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江寒一出來就接到經紀人KK的電話, “看這邊——”

江寒看到一輛車調過車頭朝自己這邊駛來，就哦了一聲。

等汽車停下，KK立馬下來給他開車門, 江寒還挺納悶, “今天怎麽你來接我？”

“正好沒事順路過來！”

到了車上他就不這麽說了, 一臉興奮地問，“小江，你是趙西洲趙總堂外甥的事, 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

江寒猛地擡起頭, 面無表情看向他, “說什麽呢你！”

“哎呀別裝了，你們那個副導演跟我關系好，中午吃飯的時候專門給我打了個電話, 都告訴我了，”

KK看他神色不好看, 多少猜到點他心思, 勸慰道, “小江，這是好事, 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你還年輕, 你們就是心高氣傲總想靠自己闖蕩, 哪兒知道背靠大樹才好乘涼，你的偶像和目标不是路星辰麽，他現在可是國內流量最大最火的男歌手，粉絲千千萬，可在資本面前也要彎腰的……”

江寒一下子怒了, “閉嘴吧你，停車，放我下來！”

KK吓了一大跳，不由拉了手剎，“小江……”

江寒，“停車！還有別在我面前說路星辰壞話，不然你以後就別當我經紀人！”

他說完直接拉開車門走了，在外面晃蕩了半天差點被粉絲認出來，只好又回到望京公館，回來的時候見客廳燈亮着，趙西洲正坐在沙發上用電腦辦公，聽見響動只擡頭看了一眼。

江寒走過去假裝若無其事一樣說道，“堂舅，導演不是說你請他們吃飯嗎，怎麽回來這麽早？”

趙西洲頭也沒擡，“我請吃飯的人多了，難不成每個都要我坐陪？”

江寒，“……”

他算看出來了，這才是真正的堂舅，說話不留情面，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今天在外頭告訴別人他是他堂外甥，還說送外甥過去的，叫他們照看着點他，這算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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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片刻，還是鼓起勇氣問了出來。

趙西洲頓了頓才停下動作擡起頭，表情冷淡的就像他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松扯了下領口反問道，“難道你不是我外甥？”

江寒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想生氣又不敢生氣，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關鍵這件事沒人知道，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靠……”

趙西洲根本沒聽，他收起電腦，站起來拍了下外甥肩頭，打斷道，“不早了，舅舅要去休息，你也早睡。你在國外我管不到，回來就別那麽辛苦了，有什麽事我來解決。”

“……！”

江寒看着他走開的背影，差點沒氣死，當晚給趙雪雁打了電話，說一定要搬離望京，因為跟舅舅沒法相處下去。

趙雪雁嘆氣，“不就是告訴別人你是他堂外甥嗎，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堂舅也是為你好，你在他身邊，他只是想多關照關照你呀！好了寶寶乖啊，別氣別氣，再忍忍就好啦，你想想你堂舅現在除了錢什麽都沒了，這親情愛情沒了，精神支柱可不都沒了嘛，多可憐吶，你沒事多陪陪他，多跟他講點有意思的事，他……”

“行了不說了！”

江寒啪地挂了電話，仰面摔在床墊裏，煩，可太特麽煩了！

他媽怎麽那麽單純，還覺得堂舅可憐，他要可憐，那全國上上下下沒過溫飽線的窮人可都不用活了！

可江寒也就這麽想想，他表面看起來脾氣大不好惹，有些時候還犯渾，但從小父母寵愛着長大的，家庭氛圍一直特別好，他打心眼裏喜歡自己家，愛自己父母，父母唠叨兩句會煩，但不聽他們話傷他們心的事絕對不會幹。

所以他氣一陣也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劇本圍讀之後，紀棠對人物了解更加透徹了，接下來除了團體活動就是學表演，林琳為了讓她心無旁骛，就拍劇的事跟優訊談了談，有不重要的團體活動就給她請了假。

紀棠時間上富裕了一些，連續幾個月繃着的神經放松了一些，一天早上醒來，不知道怎麽突然想起之前簽合同的事，感覺哪裏有點不對勁。

她找了林琳問，“《白大褂》當時簽合同怎麽那麽急，頭天談好，第二天就簽了？”

林琳愣了下，“怎麽會，我不跟你說過談了好幾次嘛，我們後來具體的都敲定好才找你簽字的啊。”

紀棠看着半空發了會兒呆。

林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這段時間是不是忙糊塗了？”

紀棠收回目光，“是有點糊塗了，優訊拍自制劇，為什麽不找自家藝人，會在我們團裏找女主演？這部劇的男主演是江寒，你知道江寒是誰麽，他是趙西洲的堂外甥，那這部劇是趙西洲為了捧自己堂外甥才搞出來的，既然捧他，為什麽不找一個抗劇的小花，能找在我們團？偏偏最後簽的還是我？”

“……”

那種懷疑的目光叫林琳一陣慌張，她趕緊站起來解釋，“不是，紀棠你不要胡思亂想，我跟你發誓好嗎，這部劇真的我跟他們談過好幾次，開始他們還不松口，還想找樂美第一名那個女孩，樂美那邊也下了死力氣，把他們高層都打點好了，還承諾做利益交換，後來、哦哦哦後來我還是找導演那邊，導演特別看好你，而且人家說了，他們這個劇就是要找新人演，要新面孔，保持新鮮感，還不想做普通意義上的偶像劇，想有點立意的，盡量做成良心劇，提升一下口碑，這個劇要是反響好，以後就走精品劇了……”

紀棠打斷她，“一個導演就能定生死？”

林琳下意識反駁，“也不是啊，我還……也正趕上時機……”

她聲音停頓下來，細細回想當時一門心思想把劇拿下，雖然碰了不少壁，但劇組那邊話裏話外都給她留了一線希望，她才不停地找人不停地談，談到最後都有點頭腦發熱……這種狀态現在想想有點像被套牢。

劇組一開始定的人選就是紀棠？

她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反而沒什麽好慌張的了，如果一開始定的紀棠，說明跟趙西洲有關，看他之前還找紀棠複合的樣子，說不準順水推舟把這次機會給了她，好緩和下兩人關系。

紀棠仿佛看穿她想法，冷不丁道，“萬一他不是想給我機會，是想設圈套報複我。”

“！！”

林琳神色都變了，“……他好歹一個集團總裁，沒這麽……”

紀棠按了按眉心提醒她，“讓律師再看看合同。”

林琳馬上找來律師，三個人一起逐字逐句找有沒有陷阱，看了半個小時，林琳和紀棠沒看出什麽問題，律師也說沒問題，除了條件苛刻點、違約金付不起沒毛病。

律師走後林琳安慰道，“你是不是想多了，雖然趙氏現在是優訊大股東，但優訊這邊還是獨立運營的，趙西洲說不準只是委托優訊捧那個江寒，正好跟你接的劇是同一個。”

紀棠搖搖頭什麽都沒說，雖然找不到他報複她的蛛絲馬跡，但她仍舊隐約不安。

她太了解趙西洲了，他做事越是這麽不動聲色，越讓人找不到漏洞，背後的真相就越觸目驚心。

她試着推理他的思路，被分手——想複合——複合失敗——收購優訊——取消內定，

收購優訊不是一天兩天能辦成的事，她在趙氏離職之前，高層會議曾經有人提議過，趙西洲不感興趣，提議不了了之，後來他再想擴張業務翻出那個策劃案也不是沒可能，但這個事屬于商業考慮，跟她肯定是沒關系的。

取消內定時他已經收購成功，優訊運營團隊沒改動，面臨網友質疑做票內定等問題，網友要求公布投票明細，節目組做不到，網友拿出前兩輪淘汰賽中各個平臺投票明細再次質疑，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節目組可以一意孤行置之不理，但上個季度虧損20億，前面爆火的偶像男團表面繁華，一直遭網友诟病，偶像女團再不改變現狀，只能自毀前程。

按照趙西洲一貫做法，會大刀闊斧進行戰略重組，重新獲得市場優勢，取消內定就成了首選，雖然跟合作方短期利益發生沖突，但往長遠看，獲得了市場認可，優訊後續做精品劇也釋放出這樣的信號。

這些跟她有關系嗎？

有關系的地方是趙西洲取消內定後，像她、陳媗和第二名的個人練習生都從中得到機會，憑借實力成功出道。

但她們需要感謝趙西洲嗎？

那不如說趙西洲制定商業計劃，做出符合市場的決定，是因為她紀棠嗎？

紀棠覺得但凡她這麽想，那真是太擡舉自己了，要有人把這話問在趙西洲面前，他一定覺得那個人是腦殘。

她跟了趙西洲五年，愛了他五年，愛他在掌舵趙氏這艘巨輪時的殺伐果斷公私分明，也怨恨他不近人情到冷血。

所以他絕對不會為了她取消內定。

她一直這麽想的，所以接劇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他，只當林琳真的談下來劇本，而且看原小說她确實适合，直到知道男主演是江寒，那天趙西洲和江寒兩個人的狀态越想越不對勁。

趙西洲親自送外甥來，向別人介紹，晚上又要請劇組吃飯，這不像他的風格，當初趙如雪進娛樂圈遇到什麽問題，他也不過打個電話打聲招呼，從來沒有親自過去接送她的道理。

當時的親妹妹都那麽冷淡，輪到這個幾百年不見一次的堂外甥，就變得熱情起來了？

而且她還在場，她讓林琳把戒指還回去，他不管生氣還是惱羞成怒，但後續沒報複她的動作，那說明已經把她從生活裏抹殺，不應該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跟她待在一起都嫌污了眼睛嗎？

紀棠雖然不想承認趙西洲那麽高傲的人還想做些什麽，但這太匪夷所思了，不得不讓她警惕。

“好了棠別想了，”

林琳手指捏着她肩頭，試圖讓她放松點，“說不準我們都想多了，沒那麽複雜，劇已經接了想其他沒多大意義，不如好好沉下心把劇拍好……”

暫時也只能這樣，紀棠十一月份的時候進組，開機儀式後拍定妝，下午就進入正式開拍。

《白大褂和作訓服》講的是25歲的女外科住院醫生米蔓，和20歲富二代特警隊員許野之間的浪漫愛情，兩人在一次醫院組織的緊急救援中認識，因為個性相反發生誤會，互相敵視，後來逐漸欣賞對方産生感情，最後在全國突發疫情中相互信任共度難關，最終走在了一起。

導演為了讓紀棠和江寒快速進入狀态，第一場先拍兩人後面的感情戲。

全國疫情爆發後，米蔓所在的醫院人手越來越緊張，米蔓申請調往發熱門診支援戰鬥，許野所在支隊24小時執勤在崗待命，全城物資緊張，許野擔心米蔓吃不上肉，隔幾天把父母儲存的肉類送到米蔓家，這次許野又來了，米蔓打開門卻不許他進來，讓他近期都不要來了。

江寒飾演的許野摘掉作訓帽捋了捋頭發，一副痞痞的樣子納悶道，“不讓我來，為什麽啊？”

紀棠扮演的米蔓望着他嘴巴動了動，卻選擇了沉默。

許野急了，“怕影響我執勤？我這不順道才過來的，隔幾天才能見你一面，每回五分鐘不到，要連這個也取消了，那我不活了！”

他說着手臂伸進門縫，想把人摟過來，米蔓卻像躲瘟疫一樣避開他，捂着自己口罩警告他，“你別碰我，離我遠點！”

許野愣住的時候，聽她又說，“我最近調到了發熱部門，每天要接觸很多病人。”

兩人之間沉默，都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許野瞪着她，冷不丁發了脾氣，“你一個外科醫生不好好做自己本職工作，到發熱部門湊什麽熱鬧？！”

米蔓笑了一下，眼裏閃動着一點淚光心平氣和地反問道，“伯父伯母要帶你走的時候，你為什麽選擇留下？”

最後的場景是許野選擇理解米蔓，一把抱住她，告訴她就算她每天去發熱門診，他也會像今天一樣來看她。

結果江寒前面表現挺好，到這兒不行了，伸出手在紀棠四周繞了一圈，好像沒找到下手的地方，燥着臉低低喊了一聲“操”，然後轉過身，“導演，能不能重來？”

導演喊了停，“紀棠感情別醞釀那麽多，有點用力過度，小江你眼神需要來點愛意，有點苦大仇深，講話要看着紀棠，不過表現也還可以吧，哎，你不知道怎麽一把抱過來嗎，你看着點，像這樣——”

導演一把把旁邊的工作人員摁在胸口，“像這樣，要不你先跟紀棠試試。”

江寒一看見紀棠那張臉就出戲了，讓他表現仇視沒問題，表現愛意太缺德了。

但他警告自己從接到劇本那一刻起，他不再是舞臺上的街頭霸王，而是一名演員。

他單臂伸出來圈住紀棠脖子，一把把人摁在結實的胸膛上。

紀棠，“……!”

導演趕緊把兩人分開，問紀棠，“怎麽樣脖子有沒有扭着？”

扭着到沒有，差點沒喘過氣。

紀棠，“……讓他再練練。”

導演就囑咐江寒，“不能那麽用力，手臂要圈在背上，往上一點，輕輕這麽一摁。”

江寒臉上已經有了煩躁，但還是面對了紀棠。

紀棠這個身板經不住他這麽練手。

她不動聲色提議道，“對了導演，你可以現身教啊，你們抱着先把姿勢擺出來再調整。”

導演一拍手掌，“這個可以有！”

“小江你抱我，來手臂先圈在我後背，對，哎你另一只手呢，另一只手随後也要過來……”

導演熱乎乎的嘴巴一直在江寒胸口叭叭叭，江寒感受着肥壯着快摟不住的身體，微仰着下巴目視前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某個女人真的損。

半個上午光磨了這麽一場，兩人後續又拍了好幾次，江寒抱人始終不得要領，一直NGNG，導演都懷疑他恐女，中場休息的時候有人悄悄說，“紀棠不差點嫁進趙家麽，算起來江寒差點叫了她舅媽，江寒可能就過不了心理關……”

導演淡淡道，“哪那麽多毛病。”

今天必須把這關給過了，不然以後拍個毛！

快中午了，導演先叫吃飯，然後自己蹲在監視器前想辦法。

片場發的盒飯，主創演員多加一個湯，其餘跟其他人一樣，江寒剛拆開，助理就跑了過來，“江哥，你堂舅來了！”

江寒一個激靈差點把盒飯摔了，擡眼看去，趙西洲果然來了，身後跟着兩個人，拎着許多袋子，一進來就給劇組發奶茶還是飲料。

趙西洲四下掃了一圈，才朝江寒這邊走來，看着一本正經，一心關懷外甥的樣子。

江寒卻清晰地注意到他掃那一圈的時候，視線在紀棠那邊頓了下。

江寒沒談過戀愛，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聯想家裏鎖着的女人東西，那一眼藏着的意思可太明顯了。

敢情他一向親情淡薄的堂舅，那天抖出他們親戚關系不是為了關照他，而是方便自己來劇組探班。怪不得之前同意母親讓他住在望京，算盤早打好了。

江寒一陣起火。

他工具人實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