧室裏只有血跡和信息素,卻不見劉玉北的腺體。鐘離洵發了瘋的在屋裏尋找,幹淨整潔的卧室被他翻得一片狼藉。

卧室被翻了個底朝天,那一塊腺體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任何蹤跡。

“你在找什麽?”

熟悉的聲音,讓鐘離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是不是要找這個?”神秘人把腺體容器丢到鐘離洵面前。

容器原地滾了一圈,最終還是滾到鐘離洵腳邊。

神秘人說:“你只有這一個選擇。”

神秘人看出了鐘離洵內心的想法,沉聲警告:“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鐘離洵摸到解剖刀的手立刻垂在身側,如狼一樣盯着神秘人,又是他,又是他!這個人到底是誰……

從他記事起這個神秘人就跟在他身邊,鐵鏽信息素浸滿了他的童年。

他擺脫不掉神秘人的控制,他的生活被神秘人時時刻刻侵擾。

本以為搬回老宅,神秘人就不會跟着他了。

沒想到,還是找來了。

“你又輸了。”神秘人說,“我早就說過來,你對我的信息素已經産生應激反應了。不然為什麽你感受到我的信息素就會失控呢?”

隔着笑臉面具,鐘離洵看見了那個人得意的笑,他從沒覺得白色這樣平庸的顏色也可以那麽刺眼。

過往的種種像是夢魇一樣纏繞着他,折磨着他。

是他失控了。

是他傷害了劉玉北。

他明明不想傷害劉玉北的。

鐘離洵第一次露出破碎的表情,但也只有一瞬,像錯覺一樣,很快消失了。

“我早就說過,感情是最不可靠的東西。”神秘人捏着鐘離洵的下巴,以勝利者的姿态看着他。

啊——

痛苦的喊叫聲響起。神秘人捂着脖頸癱在地上抽搐,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從他的反應看出來他現在很痛苦。

鐘離洵收起解剖刀,撿起地上的腺體容器,冷着臉站在神秘人面前,擡腳踩着神秘人的側臉,笑得有些病态:“輸?呵——”

大量鐵鏽味席卷而來,鐘離洵只感覺腺體突突的跳,一些慘落的記憶浮現在眼前,他的表情有一絲崩裂。叮當一聲,解剖刀應聲從手中滑落到地上。

神秘人站起身,扯掉損壞的帽子,面具也有了一絲裂痕,但不影響什麽。他扶正了面具,提醒道:“你快沒時間了哦。”

鐘離洵留下一個兇惡眼神,然後匆忙的離開了這裏。

他快沒時間了。

一旦過了最佳時期,劉玉北的腺體就沒辦法縫合回去了。

看着他極其狼狽的身影,神秘人笑出怪異的聲音,這是他馴養的狼崽,他最滿意的作品。

回到實驗室,打開腺體容器,飄出清淡的青檸味,還是個Omega腺體……鐘離洵這才後知後覺被那個人耍了。

只是現在回去也晚了,他只有這一個條出路。

這屬于腺體移植,鐘離洵從沒涉足過這方面的試驗,基因鏈是不相同的,他沒有時間尋找基因相配的實驗體和腺體,所以這項試驗便被他擱置了。而且這只有一些生物學家和科學家提出腺體可移植,有相關的資料,但是并沒有成功案例。

他不敢輕易嘗試。

百分之一的幾率,他不敢在劉玉北身上賭。

試驗臺被打開,試驗床緩緩推了出來,亮白的試驗燈有些刺眼。

鐘離洵站在試驗床的右側,低頭看着昏迷不醒的人。

必須成功。

只能成功。

劉玉北不能成為人們口中的異類。

劉玉北躺在試驗床上,眼皮沉重的睜不開,迷糊中他感受到了青檸的味道,清甜的,酸澀的,張歲安好像在撫摸他,只是掌心有些涼。他下意識的蹭了蹭,然後貼着張歲安的掌心睡着了。

這一覺他睡得特別安穩,只是他的脖子卻格外的疼,就像有好多針在他的腺體來回穿梭,密密麻麻的疼。但是又有什麽涼絲絲的東西在揉捏他的脖頸,很快就沒那麽難受,讓他眉頭舒展,不願醒來。

看着縫合好的傷口,鐘離洵松了一口氣,現在只需要看身體的排異情況,如果一切正常,那劉玉北就還是有腺體……只是不再像從前那樣了,他承認,他有私心,為了讓劉玉北不再離開他,他用那塊完好無損的腺體融合了一些依賴劑,讓那塊腺體與自己信息素的匹配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

他不多的理智完全幹不過瘋長的私心。

私心将他吞沒。

劉玉北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鐘離洵去了小隔間,整理自己的衣服,整理完他又成了斯文模樣,完全與挖腺體狂魔這樣的人挂不上鈎,毫不相幹。

陣雨來去匆匆,這會兒天已經放晴了,天邊還挂着一道彎彎的彩虹。若是劉玉北醒着,他一定會拍個照留念,還可能傻乎乎的許願。雨後彩虹,可是個美好的寓意。只可惜,劉玉北還在昏迷,要與這美麗錯過了。

鐘家大宅的正廳,氣氛有些僵硬。

顧宴深和葉淮熙找了劉玉北好幾個星期。顧宴深用盡了全部人脈關系,都沒有找到劉玉北。星際警官多次尋找也無果,這麽大個人還能平白無故消失了不成。

今天顧宴深和葉淮熙去了劉玉北原來的家蹲守,可算有了結果。他們看見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抱着一個不明物品,匆匆從劉玉北家離開了。然後他們一路跟着黑衣人找到了這裏。

只是進到鐘家之後,便沒了黑衣人的蹤跡。

他們兩個人就要求搜鐘家,雖然知道這是個笑話,但是總歸要試探一下。星際警官都找不到,那只能說明有什麽權勢滔天的人把劉玉北藏了起來。這不就巧了嘛,劉玉北也剛好和鐘離洵認識,他們就來鬧了。

顧宴深單手撐着腮,一手把玩着打火機,忽明忽滅的火苗映的他的臉有些冷峻:“怎麽?既然沒有人,那我們為什麽不能搜一搜?”

鐘奚呲着牙,炸着毛,像是捍衛領地的小狗,剛想說幾句,就被自家大哥拉了回去,炸起的毛瞬間被撫順了,冷哼一聲,雙手環胸,傲嬌的站在一側。

顧宴深沖他做了個鬼臉,小屁孩,被制服了吧。

鐘奚白了顧宴深一眼,不理會這個幼稚的傻逼。

忽略掉兩個人之間的小動作,鐘禦琛沖顧宴深溫和的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但你們若是随便搜,又沒搜到什麽東西,這樣傳出去,那其他人會不會覺得我們鐘家很随便,什麽人都可以進出,搜查。”

說着,他臉色一凜,“在沒有搜查令的情況下,我拒絕一切搜查。”

顧宴深有感覺,眼前的人就是個笑面虎,也不打算繼續糾纏:“行吧,那我們改日再來做客。”

鐘禦琛做了個“請”的動作,“歡迎。”

出了鐘家,葉淮熙有些不甘心:“真就這麽走了啊?”

顧宴深輕笑:“我不是說了嗎,下次再來。不過,要有一個計劃。”

葉淮熙問:“你要做什麽?”

雖然鐘顧兩家交好,但也不是可以那麽随便的。

萬一破壞了關系,那多不好。

看着顧宴深輕浮的表情,葉淮熙心裏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走後,鐘禦琛便松了一口氣,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問:“小洵在做什麽?”

鐘奚聳聳肩,撇嘴:“不知道,我現在都不敢靠近二哥。”

鐘禦琛揉了揉鐘奚的頭,順下去那撮呆毛,溫聲:“你二哥沒你想的那麽可怕。”

“我不信。”

“不信什麽?小奚,二哥是除了父母、大哥之外,和你關系最親的人了。”

“是是是,我又沒說不親近二哥。”鐘奚露出敷衍的表情,躲開了自家大哥的“愛撫”。

鐘奚撐着傘,跟在大哥身後,消失在朦胧雨幕中。

卧室一片狼藉,像被賊偷過一樣。

鐘禦琛蹙眉,鐘離洵的東西向來都是規整的擺放好,從不會像這般狼藉,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小奚,去實驗室。”

鐘奚哦了一聲,臉上寫滿了擔憂,在心裏祈禱二哥可千萬別出什麽事。

兩人到實驗室後,才是大吃一驚。劉玉北躺在試驗無菌倉裏,脖頸纏着繃帶;鐘離洵則是滿臉潮紅躺在地上,脖頸還有觸目驚心的傷痕,實驗器具被打翻在地上,亂七八糟,好像經歷過打鬥一樣。

鐘奚把傘扔到一邊,飛快跑到鐘離洵身邊,急切:“二哥,二哥……”

他被滾燙的溫度燙得縮回了手。

“大哥,二哥好燙啊。”

鐘禦琛雖然經過訓練,但畢竟是個Omega,力氣還是稍弱,尤其還要抱一個成年的Alpha,不免有些吃力:“去喊家庭醫生。”

鐘奚連回答都來不及,一溜煙消失在了鐘禦琛的視線中。

家庭醫師給鐘離洵挂了水,并告知:“二少爺沒事,只是淋了雨,傷口發炎,再加上精神高度集中,才導致高燒。”

鐘禦琛說:“好了,我知道了。”

他和醫生邊說邊往門外走。

鐘離洵躺在床上,好像在呢喃着什麽。

為了聽清,鐘奚特地湊近了聽,只聽出來一個“北”字,但也猜出來鐘離洵在喊誰了。

心想二哥這是着魔了吧,都高燒了還記挂着劉玉北。

真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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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猜到這裏的劇情了嗎?

好像也不怎麽虐。

我的筆力差,想法可能是好的,但描述不出來那個效果,無法讓你們感同身受,閱讀一般。

真的感謝追到這裏的小朋友們,謝謝你們的包容,也謝謝你們的支持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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