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試藥之時
“借你吉言,”鈴岚走過來手中托着一碗湯藥,“可是這藥是省不了,所以你就別費心思讨好我了。”
看着卓然面不改色的一飲而盡,鈴岚坐在浴桶邊掐着時間等藥效起作用,手中拿了紙和筆,一邊仔細觀察卓然露在青色藥液上面容的輕微變化,一邊開口問:“現在什麽感覺?”
卓然眯着眼睛聲音細微:“左手青靈至少府,天池至中沖兩脈疼痛,其餘經脈無甚感覺。”
“疼痛程度?”鈴岚追問。
卓然額頭上冒出了一些細小的汗珠,聲音更加微弱:“有如刀割。”
鈴岚皺起眉,筆杆抵住下唇凝神思索了一會兒:“那你嘗試着調動一下你剛剛說那兩脈之中的內力。”
卓然依言嘗試,過了一會兒虛弱得搖搖頭:“沒有半絲動靜。”
鈴岚困惑地喃喃:“不應該啊,難道是洛神花出了問題……今天試藥就到這裏吧,你等到藥湯涼了再起身,我會派人把今天的藥材給你送過去。”
說完她轉身就走,卓然背靠在浴桶中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挨過那一陣難熬的疼痛之後,咬牙起身沖去身上殘留的藥液,套上身幹爽的衣服出門,給擔心不已的靜憐一個安撫的微笑。
傅知秋一身黑衣躲在暗處,看着他和靜憐的背影眸光深深,看着他在靜憐面前逞強,卻在靜憐看不到的時候腳步踉跄,握緊的拳松了又緊還是沒有現身。
是夜,又是一場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夢。
卓然打量着身邊靜谧的竹林,恍然記起這是他和傅知秋第二次相遇的地點,那人奄奄一息的躺在竹林後面的一個大坑裏,然後被難得動一回善念的他撿回家。
信步走到那個大坑邊緣,果然看見了那一雙帶着警惕的眼睛,卓然俯視着他,忽然很想知道倘若自己不救會是個什麽情況,于是對他和善地點點頭,他期待地看着卓然,下一刻卻看見卓然利落地轉身就走,潇灑極了。
傅知秋:“……”
等等,事情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
卓然轉身走了幾步,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折返過身走到坑邊蹲下,對着坑底思考人生的傅知秋伸手:“起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傅知秋盯着那只修長有力的手出神,直到手的主人開始明顯表現出不耐煩之後,才忙不疊的伸手,堪堪觸碰到他的指尖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貼身小厮的笑臉出現在自己眼前:“谷主,有人前來拜訪。”
傅知秋冷着臉起身,随便披了一件衣服,門口有人恭恭敬敬的施禮:“谷主……”
話沒說完就被傅知秋甩了一個陰測測的眼刀過去,瞬間打了個冷戰乖覺的閉上嘴,拿眼神對着小厮示意——這是怎麽了?
小厮偷偷的用口型回複他——大概是吃錯藥了。
“你們才吃錯藥了,”傅知秋讀得懂唇語所以火氣更大,“你最好能說出來一個打擾我睡覺的理由,否則的話我不介意把你們統統丢過去試毒!”
那人不敢怠慢,躬身将手裏的東西呈上:“下屬不辱使命,找到了一點關于谷主失去記憶有關的東西。”
傅知秋來了興致,伸手接過那個手帕包裹着的東西,打開一看不由得怔了,裏面是一片劍的碎片,正是他從前從不離身的蒼溟劍的一部分。
他現在還記得從前的自己對那把劍有多麽寶貝,只是如今看到了它的碎片,卻一點心疼或者惋惜的感覺都沒有,可以肯定的是,在他丢失的記憶中肯定有一個人或者一樣東西超過了它的重要性。
他眯起眼睛:“接着找,有什麽線索速速來報。”
下屬一抱拳,轉身退下,小厮忍不住開口:“谷主,您這又是何必呢,過去的記憶忘了也就罷了,這麽找下去就像大海撈針一樣,什麽時候能找得到啊。”
傅知秋将手上的碎片抛了抛,哼笑一聲:“如果有一樣東西對你很重要,可是你把它丢了,你會甘心嗎?”
小厮懵懵懂懂的搖頭,傅知秋伸了個懶腰轉身回房:“我也不甘心。”
小厮疑惑的歪了歪頭,最終還是沒能搞清楚傅知秋想表達的什麽,想到自己的職責連忙追了上去,看到谷主正坐在窗口,仰頭望着天一言不發,手中還攥着那個碎片。小厮下意識停住了腳步,雖然他依舊什麽都不懂,但是他很清楚的明白,谷主身邊濃郁的化不開的東西,似乎叫做悲傷。
傅知秋沒注意到小厮的進來,他只是拿着那個碎片,覺得手心被燙傷一般的疼。
他一直寶貝着的,放在心尖上的東西,好像被他忘了。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從他心裏活活刨去一塊,只覺得如果找不到那個讓他心心念念舍不得放下的事物,整個人就像是無根浮萍,天地那麽大,似乎都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第二日清晨,靜憐端上一杯花茶,看着卓然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公子,可是昨夜沒有睡好?是不是夜半疼了?”
卓然搖了搖頭,拿起那杯花茶喝了一口,擡眼笑道:“憐兒泡得越發好了,只是我可能沒有那麽大的福氣一直喝喽。”
靜憐皺着眉抱怨:“公子說的這是什麽話,若是公子想喝,奴給公子泡一輩子便是。”
卓然失笑,點了點她的額頭:“這話是如何說的,你小小年紀,還能不嫁人了不成?”
“那便不嫁了。”靜憐賭氣道,背轉過身不再搭理卓然。
又一次踏進鈴岚的小屋中,靜憐這回想要跟上,被鈴岚召了兩個人阻在門外,卓然坐在一邊看鈴岚指揮着方戟忙得團團轉,覺得挺有意思,從來沒見過尊貴的方大少爺幹過這種粗活,就沖這個,這藥王谷就沒白來。
十天之後。
依舊是藥浴,試藥,卓然忍着天池至中沖一脈的疼痛嘗試着按照鈴岚的要求調動了一下內力,驚喜得發現殘破不堪的經脈似乎隐隐有了好轉的趨勢,而內力也能推動一點兒,而不是游離在破碎的經脈中橫沖直撞了。
告訴了鈴岚自己的感受,鈴岚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轉身便走,也不去管依舊在藥桶中泡着的卓然,卓然很無奈的搖搖頭,這麽多天他也算是摸清楚了這位令人聞風喪膽毒醫仙的真正模樣,不過是一個令人敬佩的醫學大家,只是手段略微……
卓然皺了皺眉,慢慢的放松了繃緊的身體,眉宇之間呈現出并不遮擋的痛苦之色,傅知秋從窗外“不經意走過”的時候,看見他的模樣心中一揪,頭腦一熱就沖了進去,站在原地卻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麽進來,頗有些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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