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chapter 26
下了一晚上的雨,夜雲開處是桃紅色,叢雲有點低燒,吃了藥躺着,齊越摸她額頭,說:“太陽曬一會,冷雨吹一會,就病了,怎麽這麽嬌嬌呢?”
叢雲低聲說:“等我好了,你表演踢毽子。”
齊越溫柔地說好,他用手背輕輕蹭她的臉。她是野草閑花的性格,但生的很嬌生慣養的體質,不能受委屈。這麽多年,齊越漸漸了然叢雲的本性,就什麽都答應她,不沖撞她了。
叢雲迷糊睡着了,睡得很沉重,早上醒來,手腳很乏力,接着吃藥。
齊越給她請了假,他也在家陪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攝影寫真集。
齊越翻了一頁,對叢雲說,記得她十多歲的模樣。
叢雲卻覺得,他不記得更好。一個人如果善忘,至少不用藥物格式化自己的情緒。
齊越說,給她開了一個雜貨鋪。
叢雲問在哪。
齊越說,他買了兩百只股票,他的賬戶給她操作。
叢雲問:“兩百只?”
齊越說:“是不是很有趣?”
叢雲嗯了一聲。
這不是玩股票,這就是開小超市。
叢雲有一箱中英文醫學書,都是她哥的,她隔一段時間打開箱子,放樟腦丸,曬太陽,防蟲防潮。
她病剛好,又整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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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那些筆記字跡,內心就會變柔軟,像挽系住某些易于流逝的東西,在她同樣歸于沉寂之前。
婚禮将至,叢雲試了婚紗,她胖乎乎的,齊越看着笑,她以為他笑她胖,要打他,他無辜地問了一句,這麽漂亮的新娘子為什麽要打新郎?
叢雲哼了一聲,說,想打就打。
齊越說,上輩子,八成她是小白兔,他是山裏的獵人,他吃了她,所以這輩子,她想打就打。
叢雲說,文頌和尚說過了,上輩子一起上山頂修廟了,他是騾子,她是盲女,所以這輩子才能結婚。
齊越點頭笑。
婚禮也沒什麽可記的,中午一場宴席,晚上一場宴席,吃吃喝喝,來回敬酒。
叢雲沒什麽親友,對齊越說,要不是為了給他一個名分,婚禮都可以免了。
齊越說,婚禮是一定要辦的,不然多少女孩子還惦記着英俊潇灑的他。
叢雲說:“奇怪,那麽多前女友,怎麽一個都沒來鬧場?這個婚禮一點都不生動活潑。”
齊越說,因為女孩子沒有一個真正喜歡他,他發脾氣,他不務正業,他無事生非,把她們都吓跑了。
叢雲說,誰讓他用假金幣騙人,真的金幣輕易不肯拿出來。
齊越說,那不是一下就被人看穿,他很需要玩伴?
叢雲說,真是個心理扭曲的家夥。
齊越就在那笑。宴席上,他喝好多酒,父母看他這麽快活,想到他打小就是那種不容易讨好的孩子,心思表裏不一,養他跟養了白眼狼一樣,父母以為跟他沒有緣,但看他最近好一點,想要什麽就直接開口,得了就喜悅,不那麽調歪了。
齊越結了婚,父母将他當大人看,客戶營銷已經做了五六年,夠了,該跟小舅舅傅勝學幾年資本運作了。
齊越問:“學完金融,又學什麽?”
傅女士說:“學開發新産品。”
齊越說:“那有什麽可學的,像巨頭公司一樣,盯着市面上流量多受歡迎的産品,如果是中小公司開發的,就直接複制吞噬,如果是大公司開發的,就擇機入股。何必自己辛辛苦苦開發新産品?”
齊越爸爸說:“那是一條捷徑,但不是你該走的。”
齊越問:“為什麽?”
齊越爸爸說:“那條路走到頭,老了就叫做白活一場。咱家還沒缺錢到那份上,怎麽也得出一個推陳出新的人物。”
齊越聽他爸媽講話就想樂,說:“等我将來成了大人物,一定給您二老修功德碑。”
爸媽要捶他,他丢下這話,一溜煙走了,至于他将來有沒有名留青史的造化,那就玄而又玄了。
他和叢雲回學校溜達,蟬鳴也好,噴泉也好,七葉樹也好,體育館和操場也好,看什麽都好。
他倆看見十八九歲結伴走的男孩子和女孩子。
男孩子說他挂科了,女孩子哦了一聲,問,挂的哪一科?
男孩子胡謅了一科。
女孩子說,背書。
男孩子說,不背。
女孩子說:“最多幫你找題庫,你起碼看一眼。”
男孩子說:“那你整理了,我睡前看一眼。”
少年人愛結伴,踢踢踏踏地趕去上選修課,和十年前的某一對一樣。
齊越看着笑,說,如果他那時候稍有智慧,就會知道,他想要的東西,一直都在最近的地方。
叢雲微微一笑,問他要不要去學校紀念品商店買新款T恤。
齊越說:“不去,那設計也太醜了吧。”
叢雲說:“你看你對母校的愛多脆弱。”
齊越莞爾,說:“那就買吧,好歹母校配送了一個媳婦給我。”
叢雲眼睛帶笑,他倆手牽手,驀然回首,一切少年時光,都像柳梢上活潑的陽光,輕輕溜走了,關于他倆的将來呢,那又是新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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