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翌日,天剛蒙蒙亮,雲容便乘上了馬車。

外面車夫架着車,小厮穆安則在車內貼身伺候着。

雲容靠坐在車內,伸手打開車裏的暗格,從裏面摸出了一個油紙包,還熱乎乎的。

這是廚房為他準備的小點心,怕他早膳吃的少,路上覺得饑餓,拿給他墊肚子的。

說是墊肚子,還不如說是零嘴。

雲容把油紙包打開,裏面裝了一摞胡麻餅,金黃酥脆,還散發着一股子芝麻香。讓人光是聞着,就嘴饞。

他拿手撚了一個,遞給了一旁看着的穆安,“趁熱吃吧,別讓人瞧見就行。”

這小子怎麽說也還只是個半大孩子,每天這麽早的跟着自己,雲容害怕耽誤了他長身體,平日裏少不得要拿點東西給他補補。

穆安接過餅子道了聲謝,便縮在角落裏啃了起來。雲容看他吃的歡快,心情不禁好了點。

他笑了笑,“別急,吃完了還有。”說完便把油紙包放在了身邊的小幾上。

雲容則從書袋裏抽了本書打發時間。過了一會兒向穆安囑咐,“今日到放旬假前夕,都不用來接我了。”

穆安一愣,他不用來接主子了?那誰來接?盡管心裏疑惑,但身為奴才,他無權反問,只應聲道:“是。”

等雲容進了皖南書院的學屋,周渙之早就在他位置上等着了。

一看他來,便立馬站起來,“容哥兒,你昨個問了沒?伯父怎麽回的?”

看他這話問的急切,就知道他昨晚沒個好覺,一整夜的惦記着這事兒。

雲容向他翻了個白眼,“就你那勞什子事兒,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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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真的假的?”周渙之還沒反應過來,這就過了?那麽容易的嗎?他都準備好今日磨着雲容了。

雲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地?你還想不過?”

周渙之:“怎麽會?我又不是想不開。我只是有點詫異...”

“那不就得了,過了就是過了,有甚好詫異的。”雲容說着就錯開身子,回自己位置準備上課。

看周渙之還楞楞的杵在那兒,他不由得提醒道:“忘了告訴你,今日早上還是李夫子的課,你不提前預習嗎?”

這簡直好比驚雷突然劈在了周渙之身上,雲容在他身後看他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覺得把他給吓着了,對此深表歉意。

這一日課程結束,雲容也就跟着周渙之上了他家的馬車。

蘇玉青在蘇府馬車底下看着他倆,“真去啊?”

雲容朝他點點頭。

蘇玉青,“……”無話可說。

不知是不是做了要接雲容回去的準備,周府的馬車倒是相當寬敞。

雲容和周渙之坐在裏面尚且占不了二分之一的地兒。

可能是求着雲容幫忙,周渙之一邊積極的往小幾上擺放着吃食,一邊招呼雲容,“容哥兒,你有什麽喜好都與我說說,回家後我好安排,總不能虧待了你。”

雲容看他那殷勤模樣,“沒什麽要求,左不過也就這幾日,哪用得着這麽麻煩。”

他去周府,約摸着就是與周渙之同住了,而周渙之作為周首輔的幺子,過得日子能差到哪兒去?

而且雲容也沒有什麽特殊需求,他與周渙之都是男子,也沒甚值得注意的地方。

不過,倒是有一點值得提下,“我每日都得沐浴,可能有點麻煩。”

周渙之挑眉,“這有什麽麻煩的?就一桶水的事兒。”

緊接着他又湊近雲容嘿嘿笑道,“難怪你平日裏這麽香,原來是這麽個情況。哎,也不對,別人每日沐浴怎麽沒見着香......”

雲容見他又開始說胡話,氣不打一處來。

“香?什麽香?我不香,女兒家才香。”

“可我明明每日都能聞到的,你身上有一股子蓮花香味,這準是沒錯的。”

雲容見他還反駁起他的話來,偏說的有理有據,讓他太陽穴跳了一下。

他現在跟半月前一樣,想打死他表哥的心都移到了這人身上。

周渙之這人沒個眼色,哪壺不開提哪壺。

雲容在這世不僅皮相長得好,還有一點附贈,帶有體香。

沒錯,就是體香。

這玩意兒在雲容看來就是假的,要出現那也只可能出現在女孩子身上。

就像電視劇裏的香妃,渾身帶香,還能吸引幾只蝴蝶什麽的。壓根兒沒想到會出現在自個兒身上。

可他偏偏就有了,渾身的蓮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蓮花精投的生。

他每每臨近出門,都會把衣服穿緊實了。可還是會散發出來,跟他親近的人總能嗅出點味道來。

所幸大宋朝男子有佩戴香囊的習慣,有的世家子弟還會把身上衣物拿熏香熏上一整夜,以求能達到三國名士荀彧的留香效果。

現在又被周渙之提起,能有好心情才有鬼。

雲容臉色黑了黑,“那大概是我屋裏的熏香味兒,覆蓋到了衣服上。我一個大好男兒,哪來的什麽香味?”

因為坐在馬車裏,周渙之也沒覺察雲容的臉色。

他繼續道:“是嗎?那你這熏香是在哪兒買的?我回頭讓下人也給我買幾盒子,這味道還怪好聞的。”

雲容無語的看着他,這讓他怎麽說?

熏香本來也就是他瞎掰扯的,哪能給他說個具體地兒來?

跟他胡說個地方,說不得他立馬就派人去買了,這不就露餡兒了。

雲容扯了扯嘴皮子,“我屋裏丫鬟特制的,外頭沒得賣。”

周渙之一聽他屋裏的丫鬟居然還會制香,頗感驚訝,連聲稱贊道:“容哥兒,不但你厲害,你身邊伺候的人也厲害,是個有手藝的。”

雲容怕他說着說着一會兒也讓他丫鬟給他制款香,于是岔開了這話題,“今日回去給你補習功課,就從算數開始。”

一提到功課,周渙之也就沒那功夫去關心其他事物。

他連連點頭道:“聽你的,都聽你的。”這事兒上,他沒話語權。

等到了周府,府門口站着兩個小厮,看見雲容他們從馬車上下來,連忙迎了過去。

兩個小厮向他倆行了一禮,“雲少爺,老爺知道您今日過來,特意讓小的在此處迎您。”

聽他這話,看來是周首輔想要見他。

也是,他雖是來教周渙之功課的,但也要先見過長輩可行。雲容點了點頭,“客氣,前面帶路吧。”

周渙之作為主家,自然是跟着雲容的。

“奇怪,我昨個兒也就提了一嘴,你這還沒個準信,我爹怎麽就知道你要來?”

雲容看向周渙之,沒言語。

這麽個二愣子,也虧得是周家的幺子,不需要他去支撐門庭,自有他大哥在前頭擋着。

不然依着他這木頭腦袋,周府以後怕不是要完。

周渙之看雲容沒理他,自個兒知道問了個蠢問題。也就亦步亦趨的跟着。

小厮把他倆帶到書房向門口侯着的侍從說了聲,“雲少爺到了,勞煩通告一下。”

等裏頭傳了話來,雲容才和周渙之進去。

周渙之還在一旁抱怨了句,“老頭子就是規矩多。”

雲容笑了笑,也沒附和,這對他來說習以為常。他也不好評價長輩,更遑論是在別人家裏做客。

屋裏很寬敞明亮,坐在書桌後的是一位看起來頗為和善的中年男人。單看相貌,很難想象這人居然是當朝首輔。

雲容和周渙之齊齊行禮問好,“周伯父好。”

“爹安好。”

周大人點點頭,示意他們坐。

他擡頭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雲容,看他端坐在下手邊的椅子上,精致的面容不顯半分緊張,眼中劃過一絲贊賞。

眼瞧着雲容,比之他的嫡長子也是不差的。

加之是他兒子的好友,雖不知這混球是怎麽把人家給勾搭上的,但不妨礙他喜歡雲容。

“常聽渙之提起你,我早就想見見了。今日一見風采之勝,看來京中傳言名副其實。只是委屈你照看我這不成器的兒子了。”

雲容見周首輔對他個小輩如此客氣,不禁微微感嘆作首輔的人果然處事圓滑。

他從位置上站起來,回道:“伯父客氣,渙之是我好友,哪有什麽委不委屈的。”

經過在書房的一通談話後,周首輔對雲容的喜愛直線上升,眼神極是慈祥。

見着天色漸沉,周首輔朝外吩咐,“備晚膳。”又朝雲容問道:“不知容哥兒在膳食上有什麽喜好和忌口?”

雲容還沒說話,周渙之就急急接口,“這個我清楚,我出去囑咐囑咐下面的人準備。”說完轉身就走,一會兒就沒了影子。

雲容,“……”

感情你就把我扔書房跟你老爹獨處?

自個兒覺得面對他爹憋悶,所以尋到了個由頭跑了?

周首輔看着他兒子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嘆了口氣,“這性子也不知随了誰?”

雲容和周家人一起用過晚膳,便跟着周渙之去了他的院子。

周渙之一邊向他詢問複習算數需要什麽,一邊吩咐下人準備洗漱用品,另外加一個浴桶。

雲容看他忙活,想着剛才的晚膳,“怎麽沒見着你哥?”

剛剛在飯桌上,只有周氏夫婦并着周渙之。

本來想晚膳時見見周渙之的兄長,聞名京城的第一公子周澤之的,誰料連個影子都沒見着。

“我哥啊,他忙着吶。沒到摸黑是回不來的。”

周渙之見着外頭小厮把浴桶給擡過來了,指了指裏間,“放屏風後頭去。”

雲容嘆了口氣,想着入仕的人都這麽忙的?就像他爹,又像周伯父。

不過他是要在這地兒住個幾日的,應該能有機會見見周家哥哥。

雲容坐在一張黃花梨木四方桌旁,拿着紙筆給周渙之簡單序列考核重點,再從丫鬟準備的一堆書裏抽出一本九章算術遞給周渙之。

“喏,照着這紙上寫的點看,不懂的問我。先這樣看兩日,吃透了我再給你出題。”

周渙之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伸手接過書,指着裏屋道:“我先在這兒看着,你府上剛才已經把你平日裏的換洗衣物送來了,現安放在我衣櫃裏。那裏屋已經備好了你要沐浴的東西,快去吧。”

雲容看他開始翻書,料他也不敢再這當頭上偷懶,便依着他的意思邁步去裏屋準備沐浴。

把裏面伺候的丫鬟叫出去,順帶吩咐了句,“守在外頭便可。”而後繞到屏風後,褪了衣衫準備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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