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雙更合一

等上了馬車, 蘇玉清都還一臉恍惚, 坐在軟墊上目光空洞的看着一側車廂, 愣愣出神。

一炷香後, 轉動的車轱辘緩緩停了下來,簾子外傳來車夫恭敬的聲音, “少爺, 到了。”

緊接着凳子放落在地時的輕響,才把他游移的思緒給拉回來。

眸子梭然睜大,眼中劃過一絲震驚, 蘇玉清連忙撩起簾子彎身而出,看也沒看底下放好的凳子, 從馬車上徑直跳了下去,大步朝蘇府走去。

因為走的太快太急, 須臾便把身後跟着的下人全部甩開。

走着走着, 他似是還嫌自個兒速度不夠快, 幹脆跑了起來,此刻完全擯棄了世家子的儀态。

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吓的,蘇玉青額頭漸漸滲出細汗。

他說哪裏不對, 原是在這裏。

以前不管是在書院還是私下裏, 他們幾個分別總是要道一聲回見。想這習慣還是雲容教的, 說什麽離別說回見,日後好碰面。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歪理,延續至今已有七載光陰。他不應該忘記的。

如果他當時沒看錯的話,在渙之說出“我們改日再來尋你”時, 容哥兒有一瞬的詫異,是不情願?

不會的,那只能是……不得已。

連日的好天氣讓天幕挂滿了星子。弦月高懸于空,朝大地灑下獨屬于它的光輝。溶溶月色下,樹影婆娑。

東廂房的院子早早的就燃了燈,橘黃色的燭火透過窗戶紙,多餘的光亮與庭院中的冷色融合到一塊兒。

雲容沐浴洗漱後,按照以往,斜躺在窗前擺放的軟塌上。

他這時倒沒看什麽書,而是百無聊賴的撥弄着自己玉白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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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修長,根根如玉箸,在燭光的映照下竟然白的微微透明,指尖如同花苞,泛着健康的卻也誘人的嫩粉色。

瞧着自己如此嬌貴的皮肉,雲容玩笑似的開口,“你們說,我現在像不像被人精心呵護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

正在後頭低下身子給雲容擦頭發的夏竹聞言,驚的差點捏不住手上的帕子,“少爺您這說的什麽話?”

準備去為雲容倒水的冬梅也愣在原地,片刻後驚呼道:“主子怎地了?怎可把自己比作女子?”

這這這,在大宋朝,哪有男兒家自比女子的。更何況以雲容的身份,這話豈能随便出口?

瞧着兩個小丫頭臉色煞白,顯然是被自己吓的不輕。雲容抿了抿嘴角,歉意道:“我只不過随口說說,你們不必緊張。”

“少爺,您以後可萬萬不可如此了。”夏竹臉色還是不好,心有餘悸的朝雲容懇求道。

但凡是這種話,哪怕是傳出去一絲半點,她們這些個伺候的都讨不了好。

若是毀了雲容聲譽,那她們還有什麽臉面活下去?

知道是自己不好,雲容連連點頭保證道:“不會再有下回了。”

窗外忽有一陣清風吹過,雲容下意識的看了看,就望見庭院回廊上挂着的精致燈籠,肚裏帶着火光微微搖曳。

收回視線,雲容剛想吩咐夏竹去書架取書,一方淺黃便映入眼簾。

垂眸瞧着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個兒袖邊的信封,雲容眯了眯眼睛。

不動聲色的用寬大的衣袖把物什遮住,他朝站着的二人溫聲道:“今日便不看書了,我想在這兒待上片刻,你們退下吧。”

夏竹和冬梅對視一眼,齊齊俯身行了一禮,“是。”

夏竹:“少爺若想休息,喚一聲奴婢便可。”

“嗯。”

待下人都退下後,雲容這才慢慢挪開袖子,對着鼓鼓的,淺黃色并未署名的信件靜靜的看了一會兒,方才探出手來。

撕開封口,抽出裏頭的信紙,紙張倒是不少。但紙頁取完,手裏掂着的殼子還餘不少重量,雲容挑了挑眉,手腕翻轉,直接一倒。

“叮咚”一聲,帶着玉石相擊的脆響落在雲容榻上。

瑩潤的通透的,好似能在這夜色中綻放的璀璨。

那是最最純正的祖母綠,綠中帶點黃,又似乎帶了點藍,就連光譜都好像缺失了點波長。

它是大自然最純澈的顏色,帶來鮮活的,不可抵抗的魅力。由切割成六棱形的寶石串成的一串手鏈,在燭火下散發着柔和而濃烈的光芒,令人無法忽視。

千金已不足以形容它的價值,在這個時代,即便是皇宮也難以出現這樣工藝疊加品種的好東西。

輕輕碰了碰珠鏈,冰涼的觸感從指間傳來,雲容纖長濃密的眼睫顫了顫。

祖母綠,它代表的是生命和——愛

抖開信紙,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

“阿容親見,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已有三日餘四時五刻,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在我這兒卻是全錯。度日如年都不足以形容我的煎熬。思之如狂?不對,我對你是抓心撓肺,恨不得時時刻刻抱在一起的想念,渴望。”

寫到這裏筆墨明顯有停頓的痕跡,透過薄薄一張白紙,雲容都能想像到玉珩提筆挽袖時蹙眉的神情。

中間說了些他自己的日常,又猜測他的近況。

最後一句:“阿容,別怕我。”

末尾:玉珩

看完信後,手上還有好幾張的紙,一一展開竟然全是他的畫像。

畫中的他或站或坐,或笑或怒,都畫的栩栩如生,端的是丹青妙筆,技藝高絕。

足以可見畫畫之人的水平與對畫中之人的了解。

最後一幅提了一行小字,“你既不畫我,那便由我來畫你。”

明明是筆鋒蒼勁,極具骨感的字跡,卻在後半句上徒然轉柔,字裏行間都透着脈脈溫情。

見到這個,雲容思緒兀的一滞,握着畫的手不覺一松。數張紙在空中飄飄蕩蕩,最終嘩嘩散了一地。

良久,雲容才默默的起身,彎腰撿起這些東西,連着那價值非凡的祖母綠手鏈一起,重新裝進了土黃色的信封。

他想了想,還是折返回卧室取了一個精致的金絲楠木雕花盒子,将殼子裏的手鏈取出來放進去。

打開屋子裏的衣櫃,最下面放着一套似火般明豔的衣袍。

雲容蹲下身子,将手裏的黃皮子連着黑色的盒子一道放在衣裳底下。

其實底下還有幾封一模一樣的事物,不過今日送來的信格外不同罷了。不僅有畫,還有手鏈。

這是代表,近日玉珩決定動手了是吧?

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感覺,雲容腦中一片雜亂,坐在床榻上喚了夏竹她們幾個進來伺候,收拾妥當後便揣着無盡心事睡下。

一大早,雲府大門。

“不在?”

“是啊,我家少爺不在府上。”

“……”

見他面上着急,守門的小厮撓了撓頭,恭敬道:“公子可是有事?奴才可以向東廂房的姐姐們說說,幫您留個音兒。”

“不必麻煩,我過幾日來便是。”蘇玉清淡聲道。

說罷,他再次望了望雲尚書府的大門,視線仿佛能透過扇門看到裏頭雲容的院子一樣的專注,許久,他才嘆了口氣回轉身子,眉眼間低沉下來,邁着步子朝蘇府馬車走去。

容哥兒既能出去,希望是他多慮了。

直到蘇玉清離開,方才還恭恭敬敬的小厮輕笑了一下,眨眼間又回了自己的位置,盡職盡忠的繼續守着。

“容兒,容兒!!”

遠遠便瞧見雲夫人火急火燎的身影,雲容緊蹙的眉頭微松,起身迎向他娘詢問道:“娘,什麽事兒如此着急?”

“大事兒,出大事兒了。”

周氏從胸腔裏喘出幾口氣,急急道:“今日封城了!”

“什麽?”似是沒聽清般,雲容又問了一遍。

“皇帝旨意,下令封城。”

雲容心裏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他還是問道:“什麽原因?”

封鎖上京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今上怎麽可能會說封就封?

周氏:“說是昨晚有賊人進了皇宮,偷盜寶物,還把六皇子給傷了。聖上震怒,封城搜鋪。”

“賊人?”

雲容嘲諷出聲,“那可是大內皇宮,又不是什麽菜市場,不是什麽江洋大盜能闖得進去的。”

皇宮可是住着天下最為尊貴之人,別說是暗處數不清的影衛,便是擺在明面上的皇家禁衛軍都是躲不過的。

更別提當初設計皇宮時,能人異士設計出的成千上百道機關。

你以為這是在拍電視劇還是在寫小說?如此理由簡直荒唐。

不過旁邊的周氏一直未曾說話,雲容擡眸看去,就瞧着他娘一臉的古怪。

雲容讷讷道:“還真是這理由?”

周氏緩緩點頭,“沒錯,整個上京在昨夜就已經全線封閉。”

這麽明顯的騙子言論,竟然真被皇上給搬出來用了???

……也是,天下共主,就是放出個屁來,都是香的。更遑論還能扯出個像樣的借口來,衆人還不得奉為天命。

雲容笑了笑,“那大盜是何模樣?”

不可能把整片上京完全鎖死,所謂的封城,該是嚴加看守的城門,進出格外困難。

提起這茬,周氏的臉色登時拉了下來,本就不好的臉色此時更為難看。簡直就像吃了什麽惡心物什似的,艱難道:“據說是個年輕少年,生的甚為好看,年歲在十五到十八上下。”

雲容:“……”

他梭然睜大眼睛,一字一句道:“少年?”

仿佛搞錯了一樣,他聲音都不自覺的尖銳,“江洋大盜??!”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大的笑話!!!

正是思緒紛亂之際,周氏又補了一句,“這是由六皇子親口說出。”

“玉珩?!”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兩個字,雲容氣的發抖。這局是他親手為他布下的,這混蛋,變态!

說起這名字,周氏就面容扭曲。

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麽孽,她的容兒好不容易擺脫了七公主,眼看着能過個安生日子,轉眼見又來了個六皇子!

這人手眼通天,絕的很!!皇家真是到死都不放過她們家。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容兒,你必須馬上出城,離開上京,走的越遠越好。”

周氏越想越覺可怕,她兒子要是落在這種人手上,生不如死!

她連聲道:“對對對,去你外祖家,躲起來。”

“出門都難,又如何出的了嚴防死守的城門?”既是玉珩專門來對付他的,那他又怎麽逃得了?

瞧着他娘一臉驚駭的模樣,雲容心裏也不好受,他溫聲寬慰道:“許是我們多想了,真有什麽大盜也未可知,我……”

似是後面的話說出來自個兒都不信,雲容漸漸頓了下來。他緩緩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淺笑來,“許是他太想我了,自己孤單,便邀我作伴。”

周氏:“……”

沉默凝重的氣氛在屋子裏蔓延開來,周氏盯着雲容那玉白的臉蛋,驀地紅了眼眶,“可不就是孤單?才想讓你去床上陪他!”

略微顫抖的伸出手,摸了摸雲容垂散在衣裳上的青絲,鴉色的頭發順滑柔軟,周氏語帶哽咽道:“我的容兒,命怎地如此苦?”

“我不苦的。”雲容輕聲道。

如果他這般命格還算苦的話,那在這世間得有多少比他還要心酸苦命的人啊。

他,已經很幸運了。

不管是在前世還是今生,命運總是善待他的。他也對上蒼總是抱着一份感激。

雲容乖乖巧巧的模樣,讓周氏眼中的淚還是砸了下來,她抱着雲容哭到:“傻孩子。”

女人的眼淚總是來的很快,更何況這哭的還是他娘。

沒怎麽見過女子流淚的雲容不知所措,伸手攬着他娘,笨拙的用衣袖為她擦眼淚,“娘,您如此作态,豈不是讓兒子心裏難受。是我不孝,惹得娘傷心難過。”

說着就要跪下,被周氏一把扶住,她恨聲道:“都怪六……玉珩,怎麽能怪在你頭上?”氣急之下,連六皇子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瞧着雲容還要再說,周氏連忙開口,“那混人該是快來了,你必須得走。”

說着,朝門外喚了聲,心腹丫鬟春桃端着個沉木盤子進來,朝周氏和雲容一禮,“夫人,少爺。”

“快,伺候少爺更衣。”周氏對春桃擺擺手,語氣急促。

“更衣?”雲容掃了眼春桃手裏捧着的衣物,顏色粉嫩,款式……

“這,這不是女子的衣裳嗎?”雲容看着他娘,震驚道。

“自然是女兒家的衣裳,容兒,你去換上吧。”

雲容:“!!!”

見周氏說的如此急速,雲容不敢置信的瞪着眼,指了指那一疊子,訝異道:“我穿?”

似是想到什麽,雲容愣愣的盯着他娘。

周氏嘴角掀起一抹弧度,解釋道:“這是在你大姐姐衣櫃裏翻出的,湊合着穿便是。”

瞧着他還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周氏急的推他,“快去啊,換上之後就走,去江南,尋你外祖父。”說罷,眼淚又落了下來,“這幾年,便別回來了。”

餘光瞥見那套衣裙,周氏一把将它拿起,塞到雲容懷裏,“容兒,你聽話。”

捏着衣服,雲容的手都在微微發抖,他臉色慘白道:“娘,我走了,你們怎麽辦?”依着玉珩的性子,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雲夫人笑了笑,“玉珩那小子,要的是你。只要他心裏有半點的想着你念着你,便不可能對我們下手,你快走,別讓娘擔心。”

話落,又一把抱住雲容,眼淚簌簌而下。極為不舍的在懷裏揉了揉,然後猛然轉身,周氏朝春桃吩咐道:“伺候少爺寬衣,快。”

雲容被推向屏風時,看着在他眼前展開的這套女子衣裙,感覺自己就像做了一個荒誕的離奇的夢。

他不明白,他和玉珩怎麽就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春桃在一側提醒道:“少爺,您就委屈一下,穿了吧。”

雲容眼睛緩慢的眨了眨,随後擡起了手。

因為身量還沒長足,雲裳又生的高挑,雲容倒是勉強能穿上他大姐姐的衣衫。

不過女子腰細,兩指寬的腰帶緊緊的嘞在他的腰間,讓他感覺不甚舒服。

好在這點感覺倒也不妨事,忍忍便能過去。本來就是被迫穿了女兒裝,雲容自然沒那個心思去細看自己穿着如何,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向一側站着的春桃問道:“可怪異?”

“……”

“可覺得我穿着怪異?”雲容轉身,好脾性的又說了一回。這衣裳頗為繁瑣,在腰間垂着數條飄帶,扭轉間可見幾分仙氣。

春桃已經被驚豔的說不出話來,她幾時見過如此出挑的“姑娘”?方才還擔心少爺穿不上,現下看來,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不過這些話也就敢在心裏想想,春桃低聲道:“不覺怪異,公子快随我來。”

雲府有一扇并不起眼的後門,那是留給專門往府上送柴的家奴進的地方。雲容頭帶幕離,聽着春桃與他說他娘的安排。

“主子出門便會有人接應,夫人皆以打點妥當,請您放心。”

因為現在上京戒嚴,實行封城令,所以城門口站着一排排穿着盔甲的禁衛軍。

銀白色的甲片在晨曦下散發着森冷的光,他們表情肅穆,冷酷的不近人情。

四周正聚集着大量想要出去的百姓,外頭也有大批想要進來采買的人員。

照着嚴格的檢查放行,兩廂對比之下,外面明顯要比內裏的容易些許。

果然……針對的還是外出,畢竟有他這麽個江洋大盜,也沒甚稀奇。

雲容坐在馬車上,苦中作樂的想着。

等到離城門越發的近了,雲容心髒忽然砰砰砰的劇烈跳動起來,他一時不知怎的,竟是怕的很。

可他不敢向往常一樣,随意撩開簾子。畢竟一個女兒家,怎麽可能在外面抛頭露面?

他只得在墊子上坐着,如坐針氈。

很快,馬車停了下來,車廂外傳來禁軍的聲音,“例行檢查!車內所有人都出來。”

趕車的小厮恭敬的開口,“車內就坐着我家小姐,不知各位軍爺能否通融則個?”

若是在平時還有可能,但現在……

不出所料,禁軍拒絕了,他朝馬車處拱了拱手,“特殊時期,上面吩咐了,無論是誰,都必須查看,還望小姐見諒。”

別說只是一個小姐,就是郡主也得下來,能讓禁軍客氣一下,還是看在對方是個姑娘的份上,給了點面子。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再不出去別人該起疑了。雲容深深的吸了口氣,一撩衣擺準備下去,被旁邊伺候的小丫鬟眼疾手快的扶住。

他半直起的身子幾不可查的僵了僵,差點忘了,他現在可是個正兒八經的“姑娘”,可不能像原來一般作态。

于是他學着他娘和大姐姐平素裏的模樣,讓丫鬟為他打了簾子,伸出一手扶住底下站着的另一個丫鬟的手,小心翼翼的踩了凳子下了馬車。

可他到底是個男兒,盡管腳上穿了軟布綢鞋,身量還是要比大多數姑娘高的。

禁軍們看着下來的人,瞧着以為是個身材高挑的少女,雖頭上戴着幕離,也沒強求他摘下。

畢竟上頭交代,要求嚴查的對象可是個少年,女子看看也就算了,真要是揭了,說不得還毀了人家大好清譽。

朝另外兩名檢查馬車的兄弟一對視,得到沒甚問題的示意後,也就起了放他們離去的心,便朝他們擺擺手道:“通過,走吧。”

聽到這話,雲容一下子松了口氣,扶着丫鬟的手便想回去。

結果剛剛踩上凳子,背後就響起一道華麗的聲線,“且慢。”

是玉珩!他來了。

雲容腦海裏浮現出這幾個字,心裏拼命警告自己要保持冷靜,現在他可是穿着裙子的!!他一定認不出他。

對,他認不出他,認不出。

反複在心裏重申,這樣想着,他便漸漸放松了身子,慢慢轉過去,像正常人一樣,去看聲源的方向。

玉珩穿着一襲烈烈紅衣,從馬上翻身而下。他動作幹淨利落,配合着火紅的袍子,衣玦在空中翻飛,說不出的漂亮。

他緩緩朝雲容靠近,眼睛微微眯起,輕笑道:“不知是哪家小姐?叫我好生熟悉。”

雲容藏在幕離後的眼睛微垂,身邊的小丫鬟機敏的回答道,“回貴人的話,我家小姐是京中成員外家的幼女,正要出城去往護國寺上香。”

玉珩眉梢輕挑,“是嗎?”

丫鬟剛想接着回答,卻被玉珩身後的侍衛一個眼神給吓了回去,“主子說話,哪有奴婢插嘴的份兒?”

玉珩沒管他們,只牢牢的盯着那抹高挑的身影,緩緩道:“小姐,與我說兩句吧?”

這冒昧的話語,在此刻卻無一人敢反駁。

雲容放在衣袖下的手忍不住蜷了蜷,半響,他捏着嗓子道:“不知公子想要說些什麽?”

他音色本來就如泉水擊石,清亮的緊。現在捏着嗓子說話,意外的好聽,像是黃莺啼叫,嬌軟的緊。

乍然聽聞,周圍人都下意識的愣了一下,不曾想這遮臉姑娘聲音如此悅耳,就連玉珩也是一樣。

不過他倒是收斂了來時臉上的笑容,讓人瞧不出心裏的想法。

玉珩退到一邊,沒再攔着,讓他們過去。

雲容心裏滋味難辨,提了提衣擺,便想重新踩了凳子上去。他此時動作格外精細,在外人看來就跟真正的大家閨秀沒甚兩樣。

可就在即将上車的瞬間,一陣勁風襲來,玉珩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将他直接抱了起來。

“!!!”

什麽情況?

他大腦一片空白,周圍也一片嘩然,不知道哪來的小公子當衆強搶別人姑娘了!

玉珩輕笑了一下,如豎琴般的聲音響起,“阿容,你穿這身好看的緊。”

旋即擡手,緩緩撩開了他的幕離,露出一張清新俊雅的臉來。

“別說你只是換了副打扮,就是化成灰,我也能把你認出來。”

因為他的眼睛可能會認錯,但他胸膛激烈跳動的心,決計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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