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懲治惡人

第二天上午，天賜把張龍桀請到了霍家。

一旁站着的, 還有佘鳳嬌。

佘鳳嬌一見到張龍桀, 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張龍桀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徑直朝天賜問道：“這麽早把我叫來, 是有什麽事情麽？”

天賜點了點頭，給張龍桀倒了一杯茶, 冷冷說道：“有些人，有些事, 既然做出來了, 就得把賬算得清楚一些。”

張龍桀聞言微微蹙眉，佘鳳嬌聽了則是心裏咯噔一下。

天賜又補充道, “不管待會兒聽到什麽, 還是請叔叔保持鎮定。”

張龍桀喝茶，點頭，說，“那是自然。”

話音剛落, 不一會兒, 周皓就帶人拖着一個腸肥腦滿男人進來了。

佘鳳嬌大驚，當即花容失色, 身子像篩糠一樣抖了起來。

張龍桀疑惑道：“這是......”

天賜說：“叔叔您再看看他, 您真的沒有見過他麽？”

那胖男人頭埋得低低的, 壓根不敢擡頭, 身子幾不可查地發着抖。

張龍桀蹙眉, 片刻之後厲喝一聲：“擡起頭來——！”

“啪！”那男子吓得跪坐在了地上。

眼熟，張龍桀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

好像真的在哪兒見過。

佘鳳嬌暗暗地朝那個男子遞眼色，奈何那男子都快要緊張死了，壓根沒有注意到佘鳳嬌的暗示。

腦海中的片段一閃而過，張龍桀瞳孔陡然擴大，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

“你——，你是......”

那個司機！

就是高考的第二天下午，迎面開來的，把鴻星撞到昏迷的大車司機。

下一秒，張龍桀猛地起身，攥住那司機的領子，不顧他的劇烈掙紮，硬生生的用一只手把他提了起來。

“咳、咳咳，”那司機咳得臉紅脖子粗。

張龍桀氣急敗壞，拽着那司機，二話不說就要把他往牆上裝，周皓連忙攔住了他：“張先生——”

天賜道：“放開他！就這麽死了太便宜他了！”

天賜說讓他放開，張龍桀心裏再大的火氣也得忍着，只好把那司機往地上一丢。

那司機被砸到膝蓋，疼得龇牙咧嘴。

“說，背後是誰指使你的？”天賜的聲音不大，卻仿佛帶着萬斤的力道，壓得那司機和佘鳳嬌喘不過氣來。

張龍桀心裏更是咯噔一下，有人指使？

這是要謀害鴻星？？？

“沒、沒......”那司機看了佘鳳嬌一眼，佘鳳嬌狠狠地瞪了回去，司機顫聲道：“沒有人指使我。”

“呵！”天賜冷笑一聲，“既然沒人指使你，那就是你蓄意謀殺了？”

天賜說，“蓄意謀殺，可以打死了。”

張龍桀等的就是這句話，一步上前揪住了那司機的衣領，舉起拳頭就要砸下去。

張龍桀身上的氣場幾乎是壓迫性的，這麽一下，那司機就吓得差點兒沒有尿出來，魂兒都要吓沒了。

天賜厲聲喝道：“醉酒駕駛，致人死亡并逃逸，你犯了這麽大的罪，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那司機下意識就問道：“啊！死、死了？”

大廳裏一片寂靜。

司機艱難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也沒喝多少......”

還是佘鳳嬌先反應了過來，緊接着，天賜就大笑了起來。

到最後，張龍桀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你剛剛不是說的疲勞駕駛麽？怎麽又變成醉酒駕駛了？”

司機反應過來，當場就傻了。

最後，張龍桀和天賜一個紅臉，一個唱白臉，司機扛不住了，對佘鳳嬌收買他的行為供認不諱。

佘鳳嬌本來還想把給霍磊下毒這事死推給邵慕——反正邵慕已經進去了，她一張嘴，怎麽說都是對的。

但是最後，霍子郁良心發現，向天賜忏悔了他所犯下的錯誤。

張龍桀诶走之後，又有一個年輕男生——霍明的秘書被押了上來。

這個男生膽子小，有沒有把柄落在佘鳳嬌手裏，沒費天賜太大功夫，就坦白了替佘鳳嬌給霍明下毒的事情。

這次，連霍子郁都站不住了。

他身子止不住地發抖，“媽，他說的，是真的麽？你居然...居然，給我爸下毒？！”

他的聲音幾乎帶了哭腔，他怎麽也想象不到，這世界上跟他擁有最多血緣關系的兩個人，竟然會鬧到這份天地。

“你告訴我！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快說呀！”霍子郁的眼淚已經止不住了，就差跪在佘鳳嬌面前了。

佘鳳嬌低着頭，長發下垂，擋住臉上的表情。

她嗓音沙啞道：“都是...真的......”

“媽！你為什麽要那麽做！”霍子郁登時就瘋了。

佘鳳嬌朝他哭吼道：“你懂什麽？！他本來就不喜歡你！只要他還活着，就一定會把霍家叫到他那個寶貝疙瘩弟弟手裏！”

“這麽多年，他心裏到底有沒有你，你到現在還不明白麽！”

“我不這麽做！又怎麽能讓你當上霍氏家主！”

霍子郁頹唐地搖頭，突然就想起來了這麽多年裏，一直被他有意無意間忽略的，霍明對他的好。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霍子郁捂着耳朵大叫，“我爸爸，他明明跟我說過，霍氏以後是我的！他明明說過的，還說讓我執掌霍氏以後，好好對待叔叔！他說過的，他明明都說過的！”

“我怎麽那麽傻，一直不相信爸爸，不相信爸爸對我的愛，反而相信了你？”霍子郁放聲大哭，“你總是跟我說爸爸沒有愛過我，可是你呢？！你就愛過我麽！你就愛過弟弟妹妹們，愛過這個家麽？！”

佘鳳嬌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含淚點頭道：“是！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從來就沒有愛過你們四個！你難道今天才看明白麽？！”

“實話告訴你吧！”佘鳳嬌臉上擠出了一個詭異而又悲痛的笑容，“每一次我看到你，看到你們四個，我都會、我都會忍不住覺得惡心！”

佘鳳嬌嗚嗚咽咽地掩面恸哭，剛剛那話一出，連天賜都震驚不已。

佘鳳嬌道：“只要我一想到，你們四個身上流着霍明的血，我都恨不得掐死你們！我離開這個家，讓你們平安長到這麽大，已經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最後的愛了。”

佘鳳嬌仿佛被抽-幹了全身的力氣，頭發淩亂，面色蠟黃，哪裏還像是個夫人，分明就是剛剛從亂葬崗裏爬出來的。

霍子郁完全不能理解，他的三觀徹底崩塌了，他不顧一切地朝佘鳳嬌吼道：“虎毒還不食子呢！你聽聽你剛剛說的，是人該說的話麽！是一個母親該說的話麽？”

霍子郁喊道嗓音沙啞，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啜泣，“我爸爸他究竟做錯了什麽......竟然，竟然娶了一個你這樣的女人......”

佘鳳嬌所有的悲傷與絕望，最後都化為了喉嚨裏的那聲冷笑，“你這麽想？那你大可以問問他，這麽多年裏，究竟是我對不起他，還是他對不起我？”

“當年，他騙我嫁進霍家，又騙我，給他生了足足四個孩子。我那個時候多傻呀，他對我不夠親熱，我就以為是我做得不夠好，每天變着法子的想讓他滿意......”

“可是，直到生了子傲我才、我才知道......”佘鳳嬌哽咽道，“霍明他、他根本就不喜歡女人！他只喜歡男人！”

霍子郁：“！！！”

天賜：“！！！”

“你們現在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恨他了吧？因為他就是一個狼心狗肺、人面獸心、豬狗不如的畜生！”

“我恨他！我多恨他呀！我恨不能生啖其肉！”

“我現在這麽說......你們還覺得是我對不起他麽？”佘鳳嬌拍着胸脯大叫道：“是他！一切都是他霍明的錯！他死了那是他活該，他罪有應得！！！”

大廳裏一片寂靜，只剩佘鳳嬌一聲一聲的啜泣和幹哕。

良久，一個溫和的男音響起：“你說得沒錯，這麽多年，是我對不起你。”

聽到這個聲音，衆人皆是一驚，回頭看去，只見驚呆了的周皓推着輪椅，輪椅上坐着霍明，朝着衆人緩緩走來。

佘鳳嬌跌坐在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霍子郁的嘴唇發顫，一聲“爸”卡在喉嚨裏，半天愣是沒敢叫出來。

霍明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感慨的意味：“當年，我娶你的時候，連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而且，你當年不是有喜歡的人，誓死不肯嫁給我，因為我家財力，被你的家人強行安排嫁了過來麽？”

佘鳳嬌沒反駁出一句，因為她根本無法反駁！

霍明嘆氣道：“我也是在有了子傲後，一次偶然的機會，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了自己的真實性取向。”

“知道的當下我就向你坦白了，還對你說，你如果想離婚，我會盡最大可能補償你。”

“可你當時是怎麽說的來着？你要離婚，要分走霍家一半的股份和財産，還要子郁和子傲以後跟着你過......”

“霍家的財産，是霍家祖上一點一點打拼下來的，況且，這裏面還該有一半是我弟弟的，你讓我怎麽答應你？”

“帶走子郁和子傲，我也沒有辦法接受......于是，你就拖着不肯離婚；以宣揚我的性取向為威脅向我要錢花天酒地；出去亂搞，給我戴了一頂又一頂的綠帽子......這些，原是我對不起你，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

“可你又為何非要苦苦相逼，硬要下毒毒死我呢？”

“是呀......”佘鳳嬌用怨毒的目光看着霍明，像是在呢喃，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給你下了那麽重的毒，你怎麽還不死呢？怎麽還在這裏惡心我呢？”

霍明緩緩起身，周皓連忙攙扶着，佘鳳嬌一臉吃了蒼蠅似得表情，霍明淡然道：“那是因為我猜到了，有人要搞垮霍家，要搞垮我......于是，我便和天賜秘密商議，以我的假死，來保全霍家，保全我自己。”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之前是我在明處，你在暗處，你和邵慕聯合起來，處心積慮地要我的命。”

“我假死之後，則反了過來，我在暗處，你們在明處。”

“我暗中搜集了你和邵慕的罪證，揪出那個司機，下毒害我的秘書，以及邵家最後為什麽那麽快地垮臺，都是我的暗中操作......”

“你......”佘鳳嬌的眼睛陡然睜圓，目眦欲裂，眼球裏的血管仿佛都要炸裂開來，她仰天大笑，而後猛地撞向一旁的承壓柱。

“攔住她——！”

周皓拽着衣服把佘鳳嬌拉住了，佘鳳嬌對周皓拳打腳踢，拼命掙紮，又怒罵道：

“霍明，你好狠的心，讓我活着的時候糟了那麽多的罪，現在我想死你都不肯讓我來個痛快！霍明，你這個wbd！我祝你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生永世不得翻身！等着瞧吧！等着瞧吧......”

天賜低聲道：“她瘋了，把她帶下去吧。”

手下們拉着佘鳳嬌下去，霍子郁“咚”地一聲，跪在了霍明面前。

“爸，”霍子郁泣不成聲，“是我害了叔叔，害了......小堂弟。”

霍明嘆了口氣，走到他面前，要去扶他，說，“這件事情不完全是你一個人的責任，爸爸也有錯，爸爸以前......只想着把你當做繼承人來培養，一味地對你高标準、嚴要求，卻沒敢好好關心過你，生怕把你寵得不成器，你先起來，爸爸也有錯。”

霍子郁哭道：“爸，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害了小堂弟，應該接受法律的裁決，爸爸，一人做事一人當，無論什麽結果我都能承擔。請您一定不要包庇我，那樣對不起叔叔，更對不起無辜的小堂弟，您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霍明沉默良久，伸出大手，摸了摸霍子郁的頭，感慨道：“好孩子，你長大了，懂得承擔了，這一次，爸爸真心為擁有你這樣的兒子而驕傲。”

父子久久對視，二人眼裏都泛着淚花，那一刻，霍子郁沒有感覺到難堪，沒有感覺到尴尬，他的心裏卻是隐隐的泛着喜悅——

他終于，得到了父親的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