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何遇在A城機場接到顧景辰時已是晚上九點。

顧景辰一身黑衣, 戴了口罩和帽子, 低調地上了何遇的車。

車子就普通的小轎車, 從外能看到裏面。顧景辰上了車也沒有摘下帽子和口罩，就偏頭對何遇彎了彎雙眸。

劉海有點長, 被帽子一壓, 一小撮蓋到了眼睛上。

何遇忽湊過身去, 擡手撇了撇他的劉海，完全對上深深帶笑的眼睛。

像是被蠱惑了一般, 何遇突然生起一股沖動——

他倏地靠近, 隔着口罩輕輕地在顧景辰的唇上貼了貼。

顧景辰幾乎受寵若驚起來, 差點跳起來。

何遇雖然回應了這份感情, 但一直有所克制，主動做出這種親密的動作更是少之又少。

從斂下的眼睛中看去, 何遇閉着眼, 睫毛輕顫。

顧景辰自覺自己放蕩不羁的二十九年人生中什麽樣的感情都見識過，斷不會為這麽一個小小的動作悸動。

但此刻從何遇身上感受到的那若有若無的緊張, 以及不摻雜任何東西的純粹一吻，顧景辰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他想扯開口罩狠狠地吻住面前的人。

然而還不等把這想法付諸行動，何遇已經退離開了。

他放下手剎，踩下油門, 車子慢慢地開了出去。

虛心好學的系統滴溜溜地探出了頭, 聲音在何遇腦海裏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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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遇，你剛才的情緒反應……這就是你所說的心動嗎？戀愛的感覺？哎，我發現你每次在這人面前, 情緒雖有細微的不同，但有心而發的喜悅卻是相同的……】

【這麽看來，戀愛好像真的不錯呢！我覺得二十多年來這段時間你和他在一起時最快樂！不過——嗚嗚嗚，我怎麽突然有種自己養大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呢……真是又心酸又為你高興……】

何遇：“……”

大哥，別說話了行嗎……何遇心累。一旁有個人明目張膽地盯着他，腦海裏還有個聲音一直鬧他。

系統不聽，猶自嘀嘀咕咕。

顧景辰支着腦袋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看得他的臉由白變紅，還佯裝鎮定。接着，手指還不甘寂寞地戳了戳他的臉蛋。

何遇偏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說：“做什麽？”

顧景辰“唔”了一聲，有些含糊地說道：“看你。”

何遇穩了穩心神，問：“怎麽就過來了？”

顧景辰又“唔”了一聲，說：“想你。”

何遇：“……”

被喜歡的人這麽直直看着，又聽他撩人地說情話，要命了啊！

呼吸瞬間急促了起來，何遇深吸一口氣，又問：“住哪？”

正是紅燈，顧景辰湊過去捏了捏何遇的手，又抓到唇邊親了親，笑道：“住你家？”

車內光線昏暗，路邊的燈光打下來，使得顧景辰的眉目更為深邃，更具迷惑性。

何遇從中抽回自己的手，放回方向盤上，再次随着車流駛出。

他輕咳一聲，說道：“我現在住我外婆家……去B城前是和我媽一起住的……你想住哪個？”

顧景辰其實只是随口一調戲，沒料到何遇真答應了，反而有些不真實之感。

他找不着北地說道：“你在哪我就去哪。”

“那去我外婆家吧。”方向盤往左轉，車子轉了個彎。

顧景辰難得地沉默了，一路上再沒說什麽話。等何遇把車速慢慢降下來，駛入一個小區後，顧景辰像是回過神了一般，忙問：“你外婆在家嗎？我什麽都沒準備啊！第一次去你家竟然空手去……要不咱們再開出去，去酒店……”

【咦，阿遇，你這喜歡之人的情緒怎麽變了啊？發生了什麽發生了什麽？這麽久了我從來沒感覺到他有過緊張的心情，現在竟然如此忐忑？！】

伴随着系統的話，何遇停下車，熄了火，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解開安全帶，說：“顧老師，晚了。”

顧景辰生平第一次生出了退縮之意，一想到就要見到何遇的長輩，就不自覺地緊張。

他第一次拍戲時都沒有緊張過！

深吸一口氣，磨磨蹭蹭地解開安全帶，顧景辰發愁地問道：“你家人知道你……知道我們……嗎？”

何遇第一次見這樣的顧景辰，新鮮極了。他把手掌覆到顧景辰的手背上，說道：“下午你發來語音的時候……唔，我外公外婆知道你了。”

顧景辰眨了眨眼：“你怎麽說的？”

何遇打開車門，下去，又彎下腰探進腦袋，說：“你自己想——顧老師，快下車吧。”

這小和尚！

把他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又還給他了。

顧景辰深吸一口氣，做足心理準備，快速打開車門，幾步跨到何遇身邊：“走，走，還不帶路？”

何遇笑了笑，鎖了車門，帶他上了電梯。

十點多了，電梯裏沒其他人，二人一路順暢地到了六樓。

顧景辰看着何遇掏出鑰匙開了門，又開了燈，回頭笑着看他。

顧景辰正待跨入的腳步卻一頓，垂頭看到何遇腳邊蹲着一只貓。

貓挺肥，毛橘白相間，正側着腦袋目不轉睛地盯着他這個陌生人。

輕咳一聲，顧景辰壓低了聲音說：“外婆睡了？”

進來前房內燈全關了，一絲聲響也無。何遇還明顯地輕手輕腳。

何遇輕輕關上門，彎腰抱起那肥貓，同樣壓低了聲音說：“外公外婆一般九點就睡。”

顧景辰：“……”

他剛剛愁了一路“見家長”的問題，怎麽不早說今晚見不到？

摟過何遇，顧景辰忽視了那只貓，狠狠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問：“你房間是哪個？”

肥貓歪着腦袋，看着面前倆人奇怪的動作，疑惑地“喵”了一聲。

何遇摸了摸肥貓，帶着顧景辰往他的房間走去。

顧景辰往床上一坐，身體後仰，雙手往後一撐，挑眉道：“一起睡？”

正在這時，何遇懷裏的肥貓倏地躍起，一把掙脫了何遇的手臂，跳到了床上，趴下，對着何遇“喵喵”了幾聲，像是在邀請何遇一起睡。

頓時，顧景辰莫名有了一種一只貓在跟自己搶人的錯覺。

這貓不怕生，他也不客氣，一把拎起肥貓，教訓道：“好啊，你小子竟然敢跟哥哥我搶人？哥告訴你，他，何遇，是哥的！”

何遇哭笑不得，又因他的話悸動不已。

他走到床邊，坐下，摸了摸肥貓，說：“它叫胖仔，養了六年了。”

“胖仔，”顧景辰摸了一把它看不見的脖子，“真适合它。”

何遇笑了一下，說起正事：“我得回醫院，我媽一個人在那我不放心。”

顧景辰瞅了他一眼，哀怨道：“不如我一起去？”

何遇毫不留情地拒絕了：“顧老師，你實在是太紮眼了，外公那小小的病房擠不下你的衆多粉絲。”

“行吧……”顧景辰嘆了口氣，“那我找個機會偷偷去看他老人家。”

“乖啊。”何遇順口把平時對胖仔說的話說了出來，然後走到衣櫃前，一邊打開，一邊問道：“你什麽都沒帶——睡衣穿我的行嗎？”

顧景辰和胖仔一齊歪頭看他。

“沒事，不穿也行。”顧景辰說道。

何遇默了默，拿出一套睡衣放到床上，說：“有時候我起得遲了，外婆會進來喊我。”

顧景辰：“……咱外婆還不知道我在這吧？”

何遇俯下身，在顧景辰唇上親了一口，彎了彎眸子，說：“我待會兒給外婆留個言，讓她明天早上準備早飯時也給你準備一份。”

“乖啊，胖仔。乖啊，顧老師——我去醫院了。”

已經坐回車裏的何遇，一想起剛才離開前顧景辰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外人面前的顧景辰高冷不可親近，私下裏卻是霸道撒嬌……小表情巨多，連經常的自戀都顯得可愛極了。

一路開到了醫院，何遇心情極好。

趙琳也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兒子由心而發的好心情。

“媽，你還沒睡啊？”

何遇被趙琳拉到了走廊上。

趙琳是知道自己兒子去機場接人的，不過這是接到了誰呀，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臨近半夜，走廊上沒人，趙琳低聲問道：“老實交代，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趙琳和何仟強離婚後，把兒子從B城帶回A城，獨自一人把他拉扯長大。雖是母子，但他們之間更像是朋友，有什麽事，何遇也不會瞞着趙琳。

高中時期懷疑自己的性取向，何遇有段時間很惶恐，還是趙琳發現了異樣，與何遇促膝長談一夜，讓他坦然接受真實的自己。

大學真正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何遇也第一時間跟趙琳說了。趙琳很高興，一直催他趕緊找個男朋友帶來給她看。

與張術均的交往趙琳也是知道的，不過後來張術均出軌，趙琳也就沒機會見他。

何遇翻了翻手機，翻出先前網友拍的他和顧景辰的合照，說：“媽，他叫顧景辰。”

趙琳還沒看個仔細，何遇的聲音先傳了進來。她“啊”了一聲，又捂住嘴巴，快速看向何遇，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媽，就是那個顧景辰。”何遇笑着說道。

壓住了想脫口而出的驚呼，趙琳一把揪住自家兒子的耳朵，壓低了聲音道：“不知道他是你媽我的愛豆嗎？交往多久了？竟然現在才告訴我？他人呢？來了嗎來了嗎？”

趙琳喜歡顧景辰一事何遇是知道的。從顧景辰出道開始，趙琳就開始追，每部劇，每部電影，每個廣告……完完全全一個親媽粉。

“你們這合照我先前就看到了，還以為是你拉着景辰炒作呢，哼哼。”趙琳說道，“還有你們那綜藝，我也看了，不得不說，景辰真是比你好看太多了！”

何遇：“……”

這到底是誰的親媽？

趙琳又道：“所以他人呢？你把他送去哪了？不會是酒店吧？住什麽酒店啊，直接住咱們家就好！你和他發展到哪一步了？”

何遇：“……”

何遇摸摸鼻子，無奈地道：“媽，顧老師現在睡在外婆家呢。”

趙琳立即又站起來：“那我去看看他！你外公這兒你先顧着！”

何遇拉住自家激動的母後大人：“媽，顧老師坐了大半天的飛機過來，已經睡下了——我明天帶他來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