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重擇佳期

【第三十三章】佳期

聽到此事,穆詩雅腦中一陣轟鳴,腳下更是不穩,退步時一個踉跄,被耶律顏及時扶着,擔憂道:“小心些。”

穆詩雅穩了穩情緒,慢慢站起身,眼中思緒游離,想起那日穆宸睿說過的話,總算有了些頭緒,心底只覺一陣陣的揪疼。

“他沒事兒,正在府內養傷呢,昨日還說這兩天便能進宮觐見梁帝。”耶律顏突然起聲,惹兩人朝他看去。

“他當真沒事了?”拓跋圭奇松了口氣,等着耶律顏的回答。

“是,已經沒事了,不過剛受傷時,聽說很嚴重,差點救不回來。”耶律顏回憶道。

“六皇兄什麽時候受的傷?”穆詩雅越來越不明白。

耶律顏側身看向不遠處陪穆詩雅一同前來的天喜。穆詩雅會意,向天喜點點頭,天喜退下後,耶律顏才道:“我這裏得到的消息是在羅天、羅地等人遇襲的那日,他從宮中出來,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一群刺客,且各個身懷絕技,若不是他自己功夫好,可能就死在當場了。你父皇将他受傷的事情壓下,才沒有傳的沸沸揚揚。”

“什麽人做的?可有查到?”拓跋圭奇追問。

耶律顏搖搖頭,看向冷面而立的穆詩雅,她似是思考着何事,眉梢擰成了球狀。

“在想什麽?”耶律顏詢問。

“在想,這一切像不像我做的。”她慢慢擡起頭,盯着耶律顏的眼睛,靜靜問,“很像我做的嗎?”

“說什麽呢,怎麽可能。”耶律顏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聽到她在玩笑,并不當回事兒的模樣,打量她一番,問道:“聽說你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穆詩雅點點頭,暗暗想,衆人都不會将此事聯系到她身上,為何穆宸睿偏偏認為是她。一股熱風吹過,穆詩雅回過神兒,看了看四周動靜,總覺得少了些什麽,奇怪道:“巴敏羯呢?”

“他呀。”耶律顏看了看他住的方向,回道:“姝兒好像出了什麽事,他急着趕回了巴昆,若是姝兒沒事兒,他應該幾日後就能回來。”

穆詩雅心中一股悶氣騰出,只覺得無法言語的壓抑湧了上來,半晌,抓着衣邊問道:“姝兒是他的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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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同你講過?”耶律顏驚訝。

穆詩雅搖搖頭,眼中滿是疑惑。

耶律顏回道,“姝兒是。”話未講完,突然停下,垂目思考後,嘴角掀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還是讓他告訴你吧。”

穆詩雅更加不明,看向一旁的拓跋圭奇,他立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搖手道:“聽不懂,不知道。”

穆詩雅瞪他一眼,摸了摸頭發,這才發現骨簪不見了。她驚慌地看向地面,腦中一個機靈,想起可能落在了靜娴貴妃那裏,她馬上轉身跑走。

“去哪?”耶律顏剛要擡手拉她,已經來不及。拓跋圭奇一副放心姿态也轉身離開,只留了望着穆詩雅背影的耶律顏,他慢慢收回伸出的手,自語道:“雲,不要怪大哥,卓羽我也想得到。”

梁帝剛巧也在靜娴貴妃的宮內,見穆詩雅慌張跑入,知她的病已經全好,臉上露出了笑。

“母妃,有沒有見。”還未等穆詩雅道完,靜娴貴妃已經從袖子中拿出骨簪遞給了她,口中責備道:“這寶貝有這麽值錢嗎,讓你連請安都忘了。”

穆詩雅拿着骨簪明媚淺笑,急急行了個禮,“給父皇、母妃請安”,便将骨簪插在了頭發裏,臉上笑個不停。

“這孩子。”梁帝見她開心,順口提到:“看來真得找個人管管她了。”

聽了此話,穆詩雅慢慢安靜下來,靜娴貴妃只當她是害羞,将她拉着一同坐下,看了看她頭上的簪子奇怪道:“也沒什麽特別,怎麽寶貝成這樣,連生着病都握在手裏不放。”

“什麽握着不放,不還是丢母妃這裏了嗎?”穆詩雅一副機靈樣。

靜娴貴妃點了點她的腦袋,氣道:“還不是你皇兄看你抖得厲害,怕你抓着簪子傷了自己,才從你手中硬拿出來的嗎。”

聽到這句,穆詩雅愣怔那裏,心裏砰砰亂跳,她盯着面前的茶杯似是正在搖晃,惹她使勁兒晃了晃腦袋。

“怎麽了?”靜娴貴妃擔憂道。

“沒事兒,病一好就聽母妃這樣唠叨,有些頭疼。”穆詩雅玩笑道。

“你這孩子。”靜娴貴妃在她頭上又點了點,倒是惹得梁帝朗聲大笑,繼續方才話題道:“既然詩雅已經好了,生辰慶就後日舉行吧。”

“一切都聽陛下的。”靜娴貴妃點頭一禮,看向已經安靜下來的穆詩雅,見她低頭不語,在她頭上輕輕撫了撫,眼中滿是疼愛。

梁帝将命令傳下,皇城內又迎來喜慶之音。生辰慶的前一夜,巴敏羯并未趕來,穆詩雅斜靠涼亭盯着傍晚時拓跋嫣送還的畫眉鳥出神。拓跋嫣将畫眉放下時冷聲道:“他說,不用再送去給他了。你看到這鳥兒,若有一絲對穆宸荃的愧疚,也不往他曾經那樣護着你。”

想到這些,穆詩雅嘴角勾出一抹笑,伸手将籠子慢慢打開,畫眉鳥看到出口,振翅從籠子飛出,落在涼亭的橫梁上。上下看了會兒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走吧,将我對每個人的愧疚都帶走,求你,走吧。”穆詩雅從面前拿起一盞杯子朝着畫眉扔去,鳥兒受驚後振翅而飛,片刻便從視線內消失,亭子內一瞬沒了聲響,最後傳出穆詩雅的低泣聲。

那晚,她命衆人不許進入院子,自己獨自坐在地上靠着亭子內的石柱飲酒。今日的酒有些苦澀,讓她想起了在風谷時喝的清酒,香甜入口,回味無窮。她高高舉起酒杯,對着天上的那輪明月,邀杯道:“來,我們兩個喝。”話罷,将酒一飲而盡。

“痛快。”她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唇邊現出絲微紅,又似是燙傷,她并未在意這偶爾的刺痛,扔掉手中的酒杯,抱着酒壺開始猛灌,流下的冰酒灑在她的脖子裏,突然印上一層血紅,她朗笑着撫了撫那抹痛感,只覺得心情大好,捧着酒壺繼續灌。

“自己喝,多無趣。”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穆詩雅微微愣怔,朝着暗影看去。

“我想自己喝,大哥別理我。”她朝正在走來的耶律顏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若是必須選一個人陪你喝,你會選誰?”耶律顏已經走到她面前,手中握着兩壇酒,穆詩雅看到了酒,高興地拉他坐下,有些醉意的拍了拍他的胳膊,打了個飽嗝道:“選誰?大哥不知道,我想選的人,都不要我了。”講到這裏,她又舉起酒壺準備灌下,卻發現已經喝空。她只得看向耶律顏,笑着從他手中搶下一壺,捧着又是一口。

酒剛下肚,她展顏笑道,“就是這個味道,那日,南宮雲就是要我喝的這個。”她突然頓住,搖頭糾正道:“不對,是大哥請我喝的這個,是大哥。”說着又是一口。耶律顏陰着臉将酒壇從她手中奪下,勸道:“別喝了,酒品這麽差,還喝這麽多。”

“我哪裏酒品差。”穆詩雅邊說邊去争搶,見一直拿不到酒,有些氣惱道:“大哥帶酒來,不就是讓我喝的嗎?”

耶律顏看着她被冰酒燙傷的唇邊和脖子,心疼道:“是想和你一起高興的喝,不是想你喝下後又是受傷又是心痛的,看來今天不适合喝酒了。”說着,他将兩壇酒扔向了亭子外,破碎聲驚動了檐下潛睡的一只燕子,它振翅飛走。

“又走了一只。”穆詩雅盯着消失的黑點,輕笑道:“走吧,都走吧,我才不稀罕呢。”她可惜地看着地面上的酒,扶着耶律顏的肩膀慢慢站起,“我又不是沒人要,你們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她将頭上的骨簪拔下,正要扔在地上,耳邊突然傳來巴敏羯的聲音,“不要。”

穆詩雅驚慌地看向四周,并未發現他的身影,又看向身下擡頭看她的耶律顏,大笑起來,“什麽不要,一只破簪子而已。”

話還未講完,手連同簪子被耶律顏用掌心包裹住,他已經立身在穆詩雅面前,從她手中将簪子小心拿出,替她插回了頭發裏,輕聲道:“別做後悔的事,等你清醒了,發現自己打碎了它,一定比現在更痛。”

“才不會。”穆詩雅倔強着,淚水順着臉頰滑落,印上的紅痕十分明顯,耶律顏看着很是心疼,哄道:“好了好了,別哭了,不僅心會痛,身上也會痛的。”

穆詩雅突然撲向他,将臉貼在了他的脖子上,對于穆詩雅來說,他溫熱的血液進入鼻腔時是一股舒适的冰涼,她有些忍不住的慢慢張開口,将嘴巴移到了他的脖頸間,正要咬下去時,耶律顏察覺,将她猛地扶起,見她神思有些渙散,知道她被‘火扇’開始控制,用了仲孫子良教他的救急之法兒,将她一瞬的打昏了過去。

穆詩雅柔柔地倒向他懷中,被她橫着抱入了房內。耶律顏坐在她床邊靜看許久,撫着她發燙的皮膚,心情複雜。看到她臉上和脖間的灼燒痕跡,從懷中掏出白瓷藥瓶,瓶底是用黑墨燙上的兩個小字‘仲孫’。

耶律顏邊為她擦洗傷痕,邊自語道:“卓羽可知道,大哥很想要你。只是,比起得到你的身子,大哥更希望你能開心。所以,你方才贏了,大哥明日就去将雲壓過來見你,你一定要等着他,一定要。”

第二日,天空烏雲密布,像極了穆詩雅低落的心情,她不太記得昨日發生過什麽,只覺得臉上、脖子一股火熱,透過鏡子看去,雖有紅潤卻不明顯。床頭放着白瓷瓶,瓶底有‘仲孫’二字,穆詩雅回憶,隐約記得耶律顏來過,再看這兩個字,知道藥瓶一定是他向仲孫子良要來的。穆詩雅點了些藥水在臉上,只覺得舒适涼爽,臉上的紅潤也慢慢消散。

天喜推門而入,見她一副狼狽模樣,忙是命人打了水為她沐浴更衣,口中嘟囔道:“郡主也太不自愛,明知今天是重要的日子,還這般折騰自己。”

穆詩雅看着面前浴盆內升起的氣體,思緒慢慢游離。

宮內禁衛軍校場已經經過一番改動,架起了高柱木臺,都是穆靈緋的心思,主要為衆位皇子、勇士比武而設。被請來觀戰的人們有序落座,偶有熱風吹來,給本就悶熱的天氣帶來另一股炎熱。

文武群臣、王侯貴胄坐在支起的帷帳下,看向一座架起的高臺。身份貴重之人有更高格的位置落座,也有侍女在一旁對着冰塊兒扇扇子,終于帶出一絲涼意。

梁帝的高臺在最中間,姚皇後的座位設在一側,然後是靜娴貴妃的位置,其她娘娘并未增設座位,這樣酷熱的天氣,她們也不大願意出來看這些打打殺殺,倒樂意在小院內消消暑氣。梁帝并未勉強,本就是給穆詩雅招親,只要靜娴貴妃一人即可,旁人來了也是陪襯。

穆宸睿領着拓跋嫣坐在單獨為他們設立的位置,穆靈緋大病初愈,由穆歆瑤陪着坐在他們一旁。高吉的聲音緩緩響起,“陛下、皇後駕到。”

衆人起身迎接,梁帝與姚皇後一同步入,金衣裹體倒顯得雍容華貴。不消多時,高吉的聲音再次響起,“靜娴貴妃、盤瑤郡主駕到。”衆人還未坐下,繼續弓着身子等待她們入場。

梁帝落座後點點頭,心情極佳,朗聲道:“平身。”

“謝陛下。”衆人這才緩緩落座,見梁帝開始同姚皇後、貴妃交談,一副自在模樣,衆人也都陪着不再拘謹,開始侃侃而談。

穆宸睿看向臺上一身雅白的穆詩雅,神色冷淡,只是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從入場到比試開始,穆詩雅一直低着頭,面容威冷,今日穿的衣服也有些素,梁帝看了看她,知她任性慣了,只是輕嘆一聲,并未責備。

大梁派了一衆高手一一挑戰三國前來求親的皇子,南衙軍、北衙軍首領方明、韓吉,左、右武衛夏田、胡鐘也在其中,梁帝親點了禁軍統領魏渠加入一局,場面更加激烈了些。奈何巴敏羯、耶律顏臨時退出,本要與他們對陣的夏田、胡鐘也就沒了上場的機會。

第一天的車輪戰由南齊裕王姜麟首發,他握着‘藍旗’立在臺中,揮劍間已戰敗數人,一次比一次精彩,惹得臺下陣陣叫好。方明被放在最末,算是這輪挑戰中的重量級人物,他手中長劍與‘藍旗’碰撞,劃出層層火花。姜麟劍術極佳,剛開始時,方明還能抵擋一陣,慢慢的腳下就出現了漏洞,姜麟伺機而動,将他節節逼退,手上的‘藍旗’卻有避讓之意。方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趁機撤身,不似敗陣,倒似閃躲。他見好就收,将長劍撤回掌中,拱手一禮,“裕王好劍法。”

“承讓。”姜麟将‘藍旗’背在身後,那柄劍似是還未過瘾,微微有些晃動。

功夫好的都可看出,是姜麟有意給方明面子,及時收手才未将他逼下高臺,也對姜麟多了幾分佩服。一天的輪戰終于結束,姜麟大獲全勝,接受着贊美與呼喊,将‘藍旗’收回劍鞘內。

他看似高興的神色下閃過一抹失落,看向巴敏羯、耶律顏的空位,心中實在遺憾,本想同他們來一場對戰,怎知兩人突然不告而別,太過戲劇。特別是巴敏羯,明明對穆詩雅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今日竟不在此,實在匪夷所思。

已經無人能敵的他立在高臺,看向梁帝恭敬一禮,又看向穆詩雅輕輕點了點頭,穆詩雅依然垂目恍惚,并未在意。姜麟無奈一笑,從臺上走下,餘光中看到神色淡淡的巴敏綜,明日将是他的輪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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