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欺騙與愛

嚴郁接過老楊遞過來的毯子,猶豫一下後,輕輕地為宋居州蓋上,蓋到宋居州身上時,宋居州眉頭輕蹙一下,接着一直保持眉頭蹙着的樣子,熟睡着。

嚴郁随即坐直身子,目光從宋居州臉上掃過,轉向窗外。

春天了,綠化帶上不知名的花兒已經競相開放,紅的粉的黃的交相呼應,很是美好,但嚴郁的心情并不美好,依然沉重。

媽媽的病,并不樂觀,嚴燦與傅媛的事,令人頭疼。

說到嚴燦,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媽媽在醫院,這兩天一直陪着傅媛,傅媛到底是涉世未深,在嚴燦面前說起來話像是經歷滄桑一般,說的不好聽點,不過是自我臆想與蛋疼小說看太多代入了,誰年輕時沒有輕狂過,誰不曾覺得自己得天獨厚過,她傅媛不過是一群老油條面前的小蔥苗,小調一下味又小增一抹色。

現在在鞏化東面前嘗了甜頭,又摔了跟頭,躲起來舔傷也得找個觀衆,而這個觀衆就是嚴燦。

嚴燦私心裏是高興傅媛受此挫折,大約是抱着“倦鳥歸巢”的期盼,他以為這是他的機會,自此以後傅媛便會和他有突破性的進展。

事實情況卻是,傅媛并非一個安分遇到挫折就退而求次的人,她只是……只是需要嚴燦這麽一個全心全意守候着她的人。她一方面看不上嚴燦,一方面又不希望嚴燦離她而去。但凡嚴燦家世背景好一點,嚴燦有本事一點,這點“看不上”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所以傅媛身上具體發生什麽,她并沒有向嚴燦說明,只是整個人很消極,在嚴燦面前消極了兩天,嚴燦每天跑上跑下照顧着。

今天傅媛心情剛剛有點好,嚴燦要帶傅媛到學校外面的小飯館吃飯。

兩人說說笑笑剛出校門,傅媛餘光中瞥見一輛黑色的車子,身子一頓,當即明白,嚴燦還在認真地和她讨論尼采的哲學思想。

“呃,那個,嚴燦,我突然有點肚子疼……”傅媛立刻彎腰捂着肚子。

“怎麽了,怎麽了?”嚴燦着急地問。

傅媛小聲說:“沒事,可能那個來了,我得回宿舍,飯我們今天就不吃了吧。”

嚴燦立馬點頭:“好好,我現在送你回去。”

“不不不,不用,我順便去一下那邊的衛生間,解決一下,你先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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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燦想着她是因為那種事情不好意思讓他陪同,于是傻傻地撓了下腦袋,有些害羞地笑着說:“那好,那我先去吃飯,晚上再找你。”

“好,好……”傅媛應聲。

嚴燦離開的過程中,不時回頭望傅媛,向她揮手。

傅媛捂着肚子對他尴尬地笑。

這種尴尬的笑被嚴燦理解為不好意思,嚴燦心裏甜絲絲的。

待嚴燦的身影淹沒在學生中,傅媛還依然看着,直到他進了一家面館,傅媛立即直起身子,三步兩步走到黑色車子,後座的門及時被裏面的人打開,傅媛氣沖沖地坐進去。

鞏化東賠着笑臉,身子湊過來用手撥了撥傅媛因為生氣嘟起的小嘴,兩片嘴唇被撥“啵”的輕響一聲,傅媛伸手“啪”的一聲打在他的手面上。

鞏化東貼着傅媛的身子,谄媚地笑着說:“小寶貝,還生氣呢,嗯?我跟那女的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真的,我說謊我出門被狗咬。”

“那你這兩天去哪裏了?”傅媛責問。

“我這不出差開會,掙錢養你嘛。”鞏化東說着從背後掏出一個精致的深藍色盒子,笑着打開說:“可不就為了它。”

傅媛睨了一眼,故意不搭理鞏化東,嘴角卻憋不住笑意,很滿意。

鞏化東了然,笑着對司機說:“開車。”

接着黑色的車子駛入車道,車廂內鞏化東摟着傅媛。車道一旁的一間面館內嚴燦大汗淋漓的吃面,心裏想着傅媛跟着面湯下肚,心裏胃裏都是熱乎乎的。

***

第二天下午兩點,嚴郁帶着換洗衣服,水果及盒飯,等在市三院住院部,她來回在病人家屬面前巡視,并沒有看到宋居州的身影,難道他今天不來了?

待到兩點三十分的時候,住院部的大門打開,宋居州依然沒有來。

嚴郁拎着東西剛走進病房,就見之前那女留學生,像念咒語似的說:“我明天去英國,我明天去韓國,我要去留學,我留學回來就是海龜。”

從小聲嘀咕到大聲嚷嚷起來,一把把藥給扔了,開始大罵,“我沒病!為什麽要吃藥!你們這些神經病!你為什麽不讓我出去!關我幹嘛!神經病!你們神經病!你們都是神經病!”

病人一旦發病像是比正常人有力氣一樣,一兩個護士還制服不了她,幾個人一起又摟又抱才将她制服。

護士說其實這裏很多病人都認為自己沒病,別人才有病。這個女學生也不認為自己生病,并且耍聰明,每天拿着藥以後,一昂頭再喝口水,咕嚕一聲,護士都以為她吃藥了,實際她是趁着護士不注意把藥給丢進衣領裏,又趁人不注意把衣領的藥拿出來,包在衛生紙裏,扔進垃圾桶,今天吃藥時她又這樣做,被發現以後,就像現在這樣發火起來。末了護士囑咐嚴郁一定要看着病人将藥吃完。

嚴郁拎着東西來病房時,媽媽正和鄒阮雲聊天,兩人看起來與正常人無異。

嚴媽媽在說嚴郁和嚴燦,鄒阮雲聽着笑着,很是有涵養。

嚴媽媽轉頭一看,笑說:“看,我女兒嚴郁來了。”

嚴郁笑着說:“鄒阿姨,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

鄒阮雲笑說:“平時沒個人聊天,只給報紙看,電視不到點不給看,這裏四面白牆,一點娛樂都沒有,多虧你家媽媽陪我聊天呢。”

嚴郁和煦地笑着看着鄒阮雲。真像,宋居州長得可真像她,都是好看的人。

見宋居州沒來,嚴郁将自己帶的飯與水果分一半給鄒阮雲,鄒阮雲不願意接,母女二人好說歹說,鄒阮雲盛情難卻也就接。

嚴郁在一旁看着兩人吃,并陪她們說話。

嚴媽媽說:“昨天那個很帥的高個子不就是你兒子嗎?長得跟你一樣好看。他結婚了嗎?”

嚴郁感興趣地聽着。

“沒有。他連女朋友都沒有。”鄒阮雲嘆了一口氣。“這孩子,我都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

“結婚了有個孩子就好了。”嚴媽媽感慨說,仿佛是把嚴郁身上的遺憾又轉給宋居州似的。

“可不是嘛。”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鄒阮雲又誇贊嚴郁手藝好,做的菜好吃。比舟舟做得好。

将近四點的時候,嚴郁陪着兩人去做身體檢查,兩人分別進了兩個檢查室,嚴郁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着,不一會兒宋居州拎着飯盒急匆匆地趕來。

嚴郁看了一眼飯盒上的LOGO,是從飯店打包來的,見宋居州一身鐵灰色西裝來不及換,心想他是工作太忙誤了點。

開口說:“鄒阿姨和我媽媽在做身體檢查。”

“嗯。”宋居州應聲,随即坐在嚴郁旁。

“那個,今天我帶的飯菜有點多,所以鄒阿姨和我媽媽一起吃的。”嚴郁又說。

宋居州聞言,默了會兒,“謝謝。”又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今天臨時有個棘手的事情,等到辦完以後發現有點晚了,所以沒來得及自己做。”宋居州拍了拍飯盒,“讓老楊訂的。”

嚴郁沒想到宋居州會和自己說這麽多,也不知如何應答,就沒吱聲。但是兩個就這麽幹坐着,似乎也不太好。

想起鄒阿姨今天的感慨與嘆息,于是問:“你怎麽還沒有結婚呢?”講完就覺得唐突。

宋居州愣了一下,她這個“還”字用的——頗為微妙。

誰讓他就喜歡品別人的用詞與言外之意呢,宋居州側首挑眉反問:“我看起來很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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