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京市殡儀館, 各界有頭有臉的人陸續前來吊唁,會場肅穆,所有人連說話都是輕聲的。
“請節哀。”
“趙總多保重。”
……
趙西洲一身黑衣, 在靈堂前從下午到傍晚整整站了四個小時, 他的堂嫂賀顏送走一批人, 過來碰了碰他胳膊,小聲道,“西洲, 你站好久了, 快去休息會兒, 活動活動腿腳。”
“沒事,堂嫂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趙西洲道。
他這邊家裏沒有女人, 再往上走爺奶生了兩男一女,老大趙元恺, 老二在國外沒回來, 老三也就是趙西洲的小姑, 趙西洲本來拜托她幫忙操持葬禮,但對方以身體不适婉拒了, 最後還是二伯父那邊出了人, 堂嫂之前确定名單, 發放訃告, 今天又迎來送往忙前忙後,着實讓趙西洲感謝,所以他講話分外客氣。
賀顏又勸了兩句沒勸動,知道他心裏難過,就随他去了。
一會兒後賀顏的丈夫趙樂山來了, 站在趙西洲身邊悄聲道,“我爸等下葬的那天回來,我問過他身邊的人,你二叔從拉斯維加斯轉機,偷偷去了溫哥華找過他,兩人單獨待了一個多小時,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
趙西洲點了下頭,不以為意。
三天後下葬,趙西洲的二伯父回來了,當天并沒什麽動作。
葬禮結束,龍灣那邊除了雲姑和一名女傭留下看家,其餘人被遣散,趙西洲晚上就回了望京國際公館。
他有将近兩個月沒回來,突然開門進來,看見玄關櫃子底下擺放着紀棠一雙坡跟鞋,心髒猛跳一下,以為她回來了。
他換了拖鞋往進走,四下尋睃,才發現家裏跟走的時候一模一樣,也就說,并沒有人進來過。
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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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眸,一邊脫衣服一邊走去浴室,洗完澡倒了杯葡萄酒回了卧室,主卧陽臺三面落地窗,足夠俯瞰城市夜景。
他看了會兒沒多大意思,但站着沒動,本來連日奔波疲勞過度,卻沒有一點睡意。
心裏空落落的。
很空,就像孤家寡人一樣,身邊但凡有個人,大概不會這樣,但似乎也不完全如此。
他一向情感冷漠,陳璇沒了,別人都覺得他難過,其實他內心深處沒有太大觸動,更多的是沒做好心理準備,感到有些突然,後來盡心盡力守夜吊唁,更像履行生為人子的責任和義務。
趙元恺走的時候,也如此。
趙如雪被送出國外,如果不是跟梅詠的協議,他甚至不會管她死活。
為什麽會對親情這麽冷漠?
可能他心智早熟,看得太透。趙元恺是個好父親,但不是好丈夫、好男人,也不是個好人,女人方面一輩子風流多情,私生子衆多,公司方面手段狠辣,跟兄弟之間有諸多扯不清的官司,為人表面大度仁愛,實際自私狹隘,有關利益分毫必争。
陳璇呢,懷着兒子嫁進豪門,兒子在她眼裏不單單是兒子,更是争寵的工具和底牌,她除了享受豪門一切榮華富貴,每天都在跟丈夫外面的野女人私生子女做鬥争。
趙如雪,一個草包妹妹,給她錢就能滿足她一切。
這個豪門家庭表面風光,夫唱婦随、母慈子孝、兄友妹恭,和睦融融,其實內裏早爛掉了。
趙西洲感到厭惡,但也早變成了自己厭惡的人。
後來紀棠來到身邊,才感覺到點不一樣。
他喜歡她,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喜歡,她就像專門為他量身打造一樣,背景簡單,生活簡單,工作努力,樂觀向上,知冷知熱,十分熨帖,最重要的是她愛他,愛的簡單,不計回報。
跟她在一起,他能感覺到自己被擁有,被珍視,被放在心上最重要的地方,他不再只是父親傳宗接代延續豪門的存在,母親的底牌,妹妹炫耀的資本。
他能擁有這麽一段簡單的愛很慶幸,所以才一意孤行地想娶紀棠,想跟她共度餘生。
他知道豪門是個火坑,但他相信紀棠不會變,也不會走母親的老路,因為她外柔內剛,懂進退,他希望她嫁進去能維持家庭平靜,也能堅持做好自己。
但是紀棠轉頭扔下他走了。
她就那麽毫不猶豫地割舍,毫不留情地背叛了他。
趙西洲看着遠方黑壓壓的夜幕,握着酒杯的手不由收緊,“啪嚓”一聲,酒杯生生捏碎了,紅色的酒水沿着指縫流瀉出來,在地板上流下一大片污漬。
他怔怔看着,過了好一會兒才洗了手,掌心劃了一道血痕,他去找創可貼。
他四處找,在客廳站定的時候,才發現一個家庭醫藥盒就擺在電視櫃最顯眼的地方。
他打開,發現裏面塞得滿滿,除了體溫計、消毒紗布繃帶、小剪刀等,藥品分門別類分成幾大類,預防感冒消炎抗菌、适用過敏、治療消化不良、腹瀉,足夠應付日常生病所需。
紀棠好像生怕他獨自一個人在家、萬一生病不會照顧自己,在醫藥盒的蓋子裏面貼了一張手寫的藥品使用說明,說明最後畫着一顆小桃心,左右分別是兩個小人。
趙西洲貼好創可貼,蓋上蓋子的時候,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把手寫說明撕了下來,塞進了睡衣兜裏。
他晚上沒怎麽吃飯,到冰箱裏找吃的,後知後覺大部分食物過期,就去廚房找了一把通心粉,面煮好了,沒有醬料,忽然想起因為他不吃外面的醬,紀棠專門熬了幾瓶番茄,就放在冰箱冷藏着。
他回頭去找,果然有,足足五個玻璃瓶,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一邊,他取了一瓶,擰蓋子的時候發現瓶子上貼着字條,字條上寫着煮多少面條,放多少番茄醬,開了瓶幾天之內吃完,還有一個字跡很小的落款,就像悄悄寫上去,寫着“棠的愛心番茄醬”。
趙西洲突然有點受不了。
他強忍着情緒吃完面去睡覺,結果剛躺下,腳踩在滑滑的觸感上,他扯出來一看,發現是紀棠的一件吊帶絲綢睡衣。
她走了,氣息卻留在房子裏,到處可見。
趙西洲再忍不下去,他沒法做到若無其事繼續待在這裏,他下床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給助理打電話。
“給我訂一間房,現在。”
“最遲明天,把紀棠的東西都收拾出去。”
“都扔了。”
……
第二天,小周帶着人來了望京公館,整整一個上午,連紀棠一根頭發絲都沒放過,将她的東西全部清理出來。
小周跟紀棠在工作上互相協助,私交很好,他偷偷給紀棠打了個電話,但那邊提醒轉接服務,片刻後一個女人接起,嗓音很禦姐,“喂,你找誰?”
小周,“……”
聽見對方仿佛很忙碌,他愣了一下就忙道,“請問紀棠在嗎,我是她以前的同事,找她有點事。”
“不好意思,她參加節目去了,沒辦法接電話,你有事跟我說一樣。”
“節目?”
小周無比震驚,“棠姐為什麽上節目?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我都不知道?”
對方笑了一聲,“行了說吧,你到底找她什麽事?”
小周難免有點落寞,提起精神把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想知道紀棠想怎麽處理這些東西,她畢竟在望京住了五年,零零碎碎的東西不少,直接扔了很可惜。
林琳在電話裏默了一瞬,停下手頭的工作好好想了想,随後語氣客氣了很多,“謝謝你打來這個電話,這個事我沒法替她做決定,這樣,我現在先過去拿東西,等她回來看她怎麽處理吧。”
小周連聲道好。
中午過後他要回公司,路上在網上搜了搜,竟然搜到很多關于紀棠的消息,還有她最新參加的節目剛出第一期。
他下載好看了點,剛進公司大樓,就撞上一個人——客戶服務部的王經理。
王經理踩着高跟鞋探過頭,詫異道,“我的周助理,你看什麽視頻呢眼睛這麽忙?”
小周悄悄道,“棠姐要出道了。”
“???”
“真的,節目都出來了,給你看一下。”
視頻正播在紀棠才藝展示那一段,王經理看了一眼又一眼,“這不是紀棠嘛!!!”
“我說的不正是棠姐嘛……?”
“哎呀!”
王經理都顧不上跟他扯,轉身就走了,回去就關好門看節目,結果項目部總監來了,一眼瞥見她忘記翻過去的手機屏幕。
“長得好像紀秘書。”
他指着評價了一下,然後說,“王經理挺閑,服務部這麽忙,還有時間玩兒手機。”
王經理笑,“沒有,沒有的事,我就抽空看一下小棠的表演,聽說她要出道當女團呢!”
“???”
不到半個小時,紀棠要出道當愛豆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中高層。
平時互相埋汰的部門大佬,在這件事上的态度出奇一致,工作時間關好門偷偷看節目,結果趙西洲要開會,沒逮到一個人,消息傳下去,各部門負責人好一會兒才姍姍來遲,理由五花八門,無非忙,非常忙,還難得一見的相互打圓場。
趙西洲視線巡了一遍,不動聲色地叫人開始。
“今天的會議主要是讨論晉安招标的問題……”
餘下的人互相瞅一眼,進行眼神交流,有人嘴型示意,“投票通道——”
“什麽通?”
“什麽道?”
“票什麽?”
得,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家夥。
下一秒,一條投票鏈接發進了各位的手機。
人事經理的手機震了一下。
項目總監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財務身子扭了扭。
趙西洲的手機……嗡了一聲。
有人反應過來,草,發了群聊???
所有人,“!!!”
快撤回撤回!!
趙西洲餘光掃過手機,忽然擡眸,目光巡了過去。
一應手忙腳亂的負責人霍然正襟危坐,眼皮都沒敢眨一下。
趙西洲,“李總監,這件事你怎麽看?”
項目總監,“呃,這個……關于晉安招标,我是這麽想的……”
底下人暫時安分了,趙西洲收回目光,坐起來的時候手掌覆上手機,不着痕跡拿到了交疊的腿上,滑開手機屏幕,中高層群聊赫然躺着一條來不及撤回的鏈接,“登錄優訊觀看《偶像女院》,為你PICK的小姐姐投票吧!最後的出道團由你來決定! 投票規則 ……”
趙西洲沒看出什麽問題,正要熄滅屏幕,手指無意間向下滑了一下,投票專區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頭像和名字。
他懵了一下,随後手機啪地甩在桌上站了起來,“就這麽定了。”他看向新上任的秘書,“開始準備購買招标文件,記得直接給招标機構打電話确認資料,不要有任何疏漏。”
新秘書,“好的好的,趙總!”
趙西洲轉身走了。
其餘人心有餘悸,“趙總看到了吧?”
“沒看見都生氣了嗎!”
項目總監手在臉上一抹,意思臉拉那麽長,沒生氣才怪!
沒來得及撤回的那位哭喪着臉問,“我咋辦?”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大夥兒來勁兒了,一致把槍口對準她,
“你是個傻的嗎?鏈接一個個發就行了,還敢發群聊裏!”
“對啊,拖累大夥沒好日子過。”
“不懂什麽叫睹物思人?”
“牛皮了,打榜鏈接發群聊。”
大夥兒走的時候不忘拍拍那位肩頭,“記得發個打榜投票教程昂,這次可別搞錯發工作群~”
一應人出門還互相商量,“一人一票,VIP可以投兩票。”
“那就搞個VIP呗。”
“我覺着這個投票可以下發給各個部門當做任務來完成,但是記得對……頭兒保密,朋友圈呢也能發一波,紀秘書跟咱們相處這麽久,平時可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咱不能讓她人走茶涼,心寒吶。”
“對對,紀秘書當愛豆,我看可以,你們沒看見那個節目裏,她比平時漂亮很多,真是深藏不露啊。”
“那是你們眼瞎,你們看看咱們頭兒,那眼明心亮,一早就近水樓臺先得月……”
“得月了但也沒兜住啊,忙活一場結果鏡花水月。”
“都閉嘴吧,這個都敢說,回去趕緊動員投票,将來紀秘書出道都有咱們一份功勞,到時候叫小周替咱們要個簽名~”
“這個可以有!”
……
忘記撤回,生死兩茫茫還不知道未來怎麽度過的那位猛薅頭發,“……”
去他大爺的,怎麽都不給她想想辦法……
“棠,恭喜你啊,得了B。”
“對啊有進步,那個眼神殺跟飚高音老厲害了~”
“我看好你哦~”
再評級結束,紀棠往宿舍走,練習生紛紛跟她打招呼,一進宿舍又迎來一衆舍友的歡呼。
“棠,可以的呀!”
“連PD都說你雖然不是C班中的C位,可妥妥是MVP啊!”
“今天要搬B班宿舍吧,東西我們都幫你收拾好了昂,還有小可愛的,真看不出來,小可愛平時打打鬧鬧,偷懶不好好練習,這關鍵時候就爆發了,整個C班升了五個B,咱們宿舍就有兩,你跟小可愛給我們張臉了!”
“祝你早日升A啊!”
紀棠客氣道,“謝謝謝謝。”
衆舍友将行李箱推過來,“得了,走吧,走了就別回來。”
兩個禮拜的相處,感情不說多深厚,但一起打鬧一起練習一起打氣加油的日子就像最單純的青春時代。
紀棠看着一張張笑臉,眼睛不由濕潤了。
一衆舍友起哄,“送你離開,千裏之外~”
紀棠又笑了,“加油啊,我等你們。”
練習室,陳媗一遍遍重複着動作,一直沒停下來,汗水浸濕了短發和後背,汗珠一滴滴地揮灑着。
再評級中,她評級下降,得了一個B。
PD說,陳媗對舞臺不缺乏熱情和誠意,但比起未雕琢的璞玉,她更像一個唱跳機器,沒有靈魂和自我。
評級結束,陳媗沒回宿舍,甚至沒吃飯,一直待在練習室。
“媗哥……”
錢笑笑蹲在牆角,看着她背影,喃喃着,白生生的臉頰滑過兩道淚痕。
紀棠來了就看到這一幕,蹲下幫錢笑笑抹掉眼淚說,“你去練習吧,別在這兒坐着了。”
“媗哥怎麽辦?”
錢笑笑眼淚又來了,又甜又脆的聲音低低的,帶着哭腔,像個小可憐。
紀棠揉了揉她頭頂,小聲道,“媗哥在宣洩情緒,等她累了就好了,你坐在這兒一直哭,她看到更難受怎麽辦?”
“我不哭了,不哭了。”
錢笑笑趕緊把又冒出來的眼淚擦掉,紀棠扶着她站起來,叫她去了另外一間練習室。
練習室裏餘下紀棠和陳媗,紀棠拿着帶來的便當走在鏡子前。
“媗哥,你中午沒吃飯,我幫你帶回來了,都是你愛吃的,咱們先吃點再練習吧。”
陳媗沒停下,也沒吭聲。
紀棠等了一會兒,把飯和幹毛巾放在一邊,走了出去,輕輕合上了門。
晚上去食堂的時候,錢笑笑問,“你帶的飯,媗哥有吃嗎?”
紀棠搖頭,她練習了一半過去悄悄看過,陳媗還在練習,飯和毛巾都沒動過。
錢笑笑突然拉着紀棠到了一個角落,抿了抿唇說,“媗哥大概不會理我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趙西洲:扔了扔了都扔了,把這個人徹底從生活裏抹殺
感謝在2020-08-18 05:49:02~2020-08-19 08:59: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沐辰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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