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網吧
俞燼風消失了這麽久,忽然有了點消息,沈霧也有些坐不住了。
周日下午,他獨自出了基地,準備去秦驕說的那個網吧看看。
晚高峰時期,城區的車流都被堵死了,排成長龍的車輛沿着不算寬闊的環城大道緩緩而行。
立交橋附近的十字路口似乎剛發生了一起車禍,導致今天的車流通過地格外的慢。
從菜市場回來的大媽推着自行車罵罵咧咧地在轎車之間地穿行。兩輛奔赴事故現場的警車也被毫不留情地堵在了車水馬龍之間,進退兩難。
路邊的樹蔭下,帶着口罩的白衣少年看着漸暗的天色,把手機揣回了口袋。
沈霧原本叫了計程車,站在路口等了半天也沒見着影子,最後還是取消了訂單。
基地距離複興路大概三四個街口,走過去都比這快。
沈霧正要打開導航的時候,耳邊忽然由遠及近傳來轟鳴聲。
沈霧下意識地回頭,同時往旁邊躲了一下。一輛火焰般通紅的摩托車從基地的鐵門開出,卷着落葉呼嘯而來,擦着他的身子堪堪停下。
車上那人似乎是故意在炫耀車技,見沈霧被她吓到,得意極了。
“沈哥。”
黑色的頭盔下傳來一個清亮的女聲。
摩托車上那人摘下頭盔,露出一頭利落的淺金色短發和白皙的脖頸。
是個姑娘。看着年紀很小,估計還不到二十歲。
那女孩穿着朋克風格的皮夾克和短褲,腳蹬一雙锃亮的皮靴,身上七零八碎地挂着許多鐵鏈子,耳朵上還戴了三個環,渾身上下洋溢着一種不倫不類的時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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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YO?”
沈霧擡起頭,握着手機的手放下了一些。
YOYO這小姑娘是戰隊後勤部工作的,以前也當過一陣子職業選手和解說,現在主要在基地負責宣傳工作。
“沈哥你也出去啊,要不要我捎你一段?”
YOYO甩了甩頭發。她笑起來的時候倒顯得不那麽淩厲了,臉頰上還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沈霧一看她這身行頭,知道她是準備去盤山公路飙車了,心裏震顫了一下,推拒了。
“可別,我昨晚只睡了四個小時,吃不消你們這種玩兒命的開法。”
沈霧扭頭要溜,卻被YOYO一伸手抓了回來,生拉硬拽把他拽到了摩托車後座上,二話不說塞給他一個頭盔。
YOYO潇灑地一甩頭發,重新扣上頭盔:
“放心沈哥,這是在市區,我不超速,堅決不超速。”
沈霧看了她一眼,對上YOYO熱情洋溢的眼神,欲言又止,只好認命地戴上了頭盔。
頭盔剛一戴上,摩托車身就像離弦之箭一樣飛了出去,一頭栽入了擁擠的車流之中。
車身飛快地穿梭在車流之中,在各種車輛、路樁之間的縫隙中穿行,硬是沒有撞到什麽東西。
沈霧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丫頭,搖搖頭。
看來是慣犯。
十分鐘後,摩托車在複興路口停了下來。
沈霧把頭盔摘了下來,暈乎乎得有點想吐。
YOYO接過頭盔,朝他打了個響指,“等會兒天黑了就看不清路了,拜拜沈哥,我先走啦。”然後重新跨上車,擰了擰握把,一踩油門“轟”地一聲揚塵而去。
“你慢點騎!”沈霧喊了一句。直到遠遠看着她消失在路口,這才扭過頭。
面前的店面房二樓挂着一個網吧的牌子,很普通的字樣,但是牌子特別新,應該是新開沒多久的店。
順着指路标,沈霧很快找到樓梯上了二樓。
這的确是一家非常普通的網吧,規模不大,裝修得很簡單,店裏只有寥寥幾個人坐在電腦前敲着鍵盤。
沈霧把身份證和押金遞進了服務臺,等待的間隙往牆面上一眼,牆上竟然貼滿了各種職業選手的海報和簡歷。
不出所料的,他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見了自己和戰隊隊友的名字,看起來像是新貼上的。
而在整個牆面中間最顯眼的位置,赫然挂着Flames的照片和簡歷。
“Flames,本名俞燼楓,前RISE俱樂部PUBG分部隊長。首屆PKI全球聯賽冠軍。”
短短的幾段話,沈霧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眼。
站在網吧裏,聽着耳邊噼啪作響的鍵盤聲,他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從前的事。
在打職業以前,沈霧曾經也整天坐在這麽一家普通的小網吧裏,懷揣着夢想,拼命地重複着枯燥的練習。
而支持他的動力,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像那個人一樣耀眼,身披國旗站上那個最高領獎臺。
“您的卡,随便坐。”
櫃臺後的服務生弄好了手續,遞上了卡。沈霧伸手接了過來,抓在手裏往裏面走。
他慢慢地把這家不大的網吧逛了一圈,邊走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坐在位置上的人,那副神情簡直像是來網吧抓兒子的老爹。
他繞了一圈,确定每一個角落都看遍了,沒有看到任何像是俞燼楓的人。
沈霧知道這樣無異于海底撈針,不太可能找到俞燼楓,但是說完全沒懷揣希望也是不可能的。找了一圈沒見着人,他還是有點失望。
暫且不論飛鷹那些人看見的是不是俞燼楓,就算是,俞燼楓也可能只是碰巧來那麽一次,沈霧沒這個緣分就遇不到他。
剛才沈霧特地問過了服務生,服務生說他們小網吧沒有包間。
俞燼楓應該真的不在。
白跑一趟不太甘心,沈霧看了一眼時間,找了臺機子坐下。
網吧的電腦安全性不夠高,沈霧沒敢在網吧登自己大號,只登了個不常用的小號,玩了幾把魚塘局就下了。
到了晚上九點的時候,沈霧把卡退掉,走出了網吧。
天早已經黑透了,相隔甚遠的路燈矗立在人行道上,照亮着平坦的路面。
城市裏的夜晚看不見什麽星星,只有月亮孤零零地高懸在深邃的夜空之上,散發着銀白色的光。
......
回程的時候,沈霧沒有打車,自己慢悠悠地走回基地。
初秋的夜晚已經能感覺到些許寒意了。襲襲夜風迎面吹來,灌木叢裏傳來蟋蟀的蟲鳴。人行道上沒有多少人,顯得分外靜谧。
從外面看燈光都還亮着,但是基地裏面卻很空蕩。星期日放假,很多人出去玩了。
沈霧上樓回到訓練室,發現訓練室裏的燈還亮着,秦驕正坐在電腦前罵罵咧咧地敲着鍵盤。
“我透!我去你大爺的傻逼游戲!”
屏幕上是一款名為《Walking Dead》的單機小游戲,游戲規則很簡單,只要在被喪屍接觸前及時将它們打倒。
游戲規則雖然簡單,但通關卻一點也不容易——随着關卡的提高,喪屍的數量和速度都不斷增加,到二十幾關往後,喪屍奔跑起來都快成了一個虛影。
太快了,也太多了。不可能通關的。
鑒于這游戲的設定太過傻逼,所以沒什麽玩家,但是用來練槍再好不過,通常選手們都拿它來當練槍游戲消遣。
秦驕每次都立下豪言壯志要把這游戲打通關,但是每次都輸得一敗塗地。
這次也不例外。
“這游戲裏的喪屍比我的子子孫孫還多!”秦驕把鼠标一丢,氣急敗壞地說:“破游戲!這可不是因為我菜啊,設計成這樣根本不可能有人通關!”
沈霧從飲水機裏倒了杯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伸手按下了電源鍵。
等待的間隙,他從抽屜裏摸出一根棒棒糖,剝了糖紙塞進嘴裏。
沈霧給Avanger發了消息,然後也打開了練槍游戲。
——然後死得比秦驕還快。
沈霧嘆了口氣,在秦驕無情的嘲笑聲中關掉了界面,打開了鬥地主。
“你怎麽這麽多歡樂豆!”秦驕湊過來看了一眼,驚嘆道。
沈霧點下了“叫地主”,冷漠道:“不多,200萬歡樂豆你一天就能輸光了。”
剛打了兩把鬥地主,Avanger的回複來了:
“上號,我拉你。”
沈霧切回吃雞游戲大廳界面,幾秒鐘後,右下角彈出了Avanger的組隊申請,沈霧順手點下通過進了隊。
他和Avanger雙排沖分,兩人都不是保守的打法。這一把是S城N港航線,他們雙雙把跳點選在了N港。
一落地,右上角的擊殺提示閃個不停,跳N港的四支隊伍迅速被他們清理掉了。第一個圈刷在了偏東北方向,他們沒有多做停留,上橋去堵軍事基地出來的隊伍。
沈霧甩了甩鼠标,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道:“A兄,說實話,你以前打職業的吧?”
沈霧原本以為Avanger不會輕易承認,但是沒想到對方卻十分爽快地承認了:
“以前打過,不用猜了,和你不是一個賽區。”
沈霧“哦”了一聲,好像微微失望:
“也好,打職業太累了,早知道這麽累……”
“你就不打了?”
聽了這話,Avanger又低聲笑了一下。他的聲音很好聽,笑起來的聲音也莫名撩人,聽得沈霧耳根都酥了一下,好像被羽毛輕輕拂過一樣,癢絲絲地。他從前都沒發現自己還有這種聲控的潛質。
沈霧扶了一下耳機,搖搖頭說:“如果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會選擇這條路。”
“嗯?”那人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上次和你說過吧,我是因為俞燼楓才想打職業的,我想靠他更近一點。”
也許是因為他的實力,也許是因為他的聲音很像另一個人,沈霧對Avanger抱有相當強烈的好感,竟然順口就把這些沒和別人提起過的事都和他聊了。
“我爸媽,還有我哥,都覺得打游戲能有什麽出息。為了打職業,我和家裏鬧翻了。逢年過節回家去我爸都不讓我進門。”沈霧嘆了口氣,“可是即便如此,我好像還是沒法追上那個人的腳步。”
“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去做一件不熟悉的事,只能說你傻。”
“是挺傻x的。”沈霧點點頭,捧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不過我也不後悔,Flames站在領獎臺上的樣子真的很帥。”
Flames站在領獎臺上的樣子真的很帥?
俞燼楓自動把這句話解讀成說他帥,于是眉毛一挑,差點忍不住笑:“喜歡帥哥?”
“我喜歡Flames,但不是那種喜歡,是崇拜的那種喜歡。”沈霧想了想,說,“我也想像他那麽帥,如果我有他那麽帥肯定也有很多姑娘喜歡我。”
“……”俞燼楓的笑意稍微僵了一點。
沈霧這沒心沒肺的臭小子,居然就顧着讨小姑娘的喜歡?
耳機裏,沈霧絲毫沒有察覺他的不對勁,還在唠唠叨叨。
“俞燼楓其實挺好的,但是他退役的時候都不跟我說一聲自己就走了,太混蛋了,虧得我還那麽喜歡他。”
明明是抱怨的語氣,但是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俞燼楓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
但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沈霧又“惡狠狠”地加了一句。
“要是再我看見姓俞那王八蛋,呵,我絕對不放過他!”
“——我一定把他日得喵喵叫!”
俞燼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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