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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可教,你這般聰慧,為師就可以放心了。”◎

趙恂又看了看桌上的珍珠冠子, 問她這冠子該如何處置。

裴幼宜看了一眼,一想到這東西被龐蘭月用手碰過,她便有些不舒服,于是不耐煩道:“收着吧, 留着日後賞人用。”

玉兒聽得瞠目, 心想這麽貴重的冠子, 能随便賞人的。

于是開口道:“姑娘, 這也太貴重了, 這就是賞人, 能賞給誰啊。”

裴幼宜撇撇嘴:“東珠自是罕見,卻也算不得有多貴重, 若賞不出去,等日後我便留給你們兩個做嫁妝。”

見金兒和玉兒一臉震驚,姜都知笑着解釋道:“咱們姑娘自幼在齊國公府裏長大, 那真是站在金山銀山上的,這珍珠冠子自是不放在眼裏。”

裴幼宜有點小驕傲,解釋道:“我外祖是鹽商,只有我娘和我舅舅兩個孩子,當年我娘出嫁的時候, 排場可大呢。”

姜都知躬身道:“奴才聽說過,國公夫人的嫁妝海運而來,運送嫁妝的船只占滿了京中各大碼頭,一連幾天都能看見系着紅腰帶的下人往來碼頭與國公府之間運送嫁妝。”

國公夫人出嫁的盛況當年在京中确實是被議論了一陣子。

但卻不是什麽好話,京中向來擁簇文官清流,商戶即便是富可敵國也入不得那些京中勳貴的眼。

幸而齊國公不是那種人, 這麽多年和國公夫人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 即便只有裴幼宜這一個女兒, 也沒想着再從宗室過繼孩子。

齊國公裴家原本也有些家底,但是若是和綦家比起來,那簡直是九牛一毛,莫說是裴家,京中随便一家豪門拎出來,在綦家面前也算不得什麽。

國公爺準備自己百年之後,把這爵位直接傳給旁支的弟弟,而綦氏帶來的嫁妝則是盡數交給裴幼宜。

這樣也能保證她即便是沒了父母,生活依然優渥。

裴幼宜的母親綦氏在老家只有一個哥哥,當年綦大老爺百年之後曾立下遺囑,綦家每年的營收都要分出兩成交給綦氏,所以這些年裴幼宜的舅舅還在不斷的把銀子田産送到綦氏手上。

京中嘲諷齊國公娶商戶女,背地裏說他們府上是‘小國庫’。

其實京中勳貴近年來娶商戶女的也不少,不過都沒有鹽商綦家勢力雄厚,這稱呼也有撚酸之意。

晚上回了正殿,姜都知一遍伺候太子洗手,一遍念叨着:“綦家勢力雄厚,想想當年國公夫人嫁入汴京的時候,京城的客棧幾乎都住滿了綦家人,小厮們都衣着華貴,從那以後多少落魄勳貴都打起了迎娶商戶女的念頭。”

對于這話,太子不置可否,京中生活習氣不好,貴族們看不上商戶,但是又喜歡奢靡生活,多少貴女頂着債務去界身定首飾,寧可把家底掏空,都要在詩會茶會上争面子。

去年開始京中流行簪花,洛陽花商以多種名貴牡丹培植除了一種名為“歐佳碧”的碧色牡丹,一朵便要一兩銀子,貴女們買來簪在頭上不出兩日便會凋謝。

朝中參知政事是一品大員,每月正俸不過三百兩,換成這歐佳碧,不過區區三百朵。

官家覺得文武生活奢靡是亡國之相,加上又不希望商戶們自傲,便挑了京中最顯眼的齊國公家做了小懲。

想起當初裴幼宜胡鬧時夾進他書本裏的銀票都是五萬的面值,太子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旁人趨之若鹜的金錢,确實裴幼宜最看慣了的東西。

在她眼裏,銀票怕不過就是一張寫着字的紙罷了。

第二日宗學上,龐蘭月哭的眼睛紅腫如核桃一般,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前像裴幼宜道了歉。

經此一事,宗學裏大家都安靜多了,再沒人敢惹她。

原想着在踏青時節辦的馬球會,到了盛夏六月才辦成。

三四月份的時候冰雪消融,蜀地犯了洪澇,受災嚴重,官家日夜憂心,皇後也不好提馬球會的事情。

直到這六月,驕陽似火,金明池畔綠樹成蔭。

皇後牽頭預備在六月裏連辦四場馬球會,也方便京中适婚年齡的男女相看。

趙恒也從啓祥宮裏放出來了,他剛出來去東宮找裴幼宜的時候,真是給裴幼宜吓了一跳。

這幾個月才吃的健壯了些,幾次三番的趙恒在裴幼宜面前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麽想說的話,又說不出口。

她與太子的事情不宜聲張,趙恒又是個沒正行的,怕他四處亂說,裴幼宜也沒敢告訴他。

馬球會上,裴幼宜與沈瑛坐在一起,到了夏日,女子都穿着衫衣,材料輕軟,輕而薄,袖子較短,通體繡着花。

這些貴女都穿着各色豔麗的衫衣,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

金兒在裴幼宜身後給她扇着扇子,玉兒從冰鑒中取了梅子湯放在裴幼宜個沈瑛面前。

身前場地上馬蹄踏踏,身後金明池畔樹林中陣陣蟬鳴,若有哪位公子進了球,場上便想起鑼鼓聲聲,當真是一番盛景。

裴幼宜用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現在場上的公子她一個都不認識,看着也無趣。

她側頭以團扇擋臉,問向沈瑛:“那顧靜水來了沒。”

沈瑛點點頭,臉紅到:“你看,他都換好衣裳了,就等着一會下場呢。”

裴幼宜順着沈瑛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顧靜水與趙恒一起在場邊站着,正一邊活動着筋骨,一邊說着話。

裴幼宜扭頭低聲道:“他正朝這邊看呢,你快輕輕擺擺扇子,沖他打個招呼。”

沈瑛把整張臉藏在扇子後面,輕聲道:“你莫要取笑我了,他,他看我做什麽。”

裴幼宜低聲道:“我看他對你有意,你二人不如接觸接觸,我給你倆牽線。”

沈瑛臉色忽而低沉了些,湊在裴幼宜耳邊道:“你一說這些,我就想起一件事。”

沈瑛道:“前些日子,我嫡母的哥哥來府上,說他兒子的正妻病逝了,讓我母親替他找個續弦,不知怎的,我嫡母就把這心思打到我身上來了,找沈瑜勸了我一夜。”

裴幼宜驚訝道:“她去勸你做什麽?”

沈瑛撇撇嘴:“她自是得了我嫡母的授意,和我說我去了表哥家雖是續弦但也是正妻,比給別人做貴妾強得多,又說表哥知根知底的,雖不是大富貴但也是衣食無憂,明裏暗裏的就是讓我識趣些。”

裴幼宜不屑道:“說得那麽好,她自己怎麽不去。”

沈瑛低聲道:“我裝了一個晚上的傻,橫豎她說什麽,我都裝作與我無關,最後幸好是爹爹還挂念我,把這事算是給我推了。”

裴幼宜點點頭:“忠毅候還算是有點良知。”

沈瑛嘆氣道:“我一看我嫡母給我找的這些人家,再看看顧靜水,我就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裴幼宜輕打了她一下道:“配上配不上的,你得看顧靜水怎麽想,你與他私下裏說過話嘛?”

沈瑛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是與你說過嗎,就是在大相國寺燒香的時候,他給我撿過帕子……”

裴幼宜想起來,之前她逼着沈瑛與她說過這些。

“我看他對你有意,估計也是沒找到機會問你意思,你若是想好了,我真能幫你牽個線,遠遠地你倆說說話。”

沈瑛看了看意氣風發的顧靜水,嘆氣道:“他父親是朝中要員,怎會同意他娶一個庶女……”

裴幼宜皺眉道:“這不是你該考慮的,若真能成,這些事都讓他去和他父親說,瑛瑛,你且說,你願不願意勇敢一次!”

沈瑛這麽猶豫裴幼宜也能理解,她那樣謹小慎微的長大,若是和她一般無法無天的性子,那才意外呢。

沈瑛思考片刻,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嚴肅道:“我願意試一試。”

裴幼宜笑了笑:“你等着,我幫你約個地方。”

随後沈瑛又為難道:“可是,那日你和我說,太子說過顧靜水有個心儀之人……”

裴幼宜拍拍她的手:“或許就是你也說不準的,先聊了再說,大不了不成以後不聯系了。”

沈瑛喃喃道:“左右現在也是不說話,大不了以後也不說話,左右我都不虧。”

裴幼宜滿意的拍拍她的手:“孺子可教,你這般聰慧,為師就可以放心了。”

她朝着場中張望一番:“這次不好說,下次,下次馬球會我定讓你與他說上話。”

馬球會這邊熱鬧,趙恂卻是沒在。

蜀地洪澇的事情先不說,開春一來汴京乃至洛陽一帶一場雨都沒下過,三四月份的時候,農民尚可挑水澆地,但今年夏日眼熱的很,汗珠子落地就幹了,挑水根本無濟于事。

官家愁啊,如此下去,到了秋天,怕是要顆粒無收。

宮裏,大相國寺,法事做了一場又一場,但天公始終不作美。

國庫算不上空虛,但也不豐盈,我朝與遼國的邊境鬧軍亂,遼國虎視眈眈,上個月把使臣找了個由頭召回國了。

軍資上撥了一大塊,糧草又要給前線預備着,國庫這就吃緊了。

官家急的在屋裏轉圈,太子沉着道:“陛下,既已有預兆,就要早做準備,冬季一到,便開倉放糧。”

官家點點頭:“赈災之事本就繁瑣,往年的赈災糧一級一級的發下去,層層的被盤剝,今年年底,你替朕去洛陽走一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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