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六十四

這次由于是祭天的緣故,一路上都安排了婢女引導,且守衛森嚴,所以一路都很順利,尉遲離在暗中觀察着整個皇宮的戒備情況,以備不時之需。

一路上都能看見許多內眷身着華服,打扮得花枝招展,時不時朝着尉遲離這邊看上一眼,似乎都對她們這兩個北域公主十分好奇。

尉遲離雖目不斜視,并不想引人注目,但她本身獨特的氣質還是頻頻被人指着竊竊私語。

“你瞧,那邊是北域的公主,兩個都是。”有個女子捂着嘴小聲說。

“那個淺色衣裙的,長得甚是不錯,個子也很高,聽說她從小長在軍營裏,武功很是高強,原本是要繼承整個北域的。”另一女子說。

“笑話,自古以來哪有女子稱王之說,更何況她已經和了親,又自行和離,定不是什麽良家女子。這北域日後……哼。”一旁一個年輕些的男子擠過來,看了尉遲離一眼,不屑道。

那兩個女子不出聲了,尉遲離耳力好,将他們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她冷哼一聲,不做理會。

一邊的尉遲蝶反而氣得火冒三丈,轉身就要同他們理論,尉遲離一把拉住她,低聲道:“莫同他們一般見識。”

尉遲蝶甩開尉遲離,氣得直咬牙:“他們以為哪裏都同他們晏國一樣。”

尉遲離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她如今整個心都在接下來的大事上,心中十分緊張,她回頭去看跟在她身後的柳羅衣,一臉擔憂。

柳羅衣沖她點了點頭,她握緊了懷中的信,眼神堅定。

她不能總被尉遲離保護,她要成為和她一樣強大的人,然後站在她身邊,而且只要有尉遲離在,她便不怕。

她要救出爹爹。

舉辦國宴的大殿名為留福殿,名字起得十分土氣,但外形卻十分恢弘,尉遲離大致掃了一眼,門外足足幾十級臺階,兩旁延伸得很寬,能容納百人,當中刻有石雕,白色的石頭在陽光下反射着星星點點的光。

尉遲離仰頭看去,傳統的木質建築不知刷了什麽塗料,看着金碧輝煌,拔地參天,帶着皇權專有的氣勢,給人以十足的壓迫感。原本衆多的人群走上臺階後,立刻分散了開來。

辛然走着走着就湊過來,一臉驚訝:“公主,這宮殿可比北域的氣派多了,這扶手上的雕塑,是玉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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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離拍了她一下,這家夥怎麽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

況且這皇宮這般造價高昂,要麽實力雄厚,要麽就國庫虧空,反正苦的終究是下面的百姓,尉遲離搖搖頭。

進了大殿裏面,又是另一番天地,裏面空間十分之寬廣,說起話來有種空虛感,大殿兩側為了國宴特意擺了衆多的桌椅,由婢女領人入座,尉遲離進去的時候,許多地方已經坐滿了人。

尉遲離被一個身材矮小的婢女引着坐了下來,她們所在的位置坐的幾乎都是皇親國戚,距離最北邊最高處皇帝的桌椅十分之近。

很快,便有婢女湧入,給每一桌都倒了酒,尉遲離禮貌地點了點頭,給她倒酒的婢女離開後,她再一擡眼,人就已經幾乎齊了,只見沈初和太子都坐在她附近,沈初正勾肩搭背地和太子說着什麽。太子則不斷悶頭喝酒,看起來神色有些頹廢。

身邊不少都是熟面孔,溫瓊和秋無錦都坐在斜對面,和女眷們坐在一起,而一旁的關南候臉色也很不好,時不時地看尉遲離一眼。

尉遲離皺了皺眉頭,自己同這老家夥無冤無仇,他總盯着她幹什麽?

這時,衆人突然紛紛站起再跪下,尉遲離被尉遲蝶拍了一下,條件反射地站起來行禮,這才意識到是皇帝進來了,沈颢面帶笑意走過大殿中央,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今日國宴,不必多禮,都起來吧。”沈颢笑道。尉遲離偷偷看向沈颢,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位皇帝似乎并非表面上這般親和,無論他怎麽笑,表現得多麽大度,都讓她有種敵意。

宴會開始了,各色菜肴被擺上了桌,大殿裏開始談天說地,一些尉遲離壓根都不認識的人來找她敬酒,尉遲離都禮貌拒絕了,一邊的尉遲蝶獨自悶頭吃菜,心中十分郁結。

“總是這般,我也是北域公主,可壓根兒沒人看我。”尉遲蝶對着一邊的安歌說。

安歌微微俯下身:“只有您在我心中才是公主。”

尉遲蝶:“滾。”

“公主,可否賞臉喝一杯。”一個聲音在尉遲離身邊響起,尉遲離擡眼一看,竟是許久沒見過面的秋無錦,她手裏端着一杯酒,看着尉遲離。

尉遲離剛想回話,突然後背一疼,她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冷氣,忙道:“不不不不……”

“怎麽,難不成公主不勝酒力?”秋無錦突然說,但不知為什麽,她原本靈動的雙目,如今看上去卻有些失了光彩。

“公主确實不勝酒力,奴婢替公主。”一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起了尉遲離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柳羅衣放下酒杯,一臉冷漠地看着秋無錦,二人對視良久,秋無錦突然也将酒一飲而盡,然後轉身離開了,一句話都沒說。

尉遲離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尉遲離預計着宴會過了一半,正好大殿中央的旋轉的舞伎也停了腳步,大殿稍微安靜下來,尉遲離轉過身,給了柳羅衣一個眼神。

柳羅衣領會了她的意思,站起身來,她控制住不停想要顫抖的雙腿,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邁步走進大殿中央,她挺直腰背,修長的身子再加上令人驚豔的容貌,十分惹眼。

很快,周圍徹底安靜下來,衆人的目光都看向柳羅衣,時不時有人竊竊私語,交流她的身份。

“那不是那個姓柳的奴婢嗎,她要幹什麽?難不成是想對皇上不利!”溫瓊皺起眉頭,大聲說。

聞言,衆人紛紛恐慌起來,大殿外守着的侍衛見狀紛紛舉刀湧入,直沖向柳羅衣,尉遲離見狀,急忙站起身,拎起一邊正吃得快樂的尉遲蝶,一把丢了出去。

尉遲蝶跌跌撞撞闖到了那些侍衛面前,她愣了愣,馬上便開始搖頭晃腦,拿着手裏的酒杯,一副醉酒的模樣,大聲道:“你們,你們想幹什麽?”

尉遲離也急忙上前扶住了尉遲蝶,大聲道:“姐姐,這裏不是北域,你喝醉了也不能在這裏撒潑,快,我們回去,莫要叫人笑話。”

她們二人橫在大殿門口,那些個侍衛舉着刀,面面相觑,走也走不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沈颢看着這場鬧劇,皺起了眉頭,大聲道:“都給朕安靜,你,公然擾亂國宴秩序,所為何事?”

柳羅衣咬了咬牙,雙膝一彎,跪了下來,大聲道:“奴婢柳羅衣,想為家父洗清冤屈!”

此話一出,大殿中便炸了鍋,有人嗤之以鼻,有人疑惑,亂得要命。

“柳羅衣,便是那個罪臣之女柳羅衣?柳儒通敵叛國已經是皇上親自目睹的了,還有什麽可說的,她是何居心?”有人大聲道。

“是啊,現在才說,莫不是別有陰謀,罪臣就是罪臣,罪臣之女也有罪,她怎麽如今還好好的?”

“都住口,聽她講完!”一旁的沈初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吓了一跳,但他護着柳羅衣心切,便不顧太子沈升的阻攔,起身大喊道。

四周又安靜下來,人人眼睛都盯着柳羅衣,有好奇的,也有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

“柳儒已被押進天牢,還有何好說,來人,将這胡言亂語的罪臣之女拖下去!”有一大臣起身怒道。

侍衛聽命往前走,尉遲離扶着尉遲蝶往那邊一跑,二人同時伸出腳去,暗中将上前的幾個侍衛全部絆倒在地。

柳羅衣趁機又道:“請皇上聽奴婢講完,奴婢有切實的證據。”她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但眼神堅定,一雙杏眼中帶着毅然決然的神色,勇敢地看着沈颢。

沈颢心中一動,一陣熟悉感撲面而來,當初那個故人同他講話之時,也是這般的神色,絕非一般女子可及,讓他至今都忘不掉。

“都停下,你說。”沈颢眯着眼睛,站起了身,慢慢走下臺階,站到了柳羅衣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她。

“皇上,當年柳儒之事已成定局,絕對不會有錯,這女子居心不良,還望皇上三思,莫要聽她胡話!”方才那大臣突然撩袍起身,大步向柳羅衣走去。

尉遲離突然覺得後背有些刺癢,她猛地轉身瞧去,看見了正低頭喝酒的周青,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似乎方才的視線,并非來自于他。

尉遲離從口袋裏摸出一粒花生,從袖子裏彈射出去,正巧打在那大臣的膝蓋上,大臣年老腳步不便,直接就撲倒在地。

沈颢警覺地看向尉遲離的方向,尉遲蝶适時地拉住尉遲離的衣服,俯身吐了起來,尉遲離閉上了眼睛,忍住想要打人的沖動。

沈颢也嫌棄地收回目光,不再多看,他看着柳羅衣,突然彎下腰,伸手去碰她臉,柳羅衣想要往後躲,卻生生忍住了,就這麽同他對視着。

尉遲離心裏咯噔一下。

沈颢的手停留在了半空中,他突然露出微笑,道:“好,朕聽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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