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慢慢環抱住他, 玉珩摸了摸雲容的頭發, 溫聲道:“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他等了那麽久, 終于是把心上人如願攬入了懷中。

柔軟的霧紫色軟雲紗輕輕搖曳着, 被其籠罩着的架子床一片靜谧。

雲容眼睫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睛。一張放大的美人臉猝不及防的落入他的眼中, 讓他下意識的驚了一跳。潛意識的想退開些許, 卻驀地想起什麽。

挪動的動作止住,雲容看着面前的睡顏,無聲笑了笑。

難得有靜下心來的功夫去仔細觀察這人, 雲容腦袋動了動,湊近去打量。

越是近看細看, 就越覺得玉珩長的是真的好看。因為尚處于少年時期,玉珩的相貌帶着一股子少年人獨有的純澈幹淨, 他閉阖着眼時, 眉宇間竟然還能看出一絲天真的意味來。

此刻濃密的纖長睫毛正安安靜靜的垂在眼窩處, 瞧着甚為可心。

雲容視線掃去,發現他睫羽并不卷翹,而是直直的垂下時如黑色的鳳翎般美麗。

他心下難耐的緊, 便伸出一只手, 小心翼翼的在玉珩眼簾上挨了挨, 又拿指尖點了點,筆直豎下的眼睫也随着他的觸碰輕輕動了動,雲容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

“唔。”

唇瓣上徒然傳來一陣溫熱,雲容微睜着眸子看着這人, “你在裝睡?”

“嗯哼。”

極快的偷親了雲容,玉珩并沒有正面回應,但他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止也止不住。

“……無聊。”探手推開粘在他身上的人,雲容故作鎮定的平躺回身子,臉頰上兀的一熱。

玉珩不要臉皮的貼上來,聲音裏充斥着滿滿的愉悅,“我呢,剛一醒過來就感覺眼睛癢癢的,睜眼一看,就瞧着阿容你一臉癡相的盯着我。”

一臉癡相?!

雲容抽了抽嘴角,反駁道:“你才一臉癡相。”

“是啊,因為我饞阿容的美色。”玉珩忽的半直起身子,老實道:“當然,我更饞你的身子。”

雲容:“……”

一巴掌把他掃下去,雲容狠狠瞪了他一眼,“閉上你的破嘴。”

寡廉好色的家夥總是有本事讓他生氣。

“我閉嘴,阿容你莫要生氣。”偷偷的瞧了雲容一眼,玉珩賠了個笑來。

他不過是随口開了個玩笑,怎麽可能是如此膚淺之人?雲容正真令他動心的是他身上獨有的品質。

純質柔軟的不像樣的內心。

害怕雲容沒甚力氣,玉珩細心的攬住雲容的肩背,把他扶起來,“阿容,想必你餓了吧?我們先起身用膳可好?”

順着玉珩的力道,雲容坐直身體,朝他颔首,“嗯。”

茶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縷溫柔,玉珩對外吩咐道:“來人。”

魚貫而入的宮婢侍童全都齊齊俯身行禮,“殿下萬安,小公子萬福。”

“伺候阿容更衣,準備易克化的膳食。”

“是。”

再次恭敬的福了福身,幾個丫鬟走了過來,她們既不敢擡頭,也不敢催促,只靜靜的待在床榻邊候着。

玉珩利落的翻身而下,餘光瞥見婢女的裙擺,徒然生出幾分不虞來,他眉頭蹙了蹙,冷聲道:“你們都退下。”

不明白六皇子為何突然生氣,但他語氣中的不喜還是讓幾個丫鬟渾身打顫,懦怯的半屈身,小聲道:“是。”

待到幾個下人都退下後,雲容奇怪道:“你這是怎地了?”明明方才還好好的。

“我……”抿了抿自個兒的唇瓣,玉珩面上竟然露出些許難為情來。

他別扭道:“就是不想看到其他人親近你。”

雲容:“……”他一時有些無言以對。

心上人的沉默,讓玉珩以為他誤會了什麽,連忙解釋道:“阿容,我沒別的意思。這個其他人不包括家人親眷的。”

“所以?”雲容不慢不緊的從榻上下來,好笑的看着他。

玉珩走了幾步,把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取下來,捏在手裏稍稍抖了抖,“便由我來伺候你吧。”

“你來伺候我?”他這副胡亂吃醋的小孩子模樣,令雲容哭笑不得。

瞧着他真有要為他更衣的架勢,雲容白了他一眼,“這點子事兒我還是會的,哪裏用的着你?”

說着就要去拿他手頭上的衣裳,卻被玉珩轉手一躲,他定定的掃視了雲容片刻,露齒一笑,“怎麽用不着我,難道……往日我還伺候的你不夠多嗎?”

這話本是沒錯的,偏從玉珩嘴裏說出來,無端生出幾分旖旎。

雲容不甚自在的偏了偏頭。餘光瞥見他展開的衣袍,想了想還是伸了雙臂,由着他動作。

等二人收拾妥當,玉珩熟稔的牽過雲容的手,拉着他出去。

殿外安置的紫檀木嵌玉石八仙桌上已經擺好了膳食,見主子出來,下人把凳子搬開一點,方便他們坐下。

放眼望去,桌子上的菜肴均用精致的描金碟子呈着,盤子雖多,但分量并不很大。

兩個侍童端了雕花金盆過來,垂下身子以供主子淨手。

雲容伸手進去泡了泡,簡單拿上頭幹淨的帕子擦拭後,轉過身來。

在出穿住用行上,皇家的規矩極大,現在既是在熙和殿,雲容入鄉随俗般,也不妄自舉動。索性他身為尚書嫡子,家中管的也頗為嚴格,倒不至于感到不适。

察覺到雲容的安靜,玉珩輕笑道:“阿容,在我這兒不必如此嚴陣以待,你平素該怎樣還是怎樣。”

說着,玉珩起身親自為他舀了一小碗碧梗米,“你身子虛弱,且久日未曾進食,今日不可多吃。”

“我知曉的。”

雲容接過玉白小瓷碗,拿調羹攪了攪,碧綠色的粥在小碗裏顯得格外好看,撲鼻香味猛的鑽入鼻腔。

看着這錦州的貢米,雲容溫聲道:“雖說是山珍海味,但我又不是孩童,斷不會多吃,安心。”

“在我心裏你就是個孩子。”玉珩笑着湊近雲容,對他耳語道:“需要我一輩子疼寵的小孩兒。”

“你……”

看不出來玉珩還是個調情高手,甜言蜜語張口就來,雲容抿了抿唇,惱怒道:“油嘴滑舌,也不看看在什麽地兒就敢亂說。”

周圍站着一杆子下人,他不要臉他還要臉。

“怕什麽?”玉珩沖他眨了眨眼睛安慰道:“他們不敢随處亂說的。”

雲容:“……”呔!這不要臉皮的玩意兒。

周遭的下人聽到玉珩的話全都跪了下來,低聲道:“奴婢什麽都未聽見。”

“瞧,他們什麽都沒聽到。”玉珩極其自然的取了一側的銀筷,提箸為雲容夾了一筷子的西汁乳鴿,“這下你該放心了。”

雲容:“……”

問題的症結是在這兒嗎?

他無語的斜了玉珩一眼,見他看也不看四周跪下的丫鬟,皺了皺眉。到底是在大宋朝,身處于封建統治階級上層的人怎麽可能會去在意下人的死活?在這裏,人命在上位者的眼裏根本一文不值。

他穿越而來,不可能去強硬要求改變別人的固有想法,随即輕嘆一聲,朝玉珩說道:“讓她們都起吧。”

玉珩擡起一邊眉梢,對雲容說出此話毫不意外。他素來心軟,對女子尤甚。

不過他還是對雲容的作态不滿道:“阿容,你想讓她們起便起了,愛怎麽吩咐怎麽吩咐,又何必問我,顯得你我頗為生分。”

如此詢問是雲容對人的一種基本禮貌,但依着他們二人此刻的關系,是不應該跟玉珩如此客氣才是,因此他歉意道:“是我不對。”

随後朝下人擺擺手,“你們都起來吧。”

“謝過小公子,謝過殿下。”

兩人吃飯也都沒說什麽,整個大殿只有碗筷相撞時發出的輕微脆響。

丫鬟在後頭為二人布菜,再加上玉珩一直拿公筷給他夾菜,不多時雲容就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他感到腹中已有七分飽後,看着還在為他選菜的玉珩好笑道:“不是讓我別多吃的,你怎地拼了命的往我碗裏塞?”

聞言,玉珩收回手,尴尬道:“你用好了?”

“用好了。”

雲容點了點頭,他心裏存了點子疑惑,思索了須臾,還是遵循自己的心意詢問道:“皇家不是每道菜都只能嘗幾口的?你怎麽……這般不忌。”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每道菜至多夾三筷子,第四筷子是不能下的。但無論是今日還是在皖南書院那會兒,他跟玉珩一塊兒用膳都是緊随了自個兒心意的。

換而言之,全憑喜好,随意用膳。這跟他心中所了解的皇室相差甚遠。

玉珩登時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詫異道:“你是聽誰說的?”

雲容:“……我……自己。”

“你自己?”

默了兩息,玉珩被這好笑的答案給弄的先是哼笑了兩聲,旋即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阿容,你怎麽那麽可愛?”

還他自己?他就是說他聽說書人吹噓的都比這兒靠譜點。

雲容:“……”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個兒說了個冷笑話,看着身旁大笑的人一頭黑線,“笑夠了沒?”

“沒,我還沒笑夠。”實誠的說出心裏的想法,在雲容越來越黑的臉色下,玉珩好不容易的止住了笑,他玉白的臉頰還有些許泛紅,尚存笑意的問道:“阿容,你到底是從哪兒得知的這個?”

雲容:“呵呵。”

說出來吓死你,他可是看宮鬥劇得知的!!

見他不說,玉珩也不強求,他放下筷子,溫聲道:“并不是我不忌,而是皇室自古以來從未有過這類……嗯,不合理的規矩。”

尋到了合适的措辭,玉珩向心上人解釋道:“皇家素來尊貴無比,又豈會在吃食上為難自己?”

“可你們不怕心懷歹意的惡人摸清了自己的喜好,在膳食上動手腳嗎?”

玉珩扯起一邊嘴角,“你當暗衛和太醫是擺設嗎?再不濟,不是還有專門試毒的太監?”

說着,他嘲諷的笑笑,“天底下能潛入皇宮的人屈指可數,能在禦膳房安插眼線的更是聞所未聞,兩者皆滿足,也要有那個敢于誅九族的膽子。”

更何況,其中還有些隐秘,不過沒必要讓阿容知曉,免得髒了他的耳朵。

“原來如此。”經過玉珩的一番分析,雲容點了點頭,把腦中不切實際的東西給放下,不管以前有沒有這種慣例,但在大宋朝是明顯沒有的。

随着主子的停筷,下人們手腳麻利的把八仙桌上的碗碟統統收拾了幹淨,侍童複又端了一盆清水為他們淨手,雲容擦完手背上的水珠,端了小丫鬟遞來的清茶漱口後,提起正事,“玉珩,我娘那邊如何了?”

玉珩放下茶盞,柔聲道:“伯母那邊安排妥當,阿容不必擔心。”

他早早封住了當事人的嘴,那日在城門口發生的事兒決計不會有絲毫外洩。

兩個随行陪伴阿容的丫頭,也被他控制了起來,至于阿容,派人僞裝出了副他南下江南的模樣,雲夫人那兒該是沒半點懷疑。

“阿容,應着你大姐姐出嫁那日我出席了婚宴,還履行了你的義務,再加之封城令的取消,伯母以為我并沒有繼續歪纏的意思,所以我猜想她對我的态度該有轉變。”

說到這,玉珩略略一笑,“我知道你擔心家人的緊,休息一會兒便回吧。”

“我可以回府了?”

雲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玉珩,他是猜想到玉珩為他作了假跡,哄騙他娘他是去了江南外祖家,正愁着要如何回去,沒曾想玉珩竟都為他考慮好了。

“對。”玉珩瞧着雲容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意,他心情也不覺高漲了些許,“阿容你且回去,我自會去尋你。”

畢竟,他倆今後在一起的時日還長,總歸要給阿容留點時間與家人相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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