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離兒,從前的你可不會這般無情,你為何變了?”陸雲奎用沙啞的嗓音說,他的眼神十分深情,但若是細看,便能看出一絲不屑來。
話音剛落,他便俯下身子,湊近尉遲離。
然後“嗷”地嚎了一嗓子。
陸雲奎哪想到尉遲離這般不給面子,他身子佝偻下去,痛得倒吸冷氣。
尉遲離甩了甩因為重擊而有些酥麻的拳頭,胃裏直反酸水,她将膝蓋向上一頂,用腳把陸雲奎踢下了座位,随後也彎下腰,幹嘔起來。
陸雲奎看她竟這般嫌棄自己,不由得直眉怒目道:“尉遲離!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今我待你這般好,你卻不領情,一次次冒犯自己夫君,你就不怕我上告朝廷,揭露你為婦不德嗎!”
終于裝不下去了,尉遲離撫着胸口,壓下胃裏的翻江倒海。
“為婦不德?你可知我北域從未像你們中原一般,搞出什麽三從四德的女誡?”尉遲離看了他一眼。
陸雲奎扶着搖搖晃晃的馬車,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高大的身體無法站直,只能彎着腰,看起來有些狼狽。
“你們北域?尉遲離,你為了同我成婚,早已與北域決裂了,你真的蠢到以為自己還是當初尊貴無比的公主?”
“如今你不過空有一個名號而已,無權無勢,沒人幫襯,北域的公主,在我大晏什麽都不是!而且只要我不同意,你絕對沒有和離的機會,死了這條心吧,若想好好活下去就盡力扶持我,待我功成名就之時,定不會虧待你!”
搶去她的封地和錢給自己鋪路,到頭來還敢這般要挾她?尉遲離攥緊了拳頭,眼神陰沉下來。
她還從未像現在一般,産生如此強烈的殺意。
她原本只是單純地想拆散男女主,保自己活到結局不死而已,可是如今這個方法似乎有些行不通了,即便是女主到最後不黑化,就陸雲奎這般陰險狡詐不擇手段,也斷然不會讓她好好活着。
那個陰森恐怖又令人絕望的噩夢,還有像條狗一樣被束縛,茍延殘喘的自己,她無法抛之腦後。
但是這副身體一旦想到傷害男主,就會心痛不已,這大概是原主留下來的最後的執念,她若是真的動手殺了陸雲奎,說不定便會心痛欲裂,同歸于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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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她如今只想不擇手段地活着。
“離兒,你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扶持我,你我永遠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可要好好地,想清楚了。”
“還有,別想着找人救你,從今日起我便會盯着你,一旦發現你不見了,無論你跑到天涯還是海角,我都會将你捉回來。”陸雲奎忍痛坐了下來,勾起唇角,笑得志在必得。
短短的幾秒鐘,尉遲離心中便轉了個九曲十八彎,她突然笑出聲來,風情萬種地靠在了身後的軟墊上:“你說什麽呢,我為何要跑?”
“這便對了,乖一點,對誰都……”
陸雲奎話還沒說完,就從馬車上滾了下去,只聽得馬兒一聲嘶鳴,随後便是一片騷亂。
尉遲離将腳放下來,潇灑地拍了拍衣擺。
随後,她目光陰沉下來,扭頭看向馬車外面,殺意正濃,咔嚓一聲過後,車窗框竟被她生生捏碎了。
敢威脅她尉遲離,便要等着接受代價!
街上車水馬龍,各種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這是獨屬于京城的,雍容華貴的繁華盛景。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笑話。”她自語着,輕哼一聲。
在馬車後,兩個孤零零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跟着,與這軟紅香土格格不入,若是細看,那女子竟連鞋都沒穿,腳上原本雪白的足衣已經被磨得十分破爛了。
馬車外面,陸雲奎不知道氣急敗壞地叫嚣着些什麽,尉遲離根本懶得聽,她只是專注地盯着柳羅衣看。
只見她雖然疼得幾乎走不動道,但卻仍然扶着身邊的柳玟裳,一聲不吭。
過了一會兒,外面沒聲音了,馬車重新動了起來,驅散了街道兩邊的人群,幾個男女抱着手臂站在路邊,對着尉遲離指指點點。
“這便是那北域公主?看不見臉啊。”
“大庭廣衆之下将夫君趕下馬車,蠻狄女子就是兇悍,那男子看着十分溫文爾雅有教養,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馬車的簾子突然間被撩開了,尉遲離從上面一躍而下,正與那嚼舌根的男女對上了眼神,那幾人頓時便噤了聲。
尉遲離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便大步朝馬車後而去。
那幾個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紛紛捂住胸口,面面相觑,不敢再言,誰能料想那荒蠻之地的公主,竟也能生得這般天姿。
而且被那一雙鳳眼掃過時,後背竟生出一層冷汗來。
前面似乎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柳羅衣并沒有空擡頭去看,她正咬緊牙關,在遍布石子的路上一步步走着。
“阿姐,你還是将鞋子穿上吧,我是男人,我不疼。”一邊的柳玟裳伸手攙扶着柳羅衣,眼眶含淚。
“別,你如今身子弱,怎能光着腳,姐姐日日做工,身體強壯一些,不礙事的。”柳羅衣勉強笑着說。
柳玟裳突然停住腳步,想要将柳羅衣背在背上,但他卻幾乎一絲力氣都試不出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爹爹出事那日起,他和姐姐便都成了奴籍,是陸雲奎府中的奴隸,比普通的下人還要低上幾等。今日陸雲奎肯将他放出來,是準備将他當做禮物贈予他人,為此幾乎不給他吃東西,還逼迫他日日光腳跳舞,故而他如今身子極弱,就連背動阿姐的力氣都沒有。
柳羅衣伸手将他拉起來,柔聲道:“阿姐沒事,只要你和爹爹活着,阿姐做什麽都可以。”
“阿姐,對不起……”柳玟裳低着頭,哭得不能自己,屬于少年的單薄身體顫抖着,柳羅衣見狀更是憐惜得不得了,伸手将他摟在懷裏。
“是阿姐對不起你們,若不是阿姐……”
“行了,別哭哭啼啼的,你這腳再這麽走下去,等會兒就得爬了!”一個懶洋洋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柳羅衣下意識地擡頭,正對上了尉遲離的眼睛。
她還沒等說什麽,身子便突然一輕,被攔腰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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