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心疼

沈棠溪從行露院出來後,就見到謝青珩沒有走遠,而是沉着臉站在積雪的樹下。

他上前。

“青珩。”

謝青珩回頭,見來人是他後,眉心微松,想起剛才在屋中發火的事情嘆口氣:“讓你笑話了。”

沈棠溪搖搖頭:“小六的性子是該磨磨了。”

生于世家,哪來的天真,十三歲了還不知事,說不得哪日就會惹出禍事來。

謝青珩微垂着眼:“我知道,母親走後,父親不怎麽在家,我往日裏雖然知道他性子愛鬧,卻也沒想到他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疏忽了。”

這一次的事情讓他察覺到了太多,比如謝青陽的驕橫,比如謝嬛的不懂事。

一個謝安就差點毀了謝青陽,蠱惑着他做出那等事情來,将謝家鬧的天翻地覆,那謝嬛身邊的丫環還不知道有多少碎嘴的人,不然向來還算乖巧的謝嬛嘴裏怎會說出“孽種”這種話來。

謝青珩心中想着,要将謝青陽和謝嬛身邊的人好生清理一次,看了眼天色道:“你去祖母那裏吧,我要先出趟府。”

沈棠溪詫異:“去哪兒?”

謝青珩抿抿嘴:“找家做牌位的鋪子,替蘇阮将她父親的牌位做好。”

“不管怎麽說,小六這次的事情做的太過,砸人牌位無異于對逝去之人不敬,他如今受着傷無法外出,我總得先去尋了靈木替他将這牌位做了。”

他倒不是怕蘇阮真去尋謝老夫人來壓他,只是他本身就覺得這事情謝青陽有錯。

哪怕蘇阮不提,謝老夫人不說,謝青陽擾了逝去之人的安寧,補上牌位叩拜守靈,都是他該做的。

謝青珩沒有多留,和沈棠溪說了兩句之後,就直接朝着府外而去,而沈棠溪瞧着他離開的背影眯了眯眼,這才轉身朝着錦堂院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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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平侯府對于沈棠溪來說并不陌生,他到了錦堂院時,謝老夫人正在安排人送東西去碧荷苑。

謝老夫人瞧見他,只是擺擺手讓他稍等一會兒,這才對着柳媽媽指着手裏的單子說道:“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給阮阮送過去。”

“還有,我之前瞧着她房間裏空蕩蕩的,小姑娘家家的,怎能那般素淨,你去尋了管事弄些顏色亮堂的擺件給她搬過去,對了,前幾日不是有人送了只八哥過來嗎,也給她送過去。”

“那丫頭啊,什麽都好,就是瞧着冷清了些,小姑娘家還是活潑些好。”

柳媽媽仔細聽着,将謝老夫人的交代全部記下來之後,這才笑道:“老夫人,您這是想将整個錦堂院都給小小姐搬過去呢?”

謝老夫人對“小小姐”這個稱呼特別滿意,笑眯眯的說道:“放心,棺材本還留着呢!”

“呸呸呸!”

柳媽媽沒好氣的說道:“您又胡說。”

“生老病死的,有什麽胡說的,那長生不死的可是妖怪來着。”

謝老夫人随口說了句,便笑着催促道:“趕緊去吧,把事兒辦妥了我也放心。”

柳媽媽笑着應承了聲,這才轉身朝着沈棠溪行了個禮,叫了聲“表少爺”,然後就抱着手裏的那疊單子走了出去。

謝老夫人朝着沈棠溪笑道:“阿棠,你今兒個怎麽過來了?”

沈棠溪臉上罩着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左邊半張臉來,可是卻不妨礙讓人看到他高高揚起的嘴角和眼中的笑容:“我特地來探望老夫人的。”

謝老夫人笑哼了聲:“你就糊弄我吧,我瞧着你是來看小六的吧?”

沈棠溪聲音含笑:“老夫人冤枉,我可是真心來看您的。”

說話間他從懷中取出個不大的油紙包來,拿着遞到老夫人身前:“金玉樓的芙蓉酥,還有饴糖荷花糕,都是老夫人最喜歡的,我這可是費勁千辛萬苦才避開所有人,偷偷給您帶進來的。”

謝老夫人眼睛一亮,連忙接過之後打開來瞧了一眼,聞着香氣頓時笑眯了眼:“算你小子有良心。”

沈棠溪坐在一旁,看着被一包點心就哄的眉開眼笑的謝老夫人,眼中笑意更真切了些。

他走到謝老夫人身旁不遠處坐下,便自己倒了茶,然後又給謝老夫人也倒了一杯後,這才說道:“剛才我瞧着老夫人對碧荷苑那邊很是上心,看來那個蘇阮很讨您喜歡?”

謝老夫人吃了塊芙蓉酥後,聞言睨他一眼:“去見過珩兒了?”

沈棠溪也沒否認,點點頭:“見過了,我聽說老夫人将蘇阮收成了幹孫女,讓她不入二房。”

謝老夫人臉上笑容淡了些:“所以呢,他讓你來替他當說客的?”

沈棠溪連忙說道:“當然不是。”

他神色認真:“老夫人行事自有成算,看人的眼光也比旁人要準,您既然能這般喜歡蘇阮,甚至主動開口收她當孫女,想來她定然有過人之處。”

“您不讓她入二房,定是有您自己的考量,而且青珩他們也并未與我多說什麽。”

謝老夫人聽着沈棠溪的話後,臉色這才好了些。

要是謝青珩當真背着人在沈棠溪面前說蘇阮的不好,甚至讓沈棠溪來當說客指責蘇阮,那她才是真的要對謝青珩失望。

謝老夫人捏着芙蓉糕說道:

“不入二房的事情是阮阮自己提的,我之所以同意,是因為這樣對她,對二房都好。”

“青珩他們三個不喜歡阮阮,阮阮就算強行入了二房,冠上了謝家的姓,往後也不會快活,而且青珩他們自小在富貴窩裏長大,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阮阮那丫頭性子太硬,如果他們一再招惹,較真起來他們鬥不過阮阮的。”

沈棠溪眉心微動:“老夫人就這般看好蘇阮?”

“不是看好,而是心疼。”

謝老夫人看着他:“你知道人為什麽喜歡吃甜食嗎?”

沈棠溪搖搖頭。

謝老夫人輕聲道:“那是因為心中太苦,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體會不了一個人在失去了所有庇護,身邊滿是絕望看不到将來時,是怎麽竭盡全力的在泥沼之中掙紮求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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