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威脅

他的聲音沙啞而有磁性,帶着滿滿的威脅之意,尤其是在這種氣氛下,很有壓迫感。

尉遲離剛想承認,就見陸雲奎筆直地繞過了她,站到了柳羅衣的對面,居高臨下地望着她,柳羅衣也沒有屈服,仰頭與他對視。

尉遲離微微挑眉,心中有些許不快,就這麽把她忽視了?

“你膽子可是愈發得大了,攜帶兇器不說,還敢對我動手?柳羅衣啊柳羅衣,當真是最毒婦人心,你可別忘了,你爹和你弟弟可都在我手裏,你信不信,今晚我便讓你弟弟生不如死!”

柳羅衣聞言攥緊了拳頭,她憤恨地瞪着陸雲奎:“你要對他如何?”

陸雲奎見她着急,反而放松了,勾起笑容來:“我乃一介小官,無甚手段,不過是讓他将經歷過的事,再經歷一遍罷了。”

柳羅衣眼前一黑,一時間氣血上湧,差點暈過去,她只是死死地瞪着陸雲奎,目眦欲裂,說不出話來。

尉遲離在他們後面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頗有些好奇,陸雲奎使出了什麽陰毒的招數,竟能将柳羅衣刺激成這般?

“你要如何,我依你。”一陣沉默後,柳羅衣說。

陸雲奎笑得更燦爛了:“我要什麽,你如今同我走便知。”

“好。”柳羅衣閉上眼,心中一陣苦澀,這恐怕就是她的命吧,偏偏陸雲奎手中攥着她兩個軟肋,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這時,尉遲離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打破了這片詭異的氣氛。

陸雲奎皺起眉頭,神情十分不耐,不過待轉過身時,臉上便已是春風和煦:“離兒,莫要任性,我并非不理你,只是這賤婢白日裏竟大膽傷人,我帶去教訓一番。”

“哦,白日裏啊。”尉遲離理不直氣也壯,“我打的。”

“什麽?”陸雲奎臉色微變。

“身為我男人,卻在外面勾三搭四拈花惹草,這要是放在我們北域,早就被拉出去亂棍打死了,如今我只是給了你一丁點教訓罷了。“尉遲離笑眯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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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奎用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着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從前這個時候,尉遲離應當對他百依百順才對,怎的這兩日見她,反倒比柳羅衣還不好對付了。

這種逐漸脫離掌控的感覺十分不好。

“離兒,你莫不是中邪了,這都是你幹的?”陸雲奎一邊問,一邊撩開衣服,展示出身上那被柳羅衣劃出的傷口。

“沒錯。”尉遲離承認得十分痛快。

一旁的柳羅衣聞言,驚訝地看向了尉遲離,只見她坦然地站在那裏,身形颀長,毫不懼怕。

柳羅衣很是不解,為什麽尉遲離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

陸雲奎向來城府極深,面對尉遲離如此巨大的轉變,他很快便恢複了平靜,依舊柔聲道:“離兒,你誤會了,我同這賤婢有着不解之仇,絕不會做出茍且之事。況且我對你用情至深,又怎會對一個奴婢動情呢?”

真是影帝般的演技啊,尉遲離心道。

不過她尉遲離天不怕地不怕,不就是比誰臉皮厚嗎,她豈會認輸?

她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擺弄起了高束起的發絲,笑道:“我信你,只是本公主向來眼中容不得釘子,若是哪天真的釘上了,想要連根拔起,也并非不可能。”

她特意将“本公主”三個字咬得十分清晰。

沒想到此生也能混到拿權勢壓人的份上,舒坦。

果然,陸雲奎的臉肉眼可見地黑了,他緩緩點了點頭,猛地伸手拽過柳羅衣,毫不憐香惜玉,大步走出了門。

柳羅衣麻木地跟着,幾次差點絆倒,她沒有回頭看尉遲離,尉遲離也沒有再出言搭救。

是她不信任她,信任這事,強迫不來的。

待門外的腳步聲走遠了,一旁驚呆了的辛然突然沖上前來,一把摟住尉遲離的腰,抱得死緊,然後嚎啕大哭起來。

尉遲離:……

“你怎麽了,你先松開我!”尉遲離掙紮了一下,竟掙脫不開。

奶奶的,一姑娘家的怎麽這麽大勁?

尉遲離放棄了:“你哭什麽啊?”

“公主啊,您終于回來了,這才是公主從前的模樣,策馬奔騰,傲慢無禮!自從你遇見了姑爺,整個人都變了,如今,您終于變回來了,辛然,辛然高興!嗚嗚嗚……”

尉遲離頭都大了,就不能好好用成語麽……

“不過公主,咱們北域何時将勾三搭四的男人拉出去亂棍打死了?”辛然擡頭問。

“我編的。”尉遲離理直氣壯。

“你方才說我變了,是哪裏變了?”尉遲離問,她正好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套套話,了解一下這個身體的身份背景。

辛然松開手,一邊抹淚一邊說:“哪裏都變了,從前公主志向遠大,自小跟着王長于軍營,騎射武功通通不在男兒之下,如今卻甘于為了姑爺住在這深宅小院,姑爺又明令禁止您習武,更別提騎射了。”

“在辛然看來,公主絕不是甘心被圈養的女子,而是頂天立地的北域公主,可惜了王的一番栽培,如今,都付之東流了。”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辛然降低了聲音,她有意提點尉遲離,只是按照她家公主從前的脾性,聽到這種話,定會發脾氣的。

不過現在時态已經不同了,她家公主正在托着腮幫子沉思。

尉遲離壓根兒沒在意辛然的話中有話,她正沉浸在對自己身份的震驚中。

按照辛然所說,她可不只只是個公主那麽簡單,一番栽培,頂天立地,難不成,她原本是有機會繼承國家的?

尉遲離心中一陣狂喜,媽呀,女儲君,她是不是能夠像影視劇中的皇帝那樣,坐擁天下,叱咤風雲?

不過馬上,狂喜的火就被冷水澆滅了,身處這深宅中,處處受着陸雲奎的控制和利用,她不過是一個連命都保不住的工具罷了。

辛然眼睜睜看着自家公主的表情從興奮變得悲怆起來。

“那我,父王,如今怎麽樣了?”尉遲離試探地問。

“自從公主同王斷絕了關系之後,王便再也沒過問過公主,只是偶爾派人來送些金銀,也未曾說過一句話。公主,恕奴婢直言,王對您如此之好,您卻為了區區一個陸雲奎對他那般惡語相向,是真的傷了他的心。”

辛然今天準備豁出去,對尉遲離一吐為快了,這些話她憋了太久,從不敢說。

“我說什麽了來着?”尉遲離問。

“您說,王養您不過是為了利用您,還百般阻撓您的愛情,就是不想您過得好,您要同他斷絕關系。”辛然面無表情地說。

尉遲離實在是想打自己一巴掌。

能夠蠢成這般,好賴不分,也是個人才!

——————

後面的幾日,尉遲離沒再見到柳羅衣,也沒有見到陸雲奎,只是整日悶在自己屋中,要麽拽着辛然聊天,要麽找一些書來看,總算是弄明白了如今的時局。

她現在身處的國家國號為晏,實力強勝,國泰民安,地處中原,而她的家鄉北域,則顧名思義位于北邊,屬于少數民族,但因骁勇善戰,也打下了一片天下。

而她這具身體,的确是會武功的,而且似乎還武功不俗,想必北域王從小培養她,也不是那麽容易。

北域王子嗣不多,原主的母親很早便去世了,北域王不曾再納妃,只留下了她和姐姐尉遲蝶,尉遲蝶又根本無心朝政,更不會騎射。

所以說,原主一任性,後面更是直接導致了北域戰敗,國破家亡。

尉遲離每每聽到這些事,都會氣得肝疼。

這日,尉遲離又忽悠着辛然給她講原主小時候的故事,二人正聊到興起處,一婢女信步而來,低頭道:“公主,少爺有事找您。”

尉遲離揮揮手讓她退下,辛然上前問:“公主,要更衣嗎?”

“不必了。”尉遲離簡單整理了一下坐得皺皺巴巴的裙擺,邁步往外走去。

她在這這些天,陸雲奎壓根兒就沒過來一次,可想而知原主之前過得是怎樣的日子,如今突然叫她過去,定不是什麽好事。

陸雲奎的書房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須得走過花園,方能看見。

花園不大,種着一些雜七雜八的花草,散布了一些連片的假山,構造出一處園林小景。

尉遲離打老遠就看假山頂端站了一個人,正在伸長手臂修剪一棵樹。

那人幾次都差點滑倒,顫顫巍巍的,看起來十分危險。

尉遲離在心裏嘀咕,什麽人連個梯子都不用,便敢爬這麽高,這若是摔下來掉在石頭上,怕不是會沒了半條命。

她屏息走近了些,仰頭看着,那人幾次都差點踩空,搞得尉遲離也跟着心驚肉跳。

“喂,不就修剪樹枝,怎麽這麽慢!”突然,不知道從哪傳來一聲叫喊,把尉遲離吓了一跳。

與此同時,頭頂上那人一個沒站穩,直直地掉了下來,尉遲離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更無奈的是,随着人掉下來的,還有一大片零零碎碎的樹枝和樹葉,全都落在了尉遲離臉上,弄得她什麽都看不清。

随後,她只覺得身上一沉,自己便仰面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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