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賊船
以淮河為界,北臨羅都,南傍晟州,過了淮河再走不過兩日便可到京城。
李昀甚是愁的慌,因為此次去京城是要坐船的。
轎子坐不得,船坐不得,每每出去遇到這兩種東西,秋梨兒就嘲笑李昀,若不是個大富大貴嬌慣的命,那就是個有福也不會享樂的勞苦命。
李昀伏在甲板上吐的直不起腰,臉色煞白,等待下一次胃裏的翻江倒海。
“李公子,您沒事兒吧?”蘇祈身邊的管家方伯上前送了一杯熱水:“這還有兩日光景才能到羅都的地界,您這樣恐怕堅持不到便病倒了。”
李昀心裏咒罵蘇祈一百遍,就着熱水吃了點幹糧,對方伯道:“在下未曾出海,想必只是一時不适應罷了。敢問周叔,這船還要行到幾時?”
方伯往東邊看了看,道:“不遠了,還有兩日便到。”
李昀揉了揉太陽穴:“怕不到兩日,在下就要客死他鄉了。”
“水路便是如此,适應了就會好些,李公子還請多擔待。”方伯看李昀臉色好點了,便不再多話,回艙裏為主人打點晚飯事宜。
李昀頭更痛了。
秋梨兒在自己臨走的時囑咐自己萬事小心,但李昀覺着自己前看後看都不像是可以被一方首富謀財害命的角色,毅然決然的上了船,現在卻覺得自己怎麽看怎麽多餘。
海水漸漸變得墨色,天色已經晚了。
方伯召喚李昀進房間與蘇祈一同用晚飯,李昀虛弱的擺擺手:“還是算了,我怕吃了又吐出來,屆時髒了蘇公子的房間。”
方伯笑着把他扶進了蘇祈的房間,蘇祈正斜靠在藤椅上看書,見李昀面色發白,道:“不過海水而已,便這麽不經事麽?”
李昀挪着腳步走近桌子旁邊兒,心裏腹诽,嘴上道:“在下,在下從未出過海。”
蘇祈低眉想了一下,讓方伯熬點去暈的藥,走過來扶起李昀躺在床上,李昀迷迷糊糊也沒有反抗。
饒是平躺着或許好受些,倒在床上找個舒服的地方便昏睡了過去。
待李昀醒過來的時候,先是胃裏餓的有些發昏,想下床找點吃的,卻碰到了阻礙,定眼一瞧,見識蘇祈俯在了自己床頭睡着了,這才發現自己睡在蘇祈的房間。
這可如何是好,自己占了人家的床,把人家擠在床頭不能安睡。
李昀這下真的懵了,想趕緊起身又怕吵醒了蘇祈,就在彷徨之際,蘇祈微微動了一下,手臂自然而然的壓在了李昀的身上,李昀僵直了身體,不知如何是好。
這樣的景象着實不雅,便拽起蘇祈的手要把他放回去,卻沒想自己的手被蘇祈緊緊握住了。
李昀腦仁一炸,直直的坐了身越過蘇祈跳下了床。站在房間中央看着側身伏在床頭的蘇祈,蘇祈卻依然睡得香甜。
蹑手蹑腳提了衣裳打開門,發現方伯在門外端着早飯在等着,看見李昀先是一愣,然後默默的點了點頭,将吃食放在桌子上。
李昀覺得一切都有些怪異,但細細想來也沒什麽怪異,恐是自己太過大驚小怪。
晌午李昀出了房間在甲板上溜達,方伯說的果然沒錯,今日李昀就覺得暈船的情況就好些了。
随處轉轉後感嘆這首富的船就是不一樣,不僅船艙設了兩層,地方還甚是寬敞,溜達到船尾的時候,看見蘇祈坐在船尾邊兒上釣魚。
李昀想到早上尴尬的一幕,躊躇的要不要上前打聲招呼。
此時蘇祈轉過身來看見李昀,道:“昨晚上睡得可好?”
李昀見無可遁形,便呵呵一笑:“昨晚上暈船暈的厲害,打擾了蘇公子休息,實在抱歉。”
蘇祈轉回頭看着魚竿:“倒也無妨。”
李昀只得坐在蘇祈旁邊兒,卻不知道說什麽,一時靜谧。
“從前也是這樣。”
“什麽?”李昀沒有聽清,轉頭問道。
蘇祈看着海邊天水一色,道:“以前有個人也這般陪着我一同垂釣。”
“哦,那定是蘇公子的摯友。”李昀看着旁邊還有根魚竿,便自己從竹筒裏拿了魚餌攢在鈎子上,大力甩了出去,也釣起魚來。
“摯友?不,我們是敵人。”
“既是敵人,怎會一起垂釣?”李昀嘴上這麽說,心裏想誰那麽大膽子,敢和城中首富做敵人,定是商場對手。
“本不想有何瓜葛,奈何那人總會與我偶遇。然後說些不着邊際的話,恨不得将我的生辰八字,生平喜好統統問個遍。”
李昀點點頭:“這人定是想了解你多一些。”
“嗯,只怪我那時有了私心,戒心太強,如今想來,那時的他不過想陪我吃一道西陵的水煮牛蛙,下廚做一回清蒸鲈魚。”
李昀頂着魚竿,随口答道:“此人廚藝肯定了得。”
蘇祈卻笑着搖搖頭,沒有說話。
不知怎的,李昀覺得這笑容苦澀的緊。莫不是這位首富口中所說的摯友與他再無往來?
“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跟他說。”蘇祈道。
李昀點點頭:“朋友嘛,什麽事情說開了就不會有什麽間隔了,我有一個朋友叫做秋梨兒,雖然是個丫頭,但行事作風非常爽利,有時候也生我的氣,但大氣一點,不予其計較也就算了,話說你那朋友現在何處,何不一同出游,定不會再有什麽嫌隙了。”
蘇祈搖搖頭:“他已經去世了。”
李昀心道完了,戳中人家的傷心事,也靜靜的看着手中的魚線。自己還是不要多說話,以免說多錯多。
忽然蘇祈的魚竿動了一下,李昀喜道:“蘇兄你的魚上鈎了!”
蘇祈一看果然如此,便一挑魚竿,一條黃花魚被甩上船來,笑道:“今兒中午我們就吃它了。”
李昀瞧着肥美的黃花魚眼冒金光,直道好。
“你來做吧!”
“好!……啊?”李昀瞧着蘇祈:“蘇兄莫不是開玩笑?”
“沒開玩笑。”
“這做飯,我不會啊。”
蘇祈微笑:“一回生二回熟,我和方伯都不會做飯,船上唯一的廚子家裏有急事,昨晚上已經下船了。”
“啊?”
“所以,辛苦李兄了!”
李昀看着木桶裏的那條黃花魚,頓時覺得自己上了一艘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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