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什麽?什麽太陽?”

聽到雲容的低語, 周渙之下意識的也随着他的動作, 半揚起脖頸, 想去瞧瞧上頭有什麽稀奇。

結果剛剛擡起臉, 就被懸挂在正中的光線一刺,他登時偏了偏臉避開, 嘴裏嘀咕道:“那有什麽好看的?”

什麽都沒有, 就一個火球。

雲容餘光瞥見他皺着眉頭的小模樣,輕輕笑了笑,随即放平視線朝看着他的蘇玉清二人解釋道:“你們不覺得, 向日葵就像太陽一樣,耀眼奪目嗎?”

“它們是一群面向陽光生活的植物, 的确很像。”蘇玉青想了想,贊同道。

雲容發出一聲感嘆:“是啊, 如此美好, 又如此可愛。”

那是光啊, 明亮的炙熱的陽光。

“那你是同意了?”

周渙之簡直興奮的要跳起來,要是容哥兒同意去了,那他這邊也就穩了。

也不知怎麽回事兒, 自從上次書院月考, “邀請”雲容到他家幫他輔助功課以後, 不管是他爹娘還是他大哥,一家子人都對其滿意的不得了。

這次有他相伴,絕計能成。

瞧着周渙之滿面紅光的樣子,雲容回以一笑, 笑眯眯道:“當然。”

“那就說好……”

“是不同意。”雲容慢吞吞的補完了上面未盡之言。

周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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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的話瞬間卡殼,堵在嗓子眼裏上不來下不去的,甭提多難受了。

愣愣憋了半響,他才緩過氣兒來,周渙之氣道:“就不能一次性把話說清楚?”容哥兒什麽時候有這等勞什子的惡趣味了?

不對,他轉眼瞅了瞅雲容,奇怪道:“方才不是還說向日葵可愛又美麗,怎麽眨眼間又不去了?”

蘇玉青:“是啊,聽你語氣該是對向日葵好感頗深才是,怎地不去了?”這一年只此一回,錯過可是要再等一年的。

“我是對其稱贊不置,但并不意味着就非去不可。”

再次取過放置在石桌上的書冊,雲容伸出玉白的手,不急不忙的翻了一頁,緩緩道:“況且七月底我大姐姐成親,若是去了小香山,這一來一回難免耽擱了時辰。”

蘇玉清長眉微蹙,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雲家姐姐幾時出嫁他能沒個考慮嗎?早就把時間算的正正好。

即便從小香山回來,也是有十來日的時間準備,又豈會如雲容所說那般耽擱了時辰?

容哥兒……他在故意推辭。

周渙之倒是沒那麽多心眼子,他神經大條慣了,再加上平日裏雲容和蘇玉清都有意無意的寵着他,讓他愈發小白。

聽聞是為了雲裳的親事,他也只能遺憾道:“時間是有點緊,兩廂對比之下自然是裳姐姐的事情最為緊要。”

不過一想到還有喜宴可以鬧,低落的心情兀的又是一晴,周渙之極容易滿足道:“七月底成親宴,容哥兒我來幫襯你。”

“那你可得早早登門,那日我忙的很,該是沒空接你。”雲容朝周渙之打趣道。

“必須,肯定啊。也不看看我倆什麽關系。”周渙之拍拍胸脯,一臉保證。

聽着他的話語,蘇玉清一頭黑線。既不沾親帶故,又是個外男,雲尚書府何時輪得到你幫忙了??

不過畢竟是好心,他倒沒潑周渙之冷水。轉而朝雲容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容哥兒,你最近這些日子可有什麽安排?”

總不能一整月都忙着“操辦”親事吧?

“沒甚安排,待在家中看書便可。”

雲容瞧了瞧蘇玉清,見他面色有疑,解釋道:“我爹前幾日去了江南,大伯一家尚且未歸,如今雲府只我一個男丁,自是要留在家中照顧我娘,順便打點事物。”

解釋的合情合理,可謂是滴水不漏。

周渙之連連點頭,嘆息道:“哎,如此枯燥乏味,可是苦了我的容哥兒。”

注意到他望着自己同情加憐惜的目光,雲容忍不住擡手打了他一下,“收回你那破眼神,還有,誰是你的容哥兒?要點臉!”

兩人說說笑笑,鬧成一團。一側坐着的蘇玉清含笑的看着他們,端了桌上已經漸涼的清茶抿了一口。

雖說容哥兒表現得與平素并無差異,但他心裏就是覺得不對。

前頭的話看似天衣無縫,但依着雲伯母的精明能幹,怎麽可能會讓雲容處理什麽後宅之事?再不濟,不是還有他的祖母趙老太太嗎?

他默默的垂下眼簾,遮住眼裏翻騰的情緒。

“玉清這是怎麽了?”旁邊突然沒了動靜,雲容歪了歪頭向蘇玉清詢問道。

他眉眼含笑的模樣猛的浮現于眼前,什麽不對勁兒,什麽思索全都沖的散了個幹淨。

蘇玉清擡首輕笑道:“只是見着容哥兒院子裏的茶具小巧精致,顯得格外不俗,稍稍走了下神。”

說着将手中執着的茶盞往前遞了遞,蘇玉清贊道:“不知是哪家的匠人,心思奇巧。”

雲容輕笑出聲,“可當不得你這一句贊賞。”

“是你?”

蘇玉清有些詫異,容哥兒還會制茶具?

似是知他心頭所想,雲容搖了搖頭,無奈道:“我又不是什麽全能之人,只不過提供給工藝師傅些圖紙罷了。”

“那這也很了不起。”周渙之看寶貝一樣看着雲容,“我還以為這又是伯母從江南帶來的陪嫁呢,原是你畫的模子。”

雲容指了指桌案,大方道:“回頭送與你們一套。”

随後小廚房做好的點心呈了上來,三人在亭子裏有說有笑閑聊了一個多時辰,兩人便起身辭別。

見他們要走,雲容依舊老神在在的坐着,“好友多年,你們路上小心着些,我便不送了。”說罷,朝蘇玉清他們揮揮手。

周渙之眉毛挑了挑,随意道:“那我們改日再來尋你。”

“好。”

蘇玉清溫聲道:“那我們便走了。”

此時日頭已經低了許多,溫度也驟降了不少。柔和的暈黃的光線打在雲容身上,仿佛為他穿着的白衣鍍了一層金邊,高潔脫俗,神聖不可侵犯。

也正是因為這層薄紗,讓雲容的面容隐在光暈下,模糊一片,叫人看不真切。

他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坐着,看着周渙之和蘇玉清漸行漸遠。

直到沒了影子,他才若無其事的回轉了身子,繼續翻着剩餘的書頁。

而蘇玉清走出雲府後,剛踩了凳子,周渙之就朝他大聲說了句,“回見。”便扭身鑽進了馬車。

直到周府拉車的馬兒“噠噠噠”的從他身邊走過,蘇玉青才驀地回過神來。

他極慢極慢的轉過頭去,盯着雲尚書府的朱漆牌匾,半響才僵着身子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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