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不理她們了？

紀棠敲她小腦瓜, “你胡思亂想什麽呢，她現在就是難受，情緒沒緩過來, 我們給她留點空間, 等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了。”

“不是這樣的。”

錢笑笑偷偷拿出手機給她看, “本來節目一播出，我們媗哥實力強人又酷，圈了很多粉, 很多人pick她, 但這兩天突然冒出好多人說她壞話……”

什麽“偶像女院陳媗是同性戀嗎”

“陳媗和錢笑笑是一對”

“陳媗和紀棠是一對”

“陳媗對女團選手舉動親密, 疑似性騷擾”

錢笑笑氣哭好幾回，這種內容明明博眼球的，結果網友們一個比一個相信, 還跟風說媗哥兒油膩。

她們憑什麽這麽說她媗哥兒！

她快氣死了，恨不得一個一個當面把她們噴回去！

紀棠知道來龍去脈, 疑惑道, “網上這些東西她都知道？”

錢笑笑點頭。

紀棠, “之前媗哥不是說過，不讓你告訴她網上的評論……”

“不是我, ”

錢笑笑氣呼呼道, “藏手機的不止我一個人, A班那幾個藏得才叫厲害, 她們不止藏，誰在網上被罵了，消息一準先從她們那裏傳出來，就是她們把網上的事告訴媗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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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特麽……

打着為你好的旗號，散布壞消息, 搞人心态，這些人真惡毒。

紀棠從小遵紀守法禮貌待人，這時候都差點爆粗。

她冷靜道，“你們公司既然把你們送過來，網上出現這種造謠，他們不會坐視不理，你先別着急。”

“我們公司已經發了律師聲明，”

錢笑笑揉了揉眼睛，眼睛越揉越紅，紀棠捉住她手腕，不準她揉了，聽她接着說道，“可是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而且媗哥其實很在意別人看法，她肯定不想再被人說那些話，才故意不理我們的……”

紀棠忙道，“可反過來想也是好事啊，為什麽她人氣高的時候突然出現這種聲音，那是有人在黑她，想阻擋她前進的腳步，也就是說那些人看到媗哥的實力害怕了，想提早把她搞下去減少競争對手，這時候我們應該怎麽做？”

錢笑笑迷茫地看着她。

紀棠，“我們就越要開心努力、做出成績，偏不讓她們得逞。”

錢笑笑遲疑道，“可是……”

紀棠揉了揉她頭頂，“好了，媗哥的事交給我，你不要再想這件事了，也答應我，不哭鼻子了好不好？”

“……好。”

晚飯後紀棠叫錢笑笑回了宿舍，自己拿着便當去練習室，快到門口的時候有人經過，又從後面喊住她。

“紀棠？”

紀棠回頭，“……路PD好。”

路星辰上下打量她，唇角翹起淺淺笑意，“剛才怎麽不打招呼，為什麽裝作沒看見我？”

“……”

這麽直接嗎？

紀棠确實看見了，裝作沒看見，因為再評級時，路星辰對陳媗的那些評價，她理智上知道良言逆耳才利于行，但心理上接受不了。

……陳媗不缺乏對舞臺的熱情和真誠……但唱跳機器，沒有靈魂和自我……

這些話對于陳媗來說，就是在她一直堅持的信念，和最擅長的地方完全給予了否認。

紀棠不知道PD出于什麽心理說出這種話，心裏多少有點怨。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心裏這麽想的，一張口竟然全問了出來，反應過來後連忙捂住嘴巴，尴尬的無地自容。

路星辰仿佛也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表情懵了一下，然後挑了挑眉，抱胸道，“原來你對我意見這麽大。”

“PD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紀棠連聲道歉，實在想不通她一個謹言慎行的人，怎麽在節目裏待了不到一個月，就變得這麽草率，什麽話都敢張嘴就來。

路星辰卻笑了笑，“這沒什麽，有問題我們就解決問題，不用在意那麽多，說起來我跟紀棠你年齡差不多，私底下你完全可以把我當做朋友看待。”

“……”

紀棠勉強笑了笑，對于這種客套話，當然不會傻到說好，她道，“PD，陳媗是所有練習生裏最努力的一個人，她的實力我們也能看到，但是您對她的評價，是不是有點……”

路星辰反問，“努力就一定會有收獲嗎？”

這句話太紮心了。

紀棠一時啞口無言。

路星辰看着她道，“她們年齡小，沒在社會摸爬滾打過，才會信了所謂的雞湯，但是紀棠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人生來就是不公平的，有些人觸手可及的東西，有些人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相提并論。我可以跟你說實話，陳媗在唱跳方面沒什麽天賦，初評級我給她A，是因為她通過後天努力擁有了一定實力，所以才脫穎而出，再評級中很多像你這樣有天賦，一點就通的人在往上走，而她依舊守着原本的實力固守成規，沒有突破，那麽在別人進步的時候，她的不進步就變成了退步，我沒法再給她A。”

他問，“我說的明白嗎？”

紀棠明白真相多麽殘酷，但，“也不一定。”

路星辰挑眉，“哦？”

紀棠道，“天賦确實重要，能讓人事半功倍，但畢竟少數人才擁有，大多數人努力的程度還沒到拼天賦的地步。有句話說的好，天賦是上限，努力是下限，天賦沒法改變，但努力本身可以提升，媗哥就靠努力達到了我們中很多人達不到的水平，我覺得她現在只是遇到了瓶頸，只要調整好心态不放棄，就能跨過這個坎，”

“PD您是天賦型選手吧，聽說剛出道就是舞臺王者？”

路星辰笑，點了下頭。

紀棠，“那您在到達上限之前，憑的是天賦，還是天賦+努力？”

“當然努力的成分更多一些。”

“那就對了，不管有沒有天賦，努力才是最重要的！等到拼天賦的時候，說不準媗哥已經借助這個平臺走向其他平臺，開拓其他事業呢，她現在只需要做到不負青春不負夢想。”

路星辰無奈道，“好，那我拭目以待。”

但是走的時候，他忽然問，“紀棠，你的夢想是什麽？”

紀棠脫口而出，“做項目總監。”

路星辰扶額，“還有19天小組對決公演，我希望等公演之後，你再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麽。”

“還有，錢笑笑藏了幾部手機？”

紀棠，“！！！”

她擺手，“沒、沒了，我們手機都沒收了。”

路星辰笑了笑，直接走了。

紀棠猜他早看透了，別看PD平時笑眯眯的，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事實上練習生心裏那些小九九都逃不過他雙眼。

果然當天晚上，節目組突襲檢查宿舍，又沒收很多手機，大部分手機來自A班，錢笑笑也沒能幸免，但她沒收了兩部手機，還有一部，這是後話。

此時紀棠摸了摸便當，去找陳媗，邊想着接下來怎麽安慰她重振旗鼓，結果剛一進門……

“媗哥……？”

陳媗居然就在門後站着。

紀棠愣了愣，不知道她站了多久，剛才的話又聽到多少，她，“媗……”

陳媗忽然指了指她手裏的便當，“給我帶的嗎？”

紀棠，“嗯、是，給你帶的。”

陳媗接過笑了笑，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她不動，便問，“怎麽，晚上不一起練習嗎？”

紀棠忍不住笑出來，看來媗哥想通了。

她小跑幾步，從後面攬住她肩頭，“當然要一起練習了，因為我們的口號是——”

“不負青春，不負夢想。”

陳媗接過話，跟紀棠相視一笑，長長的走廊裏，夕陽餘晖從潔淨的窗戶玻璃照射進來，在她們身上籠罩出淡淡的金色光暈，使她們的笑容一如舞臺上那樣絢爛。

6月09，《偶像女院》首次小組對決公演正式開啓。

那天場外粉絲應援，現場投票，練習生們還沒出場，臺下已經人山人海尖叫不斷，很多人舉着閃爍的應援牌，拉着長長的橫幅，場面十分火爆。

紀棠和陳媗在第一次小組對決競賽中選擇了同一首歌，被分配到同一組，錢笑笑因為機制問題選錯歌，跟她們錯過了。

但她心态好，作為第二組出場，紀棠和陳媗過去給她打氣安慰的時候，她還在啃鴨脖子。

陳媗難得沒說什麽，而是說，“慢點吃慢點咽，別急，小心卡了嗓子。”

錢笑笑，“嗯嗯，好吃好吃！”

錢笑笑一個組的人喊她，“小可愛快來——”

上臺前，節目組會曝光一下後臺小組狀态。

錢笑笑，“馬上馬上！”

她趕緊一口吞了鴨脖，把包裝袋扔了，陳媗邊提醒她上臺後的注意事項，邊給她擦嘴巴，紀棠給她整理了下演出服，最後摸了摸她腦袋，“加油！”

錢笑笑都跑出去了，還折回來舞着兩個小拳頭喊道，“加油加油！！”

“笑笑沒問題的。”

紀棠看着她背影道。

陳媗點了下頭，“笑笑只要再努力一點，肯定會出道。”

果然，第二組表演結束，粉絲現場投票，錢笑笑票數領先，成為第二組第二名，場外她粉絲很多，大多把她看做女鵝一樣，網上很多評論也說看到笑笑每天樂呵呵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好。

紀棠和陳媗在第五組，一個小時後，她們需要出場了。

“你最近進步很大，連PD都說你進步最大，上了臺只要穩住就行了，千萬別緊張。”

陳媗安慰道。

紀棠道，“沒事，我還好，不緊張。”

人生頭一次面對那麽大舞臺，不緊張是假的，她只是不想情緒感染給別人，盡力在克制。

後臺拍攝的時候路星辰喊住她，“紀棠，你們這組燈光暗，舞臺上還有個小臺階，其他人有舞臺經驗我不擔心，你第一次上臺，要特別注意一下。”

紀棠點頭，“好的PD。”

路星辰，“很緊張嗎？”

“還好還好！”

“你第一次才藝展示的時候很好，知道把我當做人形立牌，”

他居然連這個都知道，紀棠不由臉紅了，就聽他繼續說，“那麽第一次上舞臺，也把他們當做立牌吧，記得上次我說的話，等這次結束，再告訴我你的夢想。”

紀棠點頭，跟随小組隊員進入拍攝，然後上臺。

站在舞臺到底什麽感受？

紀棠站在臺上的那一剎那感受到了，黑壓壓的人群，鋪天蓋地的尖叫，閃耀的燈牌，整個燈光黑下來的那一刻，她心裏充滿激動，就好像所有的燈光和尖叫因她而起，而她心裏燃着一團火，不顧一切想要展示自己，讓所有人因她熱血沸騰。

這就是舞臺的魅力。

怪不得陳媗揮汗如雨，就為了上臺。

怪不得PD讓她等公演結束，再告訴他她的夢想。

音樂響起，紀棠已經看不到任何人，她只沉醉在盡情的釋放，好像頭次在一個陌生領域，感受到什麽叫用生命燃燒熱情，什麽叫追逐夢想。

可事故突然發生在下一秒。

“砰”一聲巨響，連燈光都暗淡了幾分。

陳媗最先發現紀棠摔出去，她臉色變得煞白，幾乎第一時間沖出去，“紀棠！”

“陳媗回來，不許過去！”

耳麥裏傳來路星辰的低吼，他聲音出奇暴躁，但又冷靜地掌控着全局，“其他人都不許停，繼續表演，穩住別慌！”

随後他聲音溫和了很多，“紀棠，還能站起來嗎？”

紀棠摔出去的那一刻就完全懵了，聽見耳麥裏的聲音，下意識道，“我沒事……”

但所有人都聽到疼痛從她的聲音裏傳出來。

路星辰馬上道，“你待着別動。”

臺下觀衆在舞臺突發事故的時候，集體發出倒吸氣的聲音，緊接着不少人喊道，“棠棠，加油！！！”

然後就看到偶像學院制作人、發起人路星辰，突然出現在臺上，粉絲們瞬間尖叫，差點掀翻棚頂。

路星辰很快來到紀棠身邊，他單膝跪地，一只手扶住紀棠後背，一只手穿過她腿彎，擡起頭來時看着她說，“抱住我，我先帶你下去。”

紀棠抱住了他脖子。

路星辰就那麽一步步抱着她離開舞臺，她摔出去的時候沒哭，看着舞臺越來越遠，自己都沒察覺淚水流了滿臉。

後臺節目組已經叫來随行醫生，替紀棠看傷勢。

“沒骨折，但是腳崴嚴重，至少得休息大半個月。”

醫生道。

路星辰松了一口氣，見紀棠眼淚掉得越來越兇，示意工作人員出去，然後接過醫生手裏的冰袋，親自給她敷腳。

紀棠不想哭，但滿腦子都是自己至少休息大半個月才能回來，她不僅在首次公演給隊友拖了後腿，還可能回來後因為進度問題，再也與舞臺無緣，而且她們這群人一起練習這麽久，一起笑一起哭，在PD面前早成了習慣，并沒什麽負擔，

。

所以紀棠哭得越來越厲害，手指捂着眼睛，眼淚不斷淌出來。

路星辰停下動作，站起來捉着她兩只手腕，将她手掌拉開。

“不許哭了。”

他道，語氣故意兇巴巴的。

紀棠看他一眼，又無地自容到極點，“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誰？”

路星辰嘆了一口氣，無奈道，“你沒有對不起誰，舞臺事故誰都不想看到……”

“……可我上臺之前，你專門提醒過我。”

路星辰笑，“那你上臺後還記得嗎？”

紀棠搖頭，她全忘了，只知道展示自己。

路星辰，“那說明你找到了舞臺的意義，才會忘記其他無關緊要的事，所以錯不在你，我還要誇你，你又進步了。”

紀棠還想說什麽，路星辰手機突然響起，他接過電話後說道，“你腳傷還得去醫院拍片才行，現在讓人帶你去，晚點這邊結束，我送你回家。”

紀棠一臉迷茫看着他，甚至忘了哭。

路星辰突然伸過手來，在她頭頂揉了揉，聲音很溫柔，“我明早在京市有個活動要出席，今晚剛好回去提前準備，正好順路送你回去。”

頭頂上傳來輕柔的動作，紀棠一時忘了怎麽回複他，等反應過來時，路星辰已經收回手掌，叫來了節目組工作人員。

當晚，紀棠暫時告別陳媗和錢笑笑，跟随路星辰飛回京市。

林琳人在外地，一聽說事故就焦急無比，但沒法親自趕過來，本來打算叫別人過來接機，但路星辰接過電話，跟她說了幾句後，她同意路星辰将紀棠送回家，等第二天再叫人過去照顧紀棠。

下了飛機，路星辰帶着紀棠走了VIP通道，加上行程沒有對外透露，一路上都沒被人識破幹擾，很順利送紀棠回了玫瑰小區。

趙西洲在加班。

他已經加班大半個月。

沒辦法，就算回去也睡不着。

明明搬走紀棠所有東西，可屋子裏好像還有她的味道，甚至于他腦子裏剛剛空閑，紀棠的身影就會鑽進來。

他哪怕洗個澡，拿個沐浴露毛巾，也突然會想起，那是紀棠買的。

趙西洲明白過來，五年時間，紀棠早已無處不在的滲入了他的生活，成了他生活的核心。

他開始情不自禁的想念，克制不住的回憶過去。

他還學會了身邊沒人的時候，刷視頻解悶，他刷到一個MV，講的是男女分手後的不同，女人最初分手，會沉湎過去走不出來，但随着時間推移，就會徹底忘掉過去，重新開始，而男人最初分手，可以沒有任何負擔地回歸自由，随着時間推移，想念越來越強烈。

趙西洲不禁想，紀棠是不是也這樣，只不過她太擅長隐藏情緒，才沒叫他發現？

他有點後悔醫院那天，不該因為她叫了一聲“趙先生”就生氣，而說出讓她走的話，他當時但凡表現的希望她陪着他，她會不會就順其自然再留在他身邊？

他心煩意亂地扯了扯衣領，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在某瓣搜索紀棠參加公演的消息，卻突然看到一條偶像女院舞臺事故的帖子。

有人說:“紀棠只表演了一半，臺上有個小臺階，她被絆倒了，當時砰的一聲，我們在臺下聽的特別響亮，都差點沒吓死，後來才知道是她，太慘了，聽說腳崴了，今天晚上就回京市，大概多半個月沒法參加訓練了……”

趙西洲腦子裏有點懵，直到拿起外套下了樓，都沒反應過來自己要幹什麽，直到來到玫瑰小區，站在紀棠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