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你你你, 怎能如此胡來?”周氏吓的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 怒斥出口。

她兒子素來品行端潔, 風評甚好。萬萬沒想到私底下不僅肆意毆打六皇子, 在床.笫之間也是如此……荒唐。

瞧着他娘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雲容一時也緘默下來。

是了, 他就算是再如何生氣, 再怎麽想發脾氣,在大宋朝,身為臣子也不該對皇親貴胄對手才對。更何況是皇帝的幺子, 太子的胞弟。

這是大罪,輕則杖刑, 重則流放,倒黴的直接斃命。

這樣想着, 雲容翻騰的思緒逐漸冷靜下來, 他垂下眼簾, 緩聲道:“是我不對,還望殿下恕罪。”

說着就想起身去朝玉珩行禮,結果身子卻紋絲不動。

雲容下意識的一看, 才發現自己現在還被玉珩固在懷裏, 又怎麽動得了?

剛想讓他松開, 玉珩便輕輕笑了笑,柔聲道:“伯母不必責怪,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說着側了側臉,瞧着正盯着自個兒的雲容, 補了一句,“況且,阿容和我都挺歡愉。”

雲夫人:“……”

雲容:“……”

從來都沒見過如此“賤”之人!

簡直是賤出了新高度!!!

居然喜歡挨打?對此還感到歡愉???

看着玉珩那副笑意盈盈的面孔,雲容好不容易續上的理智“咔嚓”一聲又崩斷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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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咧了咧嘴,緩緩笑開,端的是清隽秀雅,說出的話也是讓人如沫春風。

“很好,我今兒個就讓你歡愉個夠。”

從嘴裏吐出這麽一段,雲容使出了力氣,直接掙紮起身,擡腿就往玉珩身上踹去。

今日就讓他好好伺候伺候這位“尊貴的六皇子”。

剛踢了兩腳,站在屏風一側的雲夫人立馬沖過去拉住雲容的裏衣袖子,怒聲道:“雲容,你放肆!”

他怎麽敢,怎麽敢腳踢六皇子?!

感到衣袖間傳來的拉扯,雲容身子微不可查的僵了僵,擡腿的動作頓了下來。

周氏也沒管她兒子,直接坐在床上扶起倒在床上的玉珩。

也不知何時,玉珩身子竟然微微蜷縮,呈現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那委屈巴巴,弱弱唧唧的模樣看得周氏額頭青筋直跳。“雲容,你簡直不成體統!瞧瞧你幹的好事兒!!”

剛剛還面色暈紅的少年,現在不知怎地突然面色慘白,額心霎時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薄唇緊抿,似是在承受着無法言喻的痛苦。

雲容:“……”

他方才明明踹的是他的大腿,就連打玉珩時也是隔着被子打的臀部。

私以為覺得打肉多的地方應該沒事,可沒打他的要害。

天可見憐的,他手臂什麽的別說打了,連碰都沒碰一下的。何時弄的如此嚴重了?難道……那日獵場他身上還受了傷的,今日恰巧被他給踢中了?

雲容腦中思索了下,瞬間低下身子去擡他的腿。

“玉珩,我不是……我沒想這樣的。來,你褪下褲子我瞧瞧哪裏傷着了。”

情急這下,也沒顧忌在場的雲夫人,直直的就探手要去解他的褲頭。

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玉珩也只是默默看了他片刻,随即移了移身體,虛弱的半靠在雲容身上,也不阻攔,由着他動作。

坐在一旁的周氏:“……”

所以,他們這是要當着她的面寬衣解帶了???

方才心裏的震怒倏地煙消雲散,周氏呆呆的看了看正在動作的雲容,又看了看躺在雲容懷裏,“柔柔弱弱”的玉珩。

她在那兒擔驚受怕,大發雷霆,感情……這是她兒子和六皇子之間的情趣?

眼見玉珩的亵褲即将褪下,周氏終是忍不住低咳了一聲,以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她今日親眼瞧見了這樁子事情,也說不出來心底現在是個什麽滋味兒,總之就仿若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成雜,難受的緊。

周氏有些尴尬道:“娘先出去,容兒你再幫殿下那個……檢查。”

似是對後頭兩個字極為艱難般,周氏唇瓣蠕動了幾回,才勉強從牙縫裏擠出來。

雲容捏着褲子的手一頓,看着他娘那副怪異模樣,說不出的別扭。

怎麽說呢?那臉,嗯……就像是……捉奸在床一樣的扭曲。

雲容:“!!!”

腦子兀的一凜,似是有人兜頭朝他潑了一盆冰水般的刺激,雲容腦中霎時清醒過來。眼角垂下,才發現此刻他與玉珩的舉止說不出的暧昧。

不,他那探進腰間,攥着褲頭的手,再結合之間發生的種種,豈是暧昧二字可以形容的?

那他娘……

心中梭然劃過一個念頭,雲容緩緩扭過頭去,剔透的眼珠子轉了轉,看着他娘道:“娘,我和他沒甚關系。”

但因為心中尚且惦記着玉珩的身體狀況,一只手臂還是下意識的攬着他,任其腦袋靠在自己脖頸處。

周氏:“……”

就沖着你現在這番作态,這話說出來有人會信嗎???

雲容:“……”

正是兩廂無言之際,一只冷白的手輕輕搭上了雲容手背,玉珩擡首,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容,溫聲道:“伯母,我身體不适,想讓阿容送我回去。”

對雲容說的話也不見生氣,自然而然的撇開他的話頭,玉珩沒事人似的說着自己的請求。

周氏看着他強顏歡笑的模樣,原本就堵着的心一瞬堵的更緊。她有些羞愧道:“這是自然,本就該讓容兒送殿下回去。”

“多謝伯母體諒。”

雲容:“……”

能不能尊重一下當事人的意見了?他還有沒有人身權了?

眼見着周氏就要退出去,雲容急急問了句,“送去那兒?”城南?那座宅子?

玉珩眼皮稍擡,輕聲道:“我傷的這般重,自是回宮的。”

他忽的嘴角一揚,接着道:“說來,阿容還未曾去過我的宮殿,這次倒是可以去好好瞧瞧。”

“……”

他去瞧玉珩住的屋子作甚?難道他看着如此無聊嗎?

雲容剛想婉拒,不知想到什麽,兀的睜大雙眸,一字一句道:“你說要我送你回宮?”

“是啊。”

幽柔的語調帶着絲絲缱绻,明明該是溫和至極的嗓音,卻聽的雲容心中猝然一跳,感覺頭皮發麻。

仿若根根發絲齊齊豎立,從心底深處冒出巨大的危機感讓雲容直接回拒,“不,不行。”

“嗯?”

像是沒明白過來似的,玉珩發出一聲疑問,緊接着,他苦笑道:“好吧,看樣子阿容是沒空送我,那我自己回去。”

堂堂聖上嫡子,如今将姿态放到最低,就這樣,面子裏子還都被她兒子給踩了個幹淨。

周氏擱在袖中的手緊了緊,随即狠狠的剜了雲容一眼,對着玉珩柔聲安慰道:“殿下說的哪裏話,不過就是走一遭的功夫,容兒怎會沒空閑。”

“娘!”

難以相信,這話竟然是從他那個大氣精明的母親嘴裏說出,雲容聲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些許。

許是今晨沒有喝過溫水,雲容喉嚨裏有些堵的慌,聲音發澀道:“我很忙,真的很忙。沒時間送你,殿下,請便吧。”

将将也是被驚駭的過了頭,做不出甚反應,而且男男之事上她一個女子,又怎會有什麽經驗可談?

更何況這事還是發生在她唯一嫡子雲容身上,難免思緒不清,加之場景雜亂,眼見為實,更是迷茫。

不過雲容話都說的如此明顯,周氏也漸漸回過神來。

如果容兒真與六皇子有私,又豈會持這般态度?

不過沒等周氏開口,玉珩依着雲容脖頸的腦袋一歪,湊近他耳朵,極輕極輕地說道:“今日就算了,等我改日再來接你。”

話落,伸手替雲容把黏在臉頰旁的發絲別過耳後,哼笑一聲直起身子。

朝仍舊坐着的雲夫人點了點頭,玉珩快速的下床,極其自然的取過放置在架子上的衣服,随手披上。身姿挺拔,優雅閑散的踱步而出。

方才還像罹患了什麽疾病的人,眨眼間便滿血複活,施施然的走了。

愣愣的看了他離開的方向半響,雲容才垂下眼睑,緘默下來。

“容兒,你和六皇子怎麽回事兒?”

對比玉珩前後的反差,周氏免不得心中憂慮。這凡是沒瞎的都看得出來,玉珩對她兒子的心意。

“沒,我和他……沒甚關系。”

又說了一回與前頭一模一樣的話,不過這遍雲容說的沒有原來那般利落,顯得有些猶豫。

“你這話說出來自個兒信嗎?”

雲容:“我,玉珩他心悅與我。”

周氏蹙緊眉頭,“單單是心悅?”看那架勢,可不是簡單的喜歡可以概括的。

雲容垂落的眼簾擡起,眼神忽閃,神色有些遲疑。

“快說,這種事必須得說出來。”見狀,周氏急聲催促,這樁事兒怎麽能瞞着?

雲容張了張嘴,須臾,吐出一句讓周氏肝膽欲裂的話來。

“玉珩,他怕是想要把我留在宮裏,拘起來。”

周氏:“!!!”

“什麽?!他,他想要……強逼你!”

像是轟然炸響了一團煙花,直震的周氏腦中嗡嗡作響。在大宋朝,一名男子的喜歡并不可怕,要是不喜,直接表明态度拒絕了便是。

難的是一位皇子的喜歡,不,可能是愛?這樣濃烈的感情沒放棄的可能,步步緊逼,強權之下,別說你是喜歡,就是不喜也容不得你說半個不字。

跟了皇子,這輩子別想再碰一個女人。

雲容是尚書府唯一的嫡子,對他們來說身份貴重,意義非凡。

他可是肩負着雲家的重擔和繁衍,以後是要站在朝堂上,和他父親一樣光祖耀祖的存在。

餘生萬萬不能和個勞什子的男子攪和在一塊兒,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雲容雖然不想承認,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的預感向來準确,加上玉珩剛才說的要來“接他”,十有八九是錯不了了。

“那可怎麽辦?昨日聖上突然下旨,要你爹即刻南下,當欽差大臣巡視江南。夜裏你爹就已早早啓程,現在不知趕到何處去了。現在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

她今日來雲容屋裏也是為其此事,本來昨晚就該說的,但因為等了許久,還是早些讓容兒安歇的好,便留到了現在。

“不對,他一定是有所圖謀的。”

周氏咬了咬唇瓣,越想越不對勁,“六皇子那麽會裝的一個人,怎地會讓你察覺出來?”

憑着他那出神入化的變臉本事,他不想讓雲容知道的事,雲容又怎麽會有機會知曉?

眼中劃過一絲驚色,周氏忍不住尖叫道:“他早有預謀,料定了你跑不掉!!”

“連我爹的調令應該都是他動的手腳。”雲容面無表情,聲音平靜,“恐怕現在我是連出府都做不到,更遑論出城逃跑?”

須臾,他嘲諷出聲:“真是手眼通天,大手筆啊。”

雲府周圍果然如雲容所說,多了不少人。都是些個市井小民,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并不顯眼。

周氏大家閨秀,何時見過如此蠻不講理的野蠻情景?

心腹丫鬟前來禀報時,立時摔碎了手中端着的一盞茶,“嘭”的一聲,上好的青花瓷盞碰了個粉碎。

吓的春桃急忙跪下,俯身道:“夫人息怒,莫氣壞了身子。”

“息什麽怒?我這都快燒起來了!”周氏怒火攻心,險些沒背過氣去。

從鼻腔中噴出幾道粗氣,周氏像是打了雞血的鹦鹉,急火火的朝着雲容院子奔去。

“容兒,容兒。”

瞧見雲容竟然還在花架子旁看書,周氏劈手奪過,急聲道:“都什麽時候了,還看!”這房子都快着火了,房子裏的人還有閑情蒙頭睡大覺。

“不然怎樣?急的跳腳嗎?”雲容看着他娘火燒眉毛的模樣,奇怪道。

跳腳的周氏:“……”

不是,她兒子怎地又不急了?

附近的人對雲府一切熟視無睹,依舊來來往往做着自己的事情。

三日後,管家來報說有客人來訪。

雲容挑了挑眉,看着身後顯露出來的身影,溫聲道:“渙之,玉清。”

“這幾日怎麽沒見着你出來?也沒來尋尋我們,串串門子。”

周渙之有些不滿,語帶抱怨的盯着雲容。沒見的這些日子,他可想慘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

“可是出了什麽事?”

蘇玉清細細的打量了下雲容,發現除了面色上差了點,其餘并無甚問題後,詢問道:“容哥兒,你身體不舒服?”

“算是吧。”雲容側了側身子,含笑道:“昨個兒鬧肚子罷了,不礙事。”

“那便好。”

蘇玉清緩緩落座,掀起面前擺放的茶盞,拿蓋子撥了撥漂浮着的茶葉,輕聲道:“可要出去游玩?”

“欸,我和玉清都想趁着夏日去拜訪名山大川,山中多樹木,正好散涼。”

一提起這個話題,周渙之眼角眉梢都盡是愉悅。

雲容頗感詫異,“名山大川?”

“是啊,離上京不遠處便是小香山。我們現在動身,趕過去差不多七月初,正好能瞧見滿山的向日葵。”

蘇玉清語氣也稍稍興奮了起來,“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向日葵嗎?”雲容握着書的手都不自覺的松了下來,而後将書冊放到石桌上。

這時正值太陽最盛的時刻,雲容緩緩擡起頭,半仰着臉。透過綠植灑落的陽光,映入他琥珀色的眸子裏,反射出極為亮眼的色彩。

那是七種顏色的雜糅,炫目的令人無法逼視。

燦金色的光暈,直刺的他眼睛生疼,眼角生理性的泛起水光,眼前雖閃過無數重影,卻也不曾移開目光。

就仿佛生平第一次見到一樣,直直的盯着天空。

片刻,雲容才緩緩開口,“那是太陽。”就像懸挂在天幕正中,太陽般耀眼的品種——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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